素材/李忠民

文/老刘（为使文章读起来更流畅，加入了部分虚构情节）

图片/来自于网络侵权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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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12月初，山西省柳林县高中，窗外寒风凛冽，天空中还肆意飞扬着雪花。教室内却是一片肃穆，只听到笔尖划拉纸张的“沙沙”声。这里正是高考现场，自从之前从广播报纸上得知国家要恢复高考时，整个社会都沸腾了。

铃响后，一个青年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考场，这一年高考的题目并不是很难，但由于环境闭塞信息不畅，缺少复习资料，而且仅仅一个月的复习时间，让这个青年对考试成绩丧失了任何的想象。面对学校门口姑娘的殷切眼神，他更加多了几分愧疚。

这名青年就是我（李忠民），1960年出生在山西吕梁离石县。后来在71年时，又被划归到新柳林县。不管是叫离石，还是柳林，反正都离不开一个“穷”字。这里地处黄土高原的丘陵沟壑地区，自然环境相当差。

我家里条件又是属于极差的那种，在我印象中，家里几乎从来没有吃过白面。我的衣服也是捡大哥的，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这就是当年的真实写照。由于我正好出生在困难时期，缺乏营养，小的时候就像现在动画片里演的“大头儿子”一样，身体不成比例。

我在家里排老二，在我上面一个比我大5岁的大哥，下面还有个小三岁的妹妹。我父亲会饲养牲口，于是就在生产队里负责喂养牛和骡子，同时兼车夫。1966年，因为赶车时牲口受惊，连车带人最后翻到了沟底，父亲的腰和一条腿受伤，成了残疾。

家里缺少了壮劳力，日子过得更加恓惶，此时刚上完小学三年级的大哥扛起了家里的担子。大哥虽然才11岁，但当时他个子已经有1米6。本来家里计划等他再大点，让他去学木匠的，但出了这等变故，大哥只能回家干活挣工分。

但大哥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父亲是个残疾人，母亲只是个普通农村妇女，剩下的就是两个小的，要不是还有叔伯们，在队里要被欺负死。但叔伯家里条件也很艰苦，物质上给不了我们太多的帮助，还得靠我们自己。

大哥是个很要强的人，他觉得队里人看不起我们家，我们更要争一口气。当时的我虽然还没有正式上学，但翻着大哥的书，通过他零星的讲解，我竟然学了好多字，不但能通读课文还能磕磕绊绊背下来。

大哥由此认定我读书有天分，便说服父母亲一定要让我上学。当时并不像现在九年义务教育，学费全免。1968年，我上一年级时，学费是六毛钱一学期，现在看起来很少，但在当时的农村，农民想要挣到现金，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因为家里供我读书，我妹妹一天学都没上过，到现在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让我终生都感到愧疚）。我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学习十分用心，很快就在我们大队小学脱颖而出。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1975年，我在大队小学和公社初中上完了7年，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当时并没有高考，每年只有少量的人能够推荐上大学，俗称工农兵大学生。初中毕业的我，在大队里已经算是“知识分子”，也能够到大队小学当个代课老师。

我自然想去上高中，但也知道家里条件差，供我读书已经让大哥拼尽全力了。去县城上高中，花费更大，家里更加负担不起，还是当个代课老师挣工分更现实一些。但大哥不同意，他觉得我能考上高中很不容易，应该坚持读下去，需要的费用他来想办法。

我拗不过大哥，去了县城上高中。当时的高中是两年制，我想着咬咬牙坚持两年，到时候能被推荐上大学，就能让家里翻身了。但没想到，读了高中我没如愿上大学，反而是结识了我的初恋-李慧珍。

李慧珍是我们大队书记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自然很受宠。她大伯在汾酒厂里当干部，经常给她买一些我们乡下难见到的稀罕物，让我们这些孩子很是羡慕。

其实上小学和初中时，我们都在一个班里。但那时候家里条件差，饭都吃不饱，和那些家境好的同学相处很自卑，于是我便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学习当中，性格显得有些孤僻。所以虽然一同上了七年学，但我们之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周末返校我带着家里准备的咸菜和窝头，走在路上，身后传来了自行车的响声。

“李忠民，你看这自行车怎么样？”一道略显欢快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慧珍骑着一辆自行车，摇摇晃晃的在路上骑着。这车很漂亮，但价格很贵，一辆自行车当年大约要150块，还得有自行车票才买的到。她说是她大伯帮她买的，别人骑过的，只花了50块。我啧了啧舌，虽然是二手的旧自行车，但也不是我能拥有的。

她豪爽的说道：“你坐后座上，我带你，走路得要走两三个小时呢！”

我看着她一个人骑都摇摇晃晃，哪敢坐后座上，便说：“你自己慢慢骑吧，我走路都比你骑得快！带人？我还怕你把我带沟里去了。”

这话说的有些伤人，李慧珍也有些不太高兴，便不再理我，自己晃晃悠悠骑车去学校了。我也没在意，步行了两个半小时到了学校。

进入高中后，我便觉得学习压力陡然加大。原本我们乡下的教学质量就一般，而且同学大都只是想混个初中毕业，所以显得我就很出挑。但能来上高中的，本来就是各个地方的“尖子生”，我的这点优势就不太明显了。

当时班里有许多县城干部的子女，这些人除了家境更好，他们接触到的信息也比我们更多，见识更广，不像我们农村的学生就只会抱着课本苦读。但我并不气馁，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更好的成绩。

