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东十三家地图

夔东是指北起湖北房县和竹山，四川大昌、大宁，南到湖北建始和施恩等地，东部延伸到今重庆市奉节县东部，以长江三峡为中心的山区。

夔东十三家是指以大顺军余脉李来亨、刘体纯、袁宗第、郝摇旗等联合南明将领王光兴、谭文、谭诣、谭弘屯驻于川鄂山区，接受南明朝廷册封的抗清武装。

各路义军均接受了永历政权的封赐， “ 用永历年，假故明封号” 。其中李来亨封临国公，刘体纯封皖国公，郝摇旗封益国公，袁宗第封靖国公， 马腾云封桐城侯( 一作阳城侯) ，塔天宝封宜都侯，党守素封兴平侯，贺珍封岐侯， 王光兴封南漳伯， 谭文封涪侯，谭诣封仁寿侯，谭弘为新津侯。

永历15年（1661年），永历帝被俘，次年晋王李定国病死于缅甸，晋王世子李嗣兴投降清朝，巩昌王白文选被部将裹挟降清，标志着以大西军余脉为主体抗清斗争已结束。此时，除了据守台湾的郑氏以及以少量兵力活动于浙江沿海岛屿和两广沿海岛屿的张煌言和广东义师余部，中国大陆上成规模坚持武装抗清的南明武装只剩下了坚守川鄂山区的夔东十三家。从清廷角度而言，终于可以腾出手来解决这中国大陆最后一股南明武装。

永历十六年（1662年）7月，清四川总督李国英上疏清廷，请以四川 、湖广 、陕西三省会剿夔东十三家。九月，清廷决策对夔东抗清基地实行三省会剿，由四川、湖广、陕西各抽调三万名官军，齐头并进，扑向夔东抗清基地。

会剿之前，清廷特地发文招抚，并以白文选，李定国之子李嗣兴，刘文秀之子刘震等人为例，许诺封公封侯，但为夔东众将拒绝。

永历十七年（1663年）正月初一，李国英趁新春佳节，夔东十三家没有防备之际，率重夔镇总兵程廷俊、四川抚剿总兵梁加琦所部官兵从夔州（今奉节）出发，顺长江北岸沿崖前进，于初三渡过大宁河，占领大昌县（今大昌镇），驻守在这里的南明靖国公袁宗第战败，被迫将城内外的房屋粮草烧毁退往深山中的茶园坪。此时，驻守在大昌北面大宁的岐侯贺珍，其子贺道宁以富平伯名义统率贺珍旧部，贺道宁闻袁宗第兵败，惊惧之下于正月十八率军降清。李国英于是下旬分兵两路夹攻茶园坪，同时分兵堵截刘体纯、郝摇旗的来援之路。袁宗第拒险拼杀，但终究因为寡不敌众，将士战死和跳崖跌死者达二千五、六百人，被俘三百余人，部下新化伯冯启凤投降清军，袁宗第率领残兵跳崖逃走，同郝摇旗部合营。四川清军也因为粮草接济不上，暂时停止了追击。

西线战事不断恶化之下，湖广清军也在湖广提督董学礼的率领下攻占香溪口，这是李来亨部占据的兴山县进入长江的重要通道。正月上旬陕西提督王一正率陕西、河南两省清军也由白土关进入湖北，攻占竹山和竹溪两县。二月初八陕西提督王一正、兴汉总兵于奋起、河北总兵鲍敬等又率领清军至房县，与郝摇旗部明军战于横水地方，两军激战，郝摇旗部战败；三月中，郝摇旗派白良辅潜出羊子山，谋烧清军屯磬口粮，清军有备，白良辅被斩于阵：二十五日，郝摇旗与王一正等部再战于张老河，又败。多次战败使郝摇旗兵力损失惨重，在房山境内以无法立足，无奈之下郝摇旗于六月二十日带领部下和家眷放弃房县山中营寨，取道上龛，于七月初十到达川鄂交界处的吴家垣子，同刘体纯部汇合。从此郝摇旗经营了十二年之久的房县，被清军占据。

