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210回

小逸阿逸 2024-05-09 14:23:23

书接上回。

那天,薛内相从晌午时分便乘着轿子抵达了。西门庆恭敬地请来了吴大舅、应伯爵、温秀才作陪。一行人首先走到灵前,薛内相恭敬地上香,并向灵位行了礼,随后转向西门庆行礼并问道:“真是可惜啊!尊夫人是因何病症而去的?”

西门庆悲痛地回答:“她不幸患了崩泻之疾,最终离世。多谢老公公您的关心。”

薛内相叹息一声说:“没什么,只是一点心意罢了。”

他抬头看见悬挂的遗像,又说道:“真是位标致的美人啊!正值青春年华,却离世得太早了。”

温秀才在旁接话道:“万物皆有其定律,贫穷、显达、长寿、夭折,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即使是圣人也不能强求。”

薛内相转头看到温秀才的衣着,好奇地问道:“这位老先生是何处学府的?”

温秀才恭敬地回答:“学生不才,在府庠中求学。”

薛内相说:“我想看看夫人的棺木。”

西门庆随即吩咐左右将两边的帐子撩起,薛内相进去仔细查看了一番,赞不绝口道:“真是好棺木!请问这是多少银子买来的?”

西门庆回答:“这是亲戚赠送的一副棺木,我回了礼收下了。”

应伯爵好奇地问:“请老公公您猜猜看,这是哪里的木材,什么名色?”

薛内相仔细观察后说:“这木材不是建昌的,就是镇远的。”

伯爵说:“即便是镇远的,价格也不菲。”

薛内相摇头说:“最上等的木材,当属杨宣榆。”

伯爵反驳道:“杨宣榆的木材单薄短小,怎能与这棺木相比!这棺木的品质还在杨宣榆之上,名为桃花洞,产自湖广武陵川中。传说唐渔父曾进入此洞,见到秦时的毛女在此避兵,是人迹罕至之地。这棺木七尺多长,四寸厚,二尺五宽。看在亲戚的份上,还花了三百七十两银子呢。公公,您还没看到,这棺木打开时香气扑鼻,内外都有精美的花纹。”

薛内相感叹道:“真是尊夫人福气深厚,才能享用这样的棺木。我们这些内官家,将来死了,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吴大舅插话道:“老公公过谦了,您与朝廷有深厚的关系,享受大爵禄,我们这些外官哪里能及得上。您每日都能接近皇上,传达圣意。如今童老爷还被封了王爵,子孙都穿着蟒袍玉带,真是荣耀无比啊!”

薛内相好奇地问:“这位会说话的兄弟,请问尊姓大名?”

西门庆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兄吴大哥,现任本卫千户之职。”

薛内相问:“这棺木里躺着的就是这位娘子的姐姐吗?”

西门庆解释道:“不是,这是拙荆之兄。”

薛内相于是向吴大舅行礼道:“吴大人,失敬了!”

看了一会儿后,西门庆将薛内相请至卷棚内,正面安放了一把交椅让薛内相坐下。仆人端上茶水,薛内相喝了茶后说:“刘公公怎么还没到?我得派人去迎迎他。”

一个青衣仆人跪下禀报:“小的已经去邀请刘公公了,他的轿子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来。”

薛内相又问:“那两个唱道情的来了吗?”

西门庆回答:“他们早上就到了。──叫他们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唱道情的走到面前磕头行礼。薛内相问:“你们吃过饭了吗?”

那人回答说:“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薛内相说:“既然吃过饭了,你们今天要好好表演,我重重有赏。”

西门庆说:“老公公,我这里还准备了一班戏子,让他们为您唱几出戏。”

薛内相问:“是哪里的戏子?”

西门庆道:“今日特地准备了一班海盐戏子,以供两位公公赏听。”

薛内相轻哼一声道:“那海盐的曲调,我们哪里听得懂!那些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年游历,只为进京应举,求得官职,却无妻室在旁,才稀罕他们。你我两个光棍老内相,要听那戏做甚?”

温秀才在旁笑着插话:“公公此言差矣。居之齐则齐声,居之楚则楚声。公公身处高堂广厦,岂能不动心于这戏声之中?”

薛内相闻言,拍手大笑:“温先儿真是会说话。你们外官总是护着外官。”

温秀才摇头反驳:“我虽为士大夫,却也不过是个秀才。公公这般说,岂不是砍一枝而损百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薛内相沉思片刻道:“不然,每个地方都有贤者与愚者。”

正此时,左右来报:“刘公公已到。”

吴大舅等人连忙出门迎接,刘内相也向灵前行礼。叙礼完毕后,薛内相问:“刘公公,你怎的来得这么晚?”

刘内相答:“北边徐同家来访,我陪他坐了一会儿。”

随后,两人分席坐下,仆人递上茶水。薛内相问:“祭奠的桌面都准备好了吗?”

仆人答:“都已准备妥当。”

刘内相道:“那咱们去烧纸吧。”

西门庆连忙说:“公公不必多礼,之前已经行过礼了。”

但刘内相坚持道:“此次前来,理应亲自祭奠。”

于是,两人上前上香,敬酒三盅,随后拜下。西门庆说:“公公请起。”

两人拜了两拜后起身,西门庆还礼,众人回到卷棚内坐下。酒席摆好,两位内相分左右而坐,吴大舅、温秀才、应伯爵依次而坐,西门庆则在下首相陪。随着鼓板声响,戏子递上戏目。两位内相看了一会儿,选了一段《刘智远白兔记》开始演唱。但还未唱几折,两位内相便觉得乏味,叫上两个唱道情的艺人,他们打起渔鼓,并肩而上,高声唱了一套“韩文公雪拥蓝关”的故事。

薛内相与刘内相开始交谈,薛内相道:“刘哥,你不知,昨日八月初十,大雨倾盆,雷电击毁了凝神殿的鸱尾,吓死了许多宫人。朝廷震惊,命令百官进行修省,每日在上清宫宣读《精灵疏》并建醮。还禁止屠宰十日,法司停刑,百官不得奏事。昨日大金遣使臣进表,要求割让内地三镇,蔡京那老贼主张答应他们。但童贯掌管的兵马,却交给都御史谭积、黄安十大使节制三边兵马,朝廷还未决定。昨日立冬,万岁亲自祭太庙,太常寺的博士方轸,早晨打扫时见太庙砖缝出血,殿东北角塌陷,已上表奏知万岁。科道官上奏,直言童贯权势过大,宦官不应封王。如今已差遣官员,持金牌去召回童贯。”

刘内相摇头道:“我们如今在外做官,朝中的事与我们无关。俗话说,过一日算一日。即便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顶着。明天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大宋的江山,迟早要被这些文人书生给败坏了。王十九,我们还是喝酒吧!”

于是,他叫上唱道情的艺人,吩咐道:“你唱个‘李白好贪杯’的故事来听听。”

艺人应声上前,打动渔鼓,又唱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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