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203回

小逸阿逸 2024-05-02 13:59:45

书接上回。

西门庆返回到卷棚之内,目睹着仆人们收拾着灯坛。见到此情此景,他深感无力回天,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悲痛,向伯爵望去,不觉间泪水已悄然滑落。伯爵见状,宽慰道:“此乃命中注定,各有各的寿数,到了这一步,强求也无济于事。兄长,你也别太过于烦恼了。”

随着四更时分的到来,伯爵开口道:“兄长,你今日也辛苦了,早些歇息吧。我这就回家去了,明日再来探望。”

西门庆听后,吩咐道:“来安,拿灯笼送伯爵回府。”

随即,他命来安取来灯笼,亲自送伯爵出了门,随后将门关上。

西门庆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手中握着一枝蜡烛,心中充满了哀伤,口中不断地长叹。他暗自思量:“法师曾告诫我不要去房里,但我怎能忍受得住!我宁愿死去,也要和她再说上几句话。”

于是,他步入房中。只见李瓶儿面朝里躺着,听到西门庆的脚步声,她翻过身来,轻声问道:“我的哥哥,你为何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接着,她询问:“那道士点的灯,结果如何?”

西门庆安慰道:“你放心吧,灯上并无大碍。”

然而,李瓶儿却叹息道:“哥哥,你还在骗我。刚才那人又带着两个人来了,他们在我面前大闹了一场,声称:‘你请法师来驱赶我,我已在阴司告状,决不会放过你!’他们愤恨地离去,说明日就来抓我。”

听到这些,西门庆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放声大哭道:“我的姐姐,你放宽心,不要理会他们。我原本希望能与你多相伴几日,谁知你又离我而去。我宁愿自己闭上双眼,也不愿承受这般的痛苦。”

李瓶儿紧紧抱住西门庆的脖子,泣不成声地说道:“我的哥哥,我原想与你白头偕老,谁知今日我却要离你而去。在我闭眼之前,我想和你再说几句话:你家大业大,孤身一人,又无帮手,凡事都要斟酌而行,切莫冲动。对大娘等人,你也要多加关照。她身怀六甲,早晚会为你生下孩子,以维系家业。你又身居官职,今后要少去外面饮酒作乐,早些回家,家事为重。如今没有我在身边,还有谁会苦口婆心地劝你呢?”

西门庆听了这番话,心如刀割,痛哭道:“我的姐姐,你的话我记住了。我西门庆前世造孽,今生与你做夫妻却不能长久。真是痛煞我也!天要亡我啊!”

李瓶儿又嘱咐迎春和绣春的事情:“我已与大娘商量过,待我死后,让迎春去服侍大娘;那小丫头,二娘已经答应照料。她房里无人,便让她去服侍二娘吧。”

西门庆坚定地说:“我的姐姐,你无需多言。你若有不测,谁敢分散你的丫头!奶子也不会被遣散,我会让他们守在你的灵前。”

李瓶儿却淡然一笑:“什么灵啊!只需请个道士来做法事,过了五七日,烧掉遗物便是了。”

西门庆坚决地说:“我的姐姐,你无需操心这些。只要我西门庆在世一日,便会供奉你一日。”

两人谈话间,李瓶儿催促道:“你快去歇息吧,时候不早了。”

西门庆摇头道:“我不睡了,我要在这屋里守着你。”

李瓶儿却劝道:“我离死还早呢,这屋里气味难闻,熏得你难受,他们服侍我也不方便。”

西门庆无奈,只得吩咐丫头们:“仔细看守你们的主子。”

随后,他来到月娘的房中,将祭灯无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我刚才到她房里,看她说话还清晰。或许天可怜见,她还能熬过这一劫。”

月娘叹息道:“她眼眶塌陷,嘴唇干裂,耳轮焦黄,哪里还有好转的迹象!只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她这病虽重,但临死前还能说话,也算是一种奇迹了。”

西门庆叹息道:“她来到咱们家这几年,从未得罪过任何人,性格温婉,寡言少语,你叫我怎能舍得她离去!”

提到此事,他又忍不住落泪。月娘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水悄然滑落。

暂且不说西门庆与月娘的对话,李瓶儿此时唤来迎春和奶子,轻声说:“你们扶我面朝里躺一会儿。”

她随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奶子回答:“鸡还没叫,已经是四更天了。”

李瓶儿让迎春为她铺上草纸,调整好自己的姿势,盖好被子,安然入睡。众人熬了一夜都未曾合眼,老冯与王姑子早已睡去。迎春与绣春在院子的地上铺了床铺,刚躺下不久,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梦中见到李瓶儿从床上下来,推了迎春一把,嘱咐道:“你们看好家,我走了。”

突然惊醒的迎春看到桌上的灯还未熄灭。她急忙看向床上,见李瓶儿仍然面朝里躺着,摸了摸她的脸,发现口内已无气息。不知何时,她已离世,一代佳人,终成一场空梦。正是: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迎春慌忙叫醒众人,点亮灯火一看,果然没了气息,身下流出一滩血,众人惊慌失措,急忙跑去后院通知西门庆。西门庆听闻李瓶儿去世的消息,与吴月娘匆忙赶到前院,揭开被子,只见李瓶儿面容安详,身体尚有余温,已悠然离世,身上仅穿着一件红绫抹胸。西门庆不顾她身下的血迹,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亲吻着,声声呼唤:“我那无法挽救的姐姐,仁慈善良的姐姐!你怎能抛下我而去?我宁愿随你而去,我也不愿在这世上苟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在房间里跳得老高,放声大哭。吴月娘也掩面哭泣,声音不断。随后,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孙雪娥以及家中所有的丫鬟仆妇都哭了起来,哀声震天。月娘对众人说:“不知她何时去世的,连件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上。”

孟玉楼道:“我摸她身上还热乎乎的,应该才去世不久。我们趁她身体还暖,赶紧给她穿上衣服,还等什么?”

月娘见西门庆趴在李瓶儿身上痛哭流涕,不禁有些不悦,说道:“你哭两声就算了,何必如此。在死人身上,也不懂得忌讳,就这样脸贴着脸哭,万一她嘴里的浊气扑到你身上怎么办?她没过上好日子,谁又过上好日子了?每个人寿命到了,谁能留得住?谁不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

于是她命令李娇儿和孟玉楼:“你们两个去拿钥匙,到那边屋里找几件她的衣服出来,我们看着她给她穿上。”

接着又叫道:“六姐,我们两个来给她整理一下头部。”

西门庆又对月娘说:“多找几套她喜欢的好衣服,让她穿着走。”

月娘吩咐李娇儿和玉楼:“你们去找她那件新裁的大红缎遍地锦袄、柳黄遍地锦裙,还有她今年去亲戚家穿的那套丁香色云绸妆花衫、翠蓝宽拖子裙,以及新做的白绫袄、黄绸子裙,都拿出来给她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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