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194回

小逸阿逸 2024-04-23 13:40:09

书接上回。

词曰:蛩声泣露惊秋枕,泪湿鸳鸯锦。独卧玉肌凉,残更与恨长。

阴风翻翠幌,雨涩灯花暗。毕竟不成眠,鸦啼金井寒。

话说有一天,韩道国从店铺里回家,睡至半夜时分,他的妻子王六儿与他商量道:“你我受到了他的关照,挣得了这么多的钱财,也应当摆个酒席,邀请他过来坐坐。再说,他还失去了孩子,我们正好与他一同排遣苦闷。他能吃多少东西呢?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能更和谐融洽。更何况,我们的儿子日后要去南边发展,知道有这么一个财主与我们亲近,定会与他人有所不同。”

韩道国听后表示赞同:“我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明日初五是月忌之日,不宜宴请。那就等到初六日吧,我们准备酒席,再叫两个歌女来助兴。我写个请帖,亲自去请老爹过来散散心。晚上我就回店铺去睡。”

王六儿却有些顾虑:“无缘无故叫歌女来做什么呢?万一他酒后想来这屋里坐坐,岂不是很不方便?隔壁乐三嫂家有个常来的女儿叫申二姐,年纪虽小,却很会唱歌,而且她还是个盲人。不如请她过来唱几曲吧,到时候打发她走也方便。”

韩道国点头表示同意:“你说得对。”

就这样,一夜过去。

到了次日,韩道国来到店铺,请温秀才帮忙写了个请帖。然后,他亲自前往西门庆的宅邸,见到西门庆后,恭敬地行礼并说道:“明日,我家中备了一桌酒席,想请老爹赏光前来,一同散散心。”

说着,他将请帖递给了西门庆。西门庆接过请帖看了看,说道:“你又何必费这番心思呢?我明日正好没事,衙门里的事办完后就过去。”

韩道国听后,道谢并告辞离开。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他拿出银子让后生胡秀去买酒菜,同时叫厨子开始准备。他又安排了轿子去接申二姐。王六儿则和丫鬟一起准备好了好茶好水,只等西门庆的到来。

一直等到午后,只见琴童儿先送来了一坛葡萄酒。随后,西门庆坐着凉轿,由玳安和王经陪同着来到了韩道国的家门口。西门庆下了轿子,头戴忠靖冠,身穿青水纬罗直身,脚踏粉头皂靴。韩道国迎上前去,将西门庆引入家中,行礼后说道:“又多谢老爹赐酒。”

家中正厅中独独安放了一张交椅,西门庆坐下后,王六儿打扮得整整齐齐地出来,给西门庆磕了四个头,然后回后边去准备茶水了。不一会儿,王经端来了茶,韩道国先取过一盏,高高举起奉给西门庆,然后自己取过一盏,在旁边陪着喝。喝完茶后,王经将茶盏收了下去,韩道国便开口说道:“小人承蒙老爹莫大的恩情,一直在外忙碌,家中妻子承蒙老爹关照,王经又蒙抬举,得以在宅中效力,我们感激不尽。前日哥儿不幸离世,虽然小人当时在场,但媳妇儿因感染了风寒,未能前往宅中吊唁,恐怕老爹会因此恼怒。今日,一来是想请老爹来解解闷,二来也是想请老爹宽恕我们两口子的罪过。”

西门庆听后说道:“你们又何必如此费心呢?”

这时,王六儿也在旁边坐下,她向韩道国问道:“你和老爹说了没有?”

韩道国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西门庆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事?”

王六儿回答道:“他原本想在今天请两位歌女来服侍老爹,但我担心这样不方便,所以就没去请。隔壁乐家有个常来的女儿,叫做申二姐,她各种大小曲子都会唱,连数落也会。我前日在宅里听那位郁大姐唱得也还不错,但比起申二姐来还是差了些。所以我今天请了她来,唱给老爹听听。不知老爹意下如何?如果好的话,明天我再叫了她去宅里唱给其他人听。”

西门庆听后表示赞同:“既然有这样的女儿,那就更好了。你叫她出来让我看看吧。”

不一会儿,韩道国叫来玳安:“替老爹宽去外衣。”

同时,他们开始安排桌席,胡秀端上了果菜和酒。王六儿将酒打开,烫热后,在旁边执壶倒酒。韩道国举杯与西门庆对饮,为他安排座位。随后,他们才叫出申二姐来。西门庆仔细打量她,只见她梳着高高的发髻,插着几枝稀疏的花翠,淡淡地梳着钗子,身穿绿袄红裙,露出一对金莲般的小脚;桃腮粉脸,两道细细的眉毛像春天的山峦。她桃腮粉脸,两道细细的眉毛如同春天的山峦。申二姐抬头仰望西门庆,恭敬地磕了四个头。西门庆便道:“起来吧。你今年多大了?”