为了省钱，我从来不吃早饭，午饭也是最便宜的丙菜，窝头加大白菜土豆，饿了就靠喝水充饥。周末回家时，走几小时的路，都累的气喘吁吁。李慧珍每次骑车回去时，便让我将书包放在她车上，我空手回家要轻松一些。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后来感觉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也不太好，我也就答应了，她看我态度软化也挺高兴，有时候还推着自行车陪着我边走边聊。

有一次，她问我：“李忠民，你会骑自行车吗？”

我只看到过自行车，哪里会骑啊！我摇摇头，她干脆说：“你来试试吧！你要是学会了，以后就带我，我也可以省点劲。”

听闻此言，我有些跃跃欲试，便骑上了车子。但一开始就出了洋相，差点摔一跤。李慧珍在旁边拍手笑话我：“你还说我骑得不好呢？你看你自己骑车不也是东倒西歪。”

我感觉臊得慌，不服气便又去摸索骑自行车的诀窍。可能是男生的缘故，虽然人比较瘦，但个子高一些，腿也长，很快就骑得有模有样了。

李慧珍看到我骑得挺好，羡慕的说：“我都骑了好几个月了，还没你这个新手骑的好！”

我得意的跟她说：“来上车，我带你，路上好好指点你一下！”

她啐了我一口，便坐上了后座。第一次骑车就能带人，我也很兴奋，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但好景不长，我们那地方是丘陵沟壑地区，平路不多，上坡时我就惨了。

我不好意思让她下去，便用尽全身力气使劲蹬车。但平时的伙食根本没有油水，还吃不饱，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好不容易上了坡，我感觉自己喘的厉害，心跳加速，双腿发软。

我摆摆手，对李慧珍说：“你自己骑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家”。

李慧珍虽然和我不是一个生产队，但她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估摸我肯定是饿的没力气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我，这是学校食堂里甲类菜的主食，虽然不是纯白面馒头，夹杂了部分高粱面，但这已经是最好的伙食了。

我不好意思接受，李慧珍却说道：“你骑车带了我这么久，我省了多少力气啊！本来这馒头就是带着在路上吃的，都快到家了，我还不饿，你吃了吧！”

说完将馒头往我怀里一塞，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怀揣两个馒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想冲上去叫住她，但最后还是抵不住食物的香味，收下了这份“大礼”。有过这一次的故事之后，我们两人之间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生疏了。

此后每周回家和返校时，我都会“蹭”她的自行车骑一段，到了人多的地方再各走各路，路上我们也会聊一些感兴趣的话题。

有一次她问我，将来想干什么？我沉默了片刻，坚定的说道：我要上大学，让家里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她没有笑话我说大话，反而郑重其事的说我一定可以的。我有些纳闷，她对我哪来的那么大的信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以前我看你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脑子聪明，学习成绩好，特别能吃苦，我觉得你不一般！”

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以前很少和女同学说话，也很少有异性这样夸我。我也赶忙说：“你也不错啊，人长的漂亮，性格也好，完全不像我之前认为的富家小姐那般娇蛮任性。”

她听我说完，便过来捶我，嘴里还嘟囔道：原来我以前在你眼中就是这个形象啊！我一边躲闪，一边傻笑。她打了几下没打到，便停了手，哈哈大笑，空气中充满了欢愉的气氛。

这件事过后，我们的关系更近了。她知道我从不吃早饭，平时的伙食也很差劲，就偷偷给我一些吃的，甚至连她大伯给她买的糖果，她也偷偷拿给我几颗。我一开始很不好意思，坚决不收。

但她却说：“你这样学下去，读书效率低不说，还容易把身体整垮了，到时候还怎么上学？”她家里条件好，自己饭量又不大，家里给的粮票都吃不完。现在就算借给我的，以后等我考上大学了，成了国家干部，再连本带利还给她。

我收下了她的好意，心里默念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李慧珍。我的学习也有了很大进步，已经成了农村学生这边的“领头羊”，和城里学生的佼佼者每次考试都在较劲，双方互有胜负，差距已经不大了。

两年的高中生涯一晃而过，等到快高中毕业时，一个消息却传来，77年不再招收工农兵大学生了，以前的那种推荐模式取消了。其实也是我们这个地方闭塞，早在上半年就有风声出来了，但我们却茫然不知。

至于新的大学该怎么去上，也是没有任何章程。我心如死灰，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家里人吃糠咽菜供我读书，最后却只得了这么一个结果。我不甘心，到处打听消息，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灰心失意的我带着高中毕业证回到了生产队，家里人对这个结果也很难接受。但看到我沮丧的神情，他们也没有再说什么。大哥拍拍我的肩膀说：算了，遇到这种事，我们也没办法。明天我去大队问问，看学校还差人不？不行了就去当个老师也挺好。

听到大哥的劝慰，我泪如雨下。从我8岁开始念书，到17岁高中毕业，家里付出最大的人就是大哥。现在才22岁的大哥，饱经沧桑已经像个30多岁的中年人。因为要供我读书，他的婚事也没着落。

经过大哥的奔走，8月底我进了大队小学当代课老师。不管愿不愿意，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认命。至于李慧珍，她高中毕业之后，听说在她大伯的帮助下，进了我们县城的供销社，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坐在破旧的教室中，望着房顶的破洞，我常常会神游天外，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吧！心底的那道倩影也越来越遥远，愈发感觉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就当我放平心态，接受了自己命运的时候，10月份的一天，李慧珍突然从城里回来。随即她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让我精神大振，重新燃起了斗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