在清军步步紧逼，形势不断恶化的情况下，郝摇旗同刘体统商量决定以攻为守并联合兴山的李来亨部，这个计划得到了李来亨的大加赞同，七月十七日他们和李来亨等部汇合于三对河。他们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合力先击败湖广清军。出战之前，李来亨犒赏了刘、郝两部将士，鼓舞士气。同时，李来亨看准了湖广官军的骄横麻痹，事先派出几百名战士化装成清兵和运粮农民混入官军营垒。二十三日，三部明军全线出击，潜伏敌营的战士趁势而起，湖广清军三万余人乱成一团，“带伤,死者甚多”“除杀伤外，清军挤窜南阳河，水为不流”李来亨等指挥部下一直追击到南阳河、兴山县。清军提督董学礼、总兵于大海、穆生辉、高守贵、金万镒落荒而逃，一直退到彝陵，不敢再出战。

在击退东线清军后，李来亨、刘体纯、郝摇旗、袁宗第、塔天宝、马腾云、党守素决定乘胜西上，击退四川清军。当时清四川总督李国英已移驻巫山城。除四川提督郑蛟麟和重夔、建昌、遵义、永宁等镇陆师以外，还有不久前降清、熟悉三峡形势的谭诣、谭弘部水师，兵力相当雄厚。八月二十四日七家明军五万余人直趋巫山城下。从次日凌晨开始大举攻城。巫山地势险要，面江背山，易守难攻，但此等地形也决定了他一旦被攻克，守军很难逃跑。因此在这关键时刻，李国英一面亲自坚守最危险的位置，随身携带匕首，以示必死的决心，严厉督促部下严防死守，一面两次向清廷求援。夔东明军从二十五日三更攻城，一连猛攻十二昼夜。但是清军凭借巫山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固守，虽然明军将士用挨牌、云梯、土囤等多种办法攻城，乘天雨又挖掘了地道，但攻城终未得手。李国英又发现明军给攻城部队运送粮饷的通道，亲自挑选数百精锐，用白布包头，伪装成明军，潜伏在明军运粮路上，待明军经过，突然杀出，将尸体和粮食丢弃在荒野之间。李国英还下令将明军为运送粮饷和补充兵员搭建浮桥而砍断，使围城明军失去粮饷和兵员的补充，处在饥寒交迫之中。九月初七李国英抓住战机于凌晨时分突分四路进攻明军，明军将士英勇奋战，但终究还是被击败。各级将领损失五十多人，士兵阵亡七千多人，李来亨等人被迫退往各自驻地。

永历十七年（1663年）的东、西反击战，李来亨等部虽然一胜一负，但是并没有打破清军对夔东山区的封锁。反而随着清军兵力不断补充，夔东地盘不断被清军蚕食，夔东明军基本失去了反攻能力。这年秋天，清廷接到湖广清军惨败的报告，四川当局又一再求援，决定增派满洲八旗兵参战。命西安将军傅喀禅、副都统杜敏带领驻防西安满兵由陕入川，从水路抵巫山；另调京师八旗禁旅一万名，以都统穆里玛为靖西将军、都统图海为定西将军率领前往湖广，加强东路清军实力。十一月二十九日，傅喀禅、杜敏带领的西安满洲兵到达巫山。由于途经汉中入川，“栈道崎岖，马匹困惫”，李国英奴颜卑膝地下令把自己所统四川绿营兵的马匹让给满兵骑乘，“鼓励汉兵荷戈步走”。十二月，穆里玛、图海带领的八旗禁旅也进至房县，从北面向兴山推进。震慑于清军的浩大声势，又忍受不了穷山僻水的艰苦生活，明军一些意志薄弱者开始不断发生叛变事件。十一月初七日，郝摇旗部总兵、武忠将军罗茂同率领军官八十九人、兵士二百多人降清：十二月初六日，总兵、克捷将军马进玉，章威将军王之炳，靖彝将军张大盛，建威将军武自强等率领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四百九十五员降清。又有袁宗第部下的挂印总兵邓秉志、杨洵、赵云等带领部众集体哗变，叛投清朝。但郝摇旗和袁宗第仍然拒绝了意志不坚定者的劝降，率领为数不多的部队转移至刘体纯的老营陈家坡，依附刘体纯。这时刘体纯部的处境也已经相当困难。从四川方面推进的满汉清兵在十二月二十三日逼近了刘体纯的营垒陈家坡，大举进攻。刘体纯虽“倚恃山险，排列营阵，层层扼拒”但由于兵力不足，退到天池寨，部下总兵锁彦龙、吴之奇、王加玉、李之翠、刘应昌、胡君贵、田守一、王之礼等先后降清。清军乘势攻占了刘部重要据点老木崆。刘体纯见大势已去，决心不落入清军之手，他先将两个女儿勒死。又令妻妾自尽，然后自己用弓弦自缢而死。据文献记载，刘体纯“骁勇有方略，御众严明”，“颇知爱民”。他牺牲的消息传开后，巴东百姓都为之伤心落泪。清四川总督李国英为收买民心，下令以礼安葬。