申二姐回答:“小的今年二十一岁了。”

西门庆又问:“你记得多少首曲子?”

申二姐回答:“大大小小,我也记得有百十套曲子。”

西门庆便让韩道国在旁边给她安排个座位坐下。申二姐行完礼后,方才坐下。她先拿起筝来,弹奏并演唱了一套《秋香亭》。接着,大家吃了些汤饭,她又换了曲目,继续演唱了一套《半万贼兵》。等到酒宴即将结束时,西门庆吩咐道:“把筝拿过去,取琵琶给她,让她唱些小曲儿来听听。”

申二姐一心想要展示自己的才艺,于是她轻摇罗袖,款款跨步,放声歌唱,将弦音放得很低,弹奏了一曲《四不应•山坡羊》。唱完之后,韩道国让妻子为王六儿满斟了一杯酒,递给了西门庆。王六儿接着说道:“申二姐,你还有好的《锁南枝》唱两首给老爹听听吧。”

申二姐于是换了曲调,开始唱《锁南枝》道:初次相见,她真是个可人儿,年轻青春,年纪不到二十。头上黑髻如云,红唇鲜艳欲滴,脸庞美丽如桃花般娇嫩。如果她生在富贵之家,肯定也有个夫人的身份。可惜她沦落在风尘之地,成了下等之人。但若是能改嫁从良,总比抛弃旧爱迎新欢要好得多。

又唱道:初次相见,她真是个娇媚之人,容貌如花似月,在风尘中极为罕见。她瘦腰纤细,俏丽的心思难以捉摸,只恨和他相逢得太晚。常常抱怨在酒席之上,只能浅斟低唱相互依偎。一眼看去,每一个都是真实,每一个都让人心满意足。虽然是短暂的欢娱,但也能暂时消解心中的烦闷和忧愁。

西门庆听了这两个《锁南枝》的曲子,正好勾起了他当初请郑月儿时的那段回忆,心中甚感喜悦。王六儿又为他斟满了一杯酒,笑嘻嘻地说道:“爹,你慢慢品尝,申二姐这才唱了个开头,她还记得很多小曲儿呢。等明天有空了,我派轿子去接她,让她唱给那些娘儿们听,保证比郁大姐唱得还好。”

西门庆于是问道:“申二姐,我重阳节那天派人去接你,你来不来?”

申二姐回答:“老爹说的哪里话,只要您召唤,我怎敢违抗!”

西门庆听她说话伶俐,心中大为欢喜。

不一会儿,大家推杯换盏之间,王六儿觉得席间说话不方便,便让申二姐唱了几套曲子。然后她悄悄对韩道国说:“让小厮招弟儿送申二姐去乐三嫂家歇息吧。”

申二姐临行前向西门庆拜辞,西门庆从袖中掏出一包三钱银子,赏给她买弦用。申二姐连忙磕头致谢。西门庆约定:“我初八日派人请你来。”

王六儿说:“爹只派王经来告诉我就行,等我这里再派小厮去请她。”

说完,申二姐便去了隔壁。韩道国告诉了老婆,自己也到铺子里去睡了。只剩下王六儿在席上陪着西门庆掷骰子喝酒。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醉意,西门庆起身更衣,便走进王六儿的房间,两人亲热起来。王经便拿出灯烛,在前半间和玳安、琴童儿一起喝酒。

那个后生胡秀,在厨房里偷喝了几碗酒,打发走了厨子,便走到王六儿隔壁的佛堂里,地上铺着一领席子,便睡下了。睡了一觉醒来,忽然听见王六儿房里传来声音,又见板壁缝里透过来灯光,以为西门庆已经离开,韩道国在房中歇息。

过了很久,只听王六儿说:“我的亲达!你要烧我,随便你挑哪块烧,我不敢拦你。反正我这身子已经是你的了,怕什么呢!”

西门庆道:“只怕你家里的会生气。”

王六儿说:“那个忘八有七个头八个胆也不敢生气!他靠什么过日子呢?”

西门庆道:“你既然一心在我身上,等这次打发他和来保动身,就留他在南边长久做买手置货吧。”

王六儿继续道:“等他们走两趟,再派他去吧。免得他在家闲着无事可做。他总说自己习惯了在外面奔波,一心只想外出。你若对他多加照顾,那可真是太好了!等他回来,我在房里帮他物色一个新人,我也不再需要他,全心全意地扑在你身上,随你把我安排在哪里都可以。我若说一句假话,就让我这不值钱的身子烂掉吧。”

西门庆听了,忙道:“我的宝贝,你快别发这种毒誓了!”

两人的对话,一动一静,都被隔壁的胡秀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自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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