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257回

小逸阿逸 2024-07-02 16:52:54

书接上回。

诗曰:相劝频携金粟杯,莫将闲事系柔怀。年年只是人依旧,处处何曾花不开?

歌咏且添诗酒兴,醉酣还命管弦来。尊前百事皆如昨,简点惟无温秀才。

话说,西门庆见月娘长时间未出门,便亲自进屋催促。见到月娘正在穿衣裳,他随即请任医官进入明亮的厅堂内坐下。不久,月娘从房间走出,向上行了个万福礼,使得任医官急忙躲到一旁,恭敬地回礼。月娘随后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琴童迅速将桌子铺上锦茵,月娘伸出衣袖中的玉腕,露出白皙的手臂,让任医官为她诊脉。诊脉结束后,月娘再次行了万福礼,随后转身回房。房内的小厮随即端上茶水。喝完茶后,任医官开口道:“老夫人身体原本就气血虚弱,尺脉显得浮涩。虽有胎气,但荣卫失调,容易生气发怒,肝火也有些旺盛。现在头部感觉不清晰,胸膈有些阻塞和烦闷,四肢之内则是血少而气多。”

月娘通过琴童传达说:“我现在只是有些头疼、心胀,胳膊发麻,肚子往下坠着疼,腰部酸痛,吃东西也没有味道。”

任医官答道:“我已经明白了,你说得很清楚。”

西门庆道:“不瞒任医官说,我家妻子如今怀有身孕,即将临盆,但因情绪波动,胎气不能顺畅运转,滞留在胸膈之间。希望老先生能用心调配药方,定能体现您的厚情。”

任医官说:“哪里需要吩咐,我自然会全力以赴。我这就去准备安胎、理气、和中、养荣、蠲痛的方子来。老夫人服用后,需要避免生气,油腻之物也尽量少吃。”

西门庆又说:“希望老先生能确保她的胎气安稳。”

任医官回答:“已经开了安胎理气的方子,调养荣卫,无需多言,我自会斟酌。”

西门庆接着说:“我家第三房也有些腹痛,希望老先生能赐些暖宫丸药。”

任医官道:“遵命,我这就为您准备。”

说罢,任医官起身,走到前厅院子里,见到许多教坊乐工在此伺候,便问:“老翁,今日府上有何喜事?”

西门庆道:“巡按宋公与两司官,邀请巡抚侯石泉老先生来舍下摆酒。”

任医官听后,更加恭敬,在前门揖让上马,连连作揖,比平常更加敬重。西门庆送他出门后,随即封了一两银子,两方手帕,让琴童骑马去取药。

李娇儿、孟玉楼等人都在月娘房里准备果盒,擦拭银器。她们说:“大娘,你早先若不出去,他怎么一眼就能看出你的病?”

月娘道:“我这老婆子有什么好成样的,死了便死了罢。但她总是说:‘你是我婆婆?我们之间只是大小之分罢了。我还比他大八个月哩,汉子疼我,你就只能看看罢了。’她不捡我话里的意思,怎么和我大吵大闹?若不是你们劝我出去,我十年也不会出门。随她死去吧,让她死去!俗话说得好:‘一鸡死,一鸡鸣,新来的鸡儿打鸣才好听。’我死了,让她顶上来,家里也不会乱,也不会吵闹,这才是‘拔了萝卜地皮宽’。”

玉楼道:“大娘,哎呀,哎呀!哪里会有这样的话,我们要是说了,就替她赌个大誓。这六姐,不是我说她,确实有些不知好歹,做事总是勉强,好像总想出头一般,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大娘你生她的气,可真是错怪了。”

月娘道:“她哪里比你没心?她可是一肚子心机。她怎么会悄悄地听人说话,然后拿话儿来讥讽人。”

玉楼道:“娘,你是家中的当家人,应该像个大水缸一样,不能这么小气,得大度些才行。常言道,一个君子能包容十个小人。你若是放宽心,她自然不敢再过分;你若与她斤斤计较,她就更不会服你了。”

月娘道:“只要有那汉子为她撑腰,我这大老婆就得靠边站。”

玉楼道:“你哄谁呢?如今像大娘你这样心里不舒服的,他爹还敢往那屋里去吗!”

