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宙回忆八路军策反伪军李端章部谈判经过

义和江涛 2024-02-17 03:36:48

作者:黄宇宙

作者简介:黄宇宙,乳名光汉,又名黄毅,1905年生,河南省新野县人,日本留学生。曾参加北伐,抗日辽东,举义水冶,威震中外。先后任过国民革命军十军炮兵连长,辽东抗日义勇军副总指挥,太行山区抗联副主席兼秘书长,河北、豫西游击司令,太行区司令部高级参议,黑龙江省人大常委委员,省政协委员和文史究馆副馆长等职(现已离休)。本文是作者1982年特为沁阳撰写的一篇回忆录,现予刊出,以飨读者,

本文编辑马修杰

1944年10月,日寇以十倍于我的兵力,向皮定钧领导的豫西支队和地方抗日武装实行全面围剿。我抗日将士英勇顽强,浴血奋战,数次击败敌人的疯狂扫荡,取得了反围剿的一个个胜利。

同年11月初,在临汝县大峪店反扫荡战斗中,皮司令员指挥部队击溃敌包围,转移外线作战。我不幸左腿负伤,被女民兵把我救护到巩县西村罗口阎营阎双印家的窑洞里治疗养伤。伤愈后,一直打听不到皮司令员及部队转战何方,我又在阎家住了一个多月,阎双印给我借了个良民证,于1945年2月19日(民国三十四年正月初七),随10余名往沁阳的油酒贩子,来到城内我爱人郎粹珊娘家。

经粹珊引荐,我认识了内兄郎佩韦先生。彼此互相问候以后,佩韦兄说:“九妹(即粹珊)去年秋天回来后,按你的委托,我多次接触并劝导李端章,要设法摘掉汉奸帽子,为李家子孙后代雪耻争光,为沁阳人民抗日挥戈立功。日本鬼子占领沁阳城后,老百姓受尽了欺辱和盘剥,我每次出入县城也得给把城门的鬼子兵出示良民证和鞠躬行礼,稍有不周,不是挨骂,就是挨枪托。我和李端章交情甚密,无话不谈,有时他遭到日本顾问的谩骂和欺辱后,也常含泪抱怨,要与日本人决裂。关于起义抗日之事,俺俩谈过多次,端章基本同意。但此举要十分小心,稍有不慎,人头就要落地。”

我听后说:“我在此虎口里,不能久留,请佩韦兄约定时间,和李端章会面谈谈。”佩韦兄同意我的意见,随即赴西王召李端章家去了。晚饭时分,回到家里,说李旅长约定明天上午在他家会晤。

我第一次和李端章会晤,时间约在1945年3月16日(农历正月十四日),地址在李端章家里。双方参加的人有李端章、郎佩韦和我。

经郎佩韦介绍李和我寒暄了几句。佩韦说:“彼此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我想摸一摸李的思想动向,便捷足先登地说:“近些年来,李旅长军务繁忙,辛苦了!”李当即回答说:“当汉奸嘛,谈不上辛苦。别看我当个旅长,前呼后拥,大马金刀,一呼百诺地怪威风,但这抓兵、要粮、派款、欺压百姓的军匪生活,我算尝尽了苦头,真是口难尽言。日本顾问经常八嘎、八嘎地训斥、谩骂,不时对我暗中监视;蒋委员长派来的大员时常贪要钱财,稍不满足就把黑报告电走了;老百姓骂我是汉奸走狗,亲朋故友都离我远远的,真叫我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啊!”

佩书兄想让我进行现身说法,以便激起李端章对日本鬼子的仇恨,有意问我说:“宇宙,你未起义之前,日本顾问对你如何?”

我说:“我是个日本留学生,会说日语,日本人想利用我残杀中国人,我不愿作叛国逆臣,他们便暗中勾结叛国投敌的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李福和将我逮捕。在狱中,日寇多次用金钱、美女、官位诱惑我,我都视若敝屣。我誓死不作亡国奴,决心抗击日寇,报效祖国。正在这时,苏精诚、张鸿义送来陈赓将军的亲笔信,要我'打入敌人心脏爆炸,我忍辱当了皇协军第一军的师长,待机除逆报国。1938年8月7日,当李福和偕同日军高级叁谋长长川少将、植田大佐等军事要员,从北平前往林县的水冶镇时,我事先陈兵于曲沟村旁的公路上,乘列队欢迎之机,举起左手,暗示举义,当场击毙日军长川少将和汉奸李福和,并把日军植田大佐、前田少佐等16名军官和32名士兵,尽毙于曲沟荒野。最后,我率军八千,光荣起义,曾受到美、英、苏、法反法西斯国家人民和全国抗日军民的高度赞扬。这一战绩,应该归功共产党的英明领导和广大官兵的机智勇敢,我只不过是起了个指挥员的应有作用。这次,李旅长若能以民族利益为重,毅然率部起义,共产党和八路军是欢迎你的,是会委你以重任的!”