二十五日陈家坡被清军攻陷后，郝摇旗与袁宗第退向八石坪，又冒着大雪转移至大宁黄草坪。二十六日，清军紧紧追击而至，郝摇旗、袁宗第两人带领兵丁拼死抵抗，终因敌势过大，郝摇旗、郝摇旗之子郝应锡、袁宗第被俘，长期依附于郝摇旗的明朝宗室东安王朱盛蒗也被清军擒获，永历朝廷派出的监军太监潘应龙自缢身死。郝摇旗、袁宗第、朱盛蒗、郝应锡被押解到巫山县城，次年奉清廷旨意在巫山县城被害。

情势急剧恶化的情况下，夔东明军一些官吏将领也丧失了信心，先后率部向清朝投降。如永历十七年（1663）十月，据守长江南岸施州卫（今湖北省恩施）一带的荆国公王光兴与永历朝廷任命的巡抚蒋尚膺率所部官四百六十五员，兵七千余，家属万人降清。王光恩的降清，使官军得以全力进剿长江北岸的明军。永历十八年（1664）正月，永历朝廷委派联络夔东各支义师的最高官员总督部院毛寿登也步王光兴后尘降清。甚至原大顺军旧部高级将领马腾云、党守素、塔天宝也觉得大势已去，在这年二月间带领部众向清军投降。

到永历十八年（1664年）春天，原夔东十三家仍然坚持抗清的只剩下了驻守湖北兴山县的李来亨部。李来亨是闯王李自成之侄李过的养子，永历三年（1649年），李过病逝后，李来亨一直统率李过的部下坚持抗清。永历六年（1652年）李来亨辗转来到夔东地区，在兴山七里坪建立帅府，李来亨一面修养生息，一面遣人同南明朝廷联系，协同作战，一致抗清。永历十二年（1658年），为了牵制吴三桂部清军对云南永历朝廷的进攻，李来亨等还组织起重庆的反攻。虽然最终因为谭诣、谭弘的反叛功亏一篑，但是也从侧面缓解了清军对云南永历朝廷的进攻。

小闯王李来亨

为了彻底剿灭夔东十三家，当年清军三路直逼兴山，李国英等率领四川兵进至兴山县黄龙山下扎营，陕西官军在提督王一正带领下由房县进迫兴山，湖广方面由靖西将军穆里玛、定西将军图海会同湖广提督董学礼部绿营兵直抵茅麓山下。三路官军兵力将近二十万，把茅麓山区包围得水泄不通。