月娘道:“他怎么不去?他不是说了吗,他那屋里拿猪心绳子套他,他难道就不去了?男人的心,就像没笼头的马一样,他喜欢哪个就喜欢哪个,谁敢拦他?他又要说别人是嫉妒了。”

玉楼道:“好了,大娘,你已经说过了,就把这口气儿咽下去吧。我这就去叫他来给你磕头,赔个不是。趁着大妗子在这儿,你们两个把误会解开,和和气气地相处。不然,让你爹夹在中间多难办?两边都不好应付。想去他那边,又怕你生气;若是不去,他又不敢出来。今天前边摆酒,我们都在这里忙着准备果盒,他却躲在屋里偷懒。我们也不能饶了他。大妗子,你说是不是?”

大妗子道:“姑娘,你说得对,三娘也说得在理。你们两个若一直不见面,的确让你姑夫为难,两边都不好过。”

月娘却一声不吭。

孟玉楼见状,准备往前走去找金莲。月娘连忙阻止道:“孟三姐,别叫他来,随他来不来吧。”

玉楼道:“他不敢不来,若是不来,我就拿猪毛绳子套了他来。”

她径直走到金莲的房里,见金莲头也不梳,脸色黄黄的,坐在炕上。玉楼道:“五姐,你怎么还在这儿装糊涂呢?把头梳起来,今天前边摆酒,后边这么忙,你也去帮帮忙,别再耍性子了。刚才我们劝了他一回,你去后边,把心里的怨气放下,拿出好态度来,跟他道个歉,赔个不是。我们都在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一直较劲呢?俗话说得好:‘甜言美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们两个既然已经说过话了,就别一直使性子了。你让他一步,天大的事也就过去了。不然,你让爹怎么做人?想去你那边,他又怕惹你生气。”

金莲道:“哎呀,哎呀!我怎么能跟他比?他说我是露水夫妻,哪里比得上他这种正经夫妻?我连他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玉楼道:“你又来了,我昨天不是已经说了吗?就是后娶的老婆,也不是随便来的,当初也是有三媒六证,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进了门?你这样做,只会让其他人不高兴。你今天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吧?那就快点去,别磨蹭了。你们两个每天都要见面,总得有个台阶下。快把头梳了,我们一起到后边去。”

潘金莲听了她的话,想了半天,终于忍气吞声,走到镜台前拿起抿镜,简单地抿了抿头发,戴上髻子,穿上衣裳,跟着玉楼来到后边的上房。

玉楼掀开帘子先进去,说道:“你看,我一说他就来了!他哪敢不来!”

然后对金莲说:“孩子,还不快过来给你娘磕头!”

接着在旁边对大妗子说:“亲家,孩子年轻不懂事,冲撞了亲家。请亲家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回吧。以后他若再无礼,犯到亲家手里,任凭亲家处置,我老身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潘金莲于是向月娘磕了四个头,然后跳起来追着玉楼打:“你这不要脸的淫妇,你又装起我娘来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月娘也忍不住笑了。玉楼道:“你这小奴才,见你主子给了你好脸色,就敢对老娘动手了。”

大妗子道:“你们姐妹俩现在和好了,欢欢喜喜的多好?就是我们家姑娘有时说话直了些,大家互相抬举、互相尊重,多让一步就过去了。俗话说得好:‘牡丹花儿虽好,还要绿叶扶持。’”月娘道:“她不说话,我哪能说她?”

金莲道:“娘是天,我们是地。只要娘能容我们,我们心里就舒坦了。”

玉楼轻轻打了她一下,说道:“这回才像是我养的好女儿。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忙了一天,你也该来帮帮忙了。”

于是金莲便和玉楼一起在炕上装定果盒,此事便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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