清靖西将军穆里玛统兵到达茅麓山下后，自以为兵精将勇，为了收取全功贸然下令向山寨发起进攻。李来亨指挥部众凭借山险予以迎头痛击，满洲兵坠崖落涧，伤亡惨重，镶红旗副都统贺布索、一等阿达哈哈番桑图、穆里玛的第三个儿子苏尔马都被击毙。穆里玛追悔莫及，改由汉族军队打前阵，满军旗督战，实行长期围困。满旗兵在茅麓山区吃尽了苦头，直到凯旋回京以后仍然心有余悸。嘉庆年间，礼亲王昭梿在书中写道：“康熙初，命图文襄公海为督师，同川督李公国英、护军统领穆公里玛率三省兵会剿。诸将皆于层岩陡壁间，草衣卉服，攀援荆葛而进，逾年始荡平其巢穴。故今京师中谚语有其事险难者，则说道：“又上茅麓山耶！’则当日之形势可知矣。”

永历十八年（1664年）二月初，四川总督李国英、提督郑蛟麟接到穆里玛咨文，领兵进抵茅麓山南面的黄龙山参加围剿。李国英同穆里玛、图海等观察了地势，“见逆寨高险异常，周围一百五十余里”，强攻难以取胜，但当地山岚陡峭，地瘠民稀，粮食等物资不能自给，因此他们决定采取长期围困的战术，由三省官兵会同满洲八旗兵分汛连营扼守。为了达到困死明军的目的，清军构筑木城，挑挖堑沟，树立排桩，切断明军同外界的一切联系。木城是为清军驻守而设立的，城外挖掘阔深各八尺的濠沟；濠外埋设一道五尺宽的排桩，名为梅花桩。其形制是用长五尺、围一尺的圆木一半埋入地中，地面桩高二尺五寸，各根木桩之间相距仅五寸，参差排列，状如梅花。这项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工事完成以后，给李来亨部明军的行动和军需供应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茅麓山旧址

双方相持了几个月，李来亨部贮积的粮草消耗得差不多了，求战不得，被迫拼死突围。永历十八年（1664年）六月十五日深夜，李来亨亲自率领总兵五名、精兵数千名分路进攻清军防线，另派三名总兵带领士卒旁攻，牵制他部清军赴援。明军抬着云梯、盾牌，手持钩镰大斧，砍断木桩，填平沟堑，“炮矢如雨，蜂拥攻打”。由于清军防御严密，突围未能成功。闰六月初九日夜晚，李来亨再次率领数千名士卒向清军阵地发起猛攻，“枪炮齐发，势如风雨骤至”。明军战士“莫不奋臂争呼，拼死力战”因双方兵力对比悬殊，明军虽“连攻五阵”，结果仍被清军击退。两次突围的失败，使李来亨深知打破清军重兵包围的希望已然化灭，但他仍然决心与阵地共存亡。他把清方派来招降的叛徒李有实处斩，表达了自己宁死不屈的精神。清军见劝降无效，进一步挑深濠堑，加固工事，以求不战而胜。

永历十八年（1664年）八月初四日，寨内粮食全部吃完了，军心不稳，少数官兵私自逃出向清方投降。李来亨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便遣散了部将，他先把妻子杀死，放火烧毁房屋，然后自缢而死。

李来亨父子牺牲后，部下将士三万余人，多半在混战中壮烈捐躯，部分逃散，150人被俘，无一人乞降。战死者有将军李春缑、应炤、余加日、张书孝、王从新、高凌云、杨山、周士贵、李玉、贺进明、高国玉、郭升、王学礼、李可明、王希忠、高虎、梁国连、李学秀，总兵刘汝魁、唐新国、谭所志、李守俊、睺明显、余明、王政新、冯可与、王任、刘光先、黑有功、张士英、王加禄、文良柱、张士秀、王有智、张文表、陈可荣、吴性敏、卢三畏、高一虎、姬嵩、高弘智、刘满荣等。清朝将领惟恐有明军将士潜藏逃出，派了大批兵丁“四山搜剿”，穷凶极恶地实行斩草除根，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是“扫穴无遗类”。

至此以夔东基地抗清的明军彻底覆灭，标志着中国大陆成规模抗清武装被剿灭，清朝也完成了对中国大陆的大一统。#明清战争##夔东十三家##明清最后一战#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