李端章听后,看样子很受感动,但没有当场表态,我们就一同共进晚餐去了。

晚饭后,李端章留我住在他家,并交待说:“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我的表亲来城看病的。”说罢,佩韦兄告辞进城,李端章也回他的住室去了,我就睡在他家西厢房的套间里。

第二天一早,女仆送来洗脸水,洗漱完毕,李端章同我一块去吃早饭。饭后,李说:“今天上午要到城里去看看,免得顾问找我,说实话,我真不愿见他们(指日本鬼子),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狰狞面孔,使人看了难受。没法子,只得应付应付。中午我一定回来,不管谁来,你就说是来城看病的。佩韦来后,你们尽快拟定个具体办法,夜长梦多,拖延误事,万一出事,我们几个人可要被杀头的!”

李端章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屋里考虑问题,原来只想到深入虎穴办事要特别小心谨慎,但真没想到李端意的处境如此困难。越想越增强了策反的信心与决心。

约在中午九点多钟,佩韦兄手提两包中药和一盒人参养肺丸进了屋,我忙问:“这药是给谁抓的?”佩韦兄答:“李端章说你是他的表兄,进城来看病,能够不吃药嘛!这药是个挡箭牌!”我一听恍然大悟,连声称赞内兄办事真周到。

接着我又问:“在城内见到李端章没有?”佩韦兄说:“没有。在城内我很少见到他,以免引起日寇的怀疑。近半月来,人心不安,说八路军快下山来了,日本鬼子加岗加哨,严加盘查,我想给你办个良民证,出入城门方便些。”

我说:“李端章叫我住在这里就行了,千万不要办良民证。这良民证就是承认自己是亡国奴的具体证件,我誓死不当亡国奴,根本不需要持良民证进城。”

正说着,李端章回来了,他说:“请佩韦兄快把应写的条件提出来,让黄先生拿上山去,等上司同意后,我们再详谈细节,作最后决定。”佩韦兄听后,就拿起笔写了有关起义条款的草稿:

1、请八路军规定李部起义的日期,起义时,请八路军出兵协助行动。

2、起义后,李端章要求部队原驻防不动,因为官兵都是当地人,不愿离开家乡,调远些恐怕开小差的多。希望起义前八路军先派政工人员到部队作宣传教育工作,对外说是宣传日本的王道乐土,中国的孔孟之道,四书五经,暗中宣传弃暗投明是为子孙后代雪耻争光,也是为抗击日寇建功出力。

3、李端章控制的温、孟、沁、济、博五县政权和财政收入,起义半年内仍由李部掌握和使用。但请八路军每县派3-5人,做好接收政权和财政准备工作。

4、签订起义协定后,先办个“师道教育班”,这是日本新民会(特务机关)提倡的。借这个“师道教育班”的名义,请八路军派员来进行思想教育,以做好起义骨干人员的思想工作。该班主任由李端章担任,总务组郎佩韦负责,教务组八路军派员担任。学员由所辖五县军、警、政、财各挑选100人。学习期限三个月,教材则购买新民会师道学院出版的四书五经作幌子,实际用八路军编写的政治课本。

5、其它条款,请八路军增加。并请对上述条款予以修改。

佩韦兄写完后,将以上起义条款交我一看,我惊讶地称赞说:“七哥(佩韦的家族排行)的才学超人,果真名不虚传!”佩韦兄说:“我没有多大才学,初中毕业后在教学时苦练了点文化。不过,多年来李旅长有些文字来往,都让我代笔撰写,也学了点。其实,以上起义条款都是李旅长的主见,我只不过是简单整理整理。等他回来再详细看看,该修改的修改修改,你就带上山去请八路军首长审定,端章一定会照办。我和他相处二十多年了,青年时代都过着贫苦生活,有时缺粮少盐,相互周济,这个人是讲信用的。何况他现在处境艰难,只有投诚八路军,才是唯一出路。”

中午时分,李端章回来了,一进门就问那个草稿写出来没有?”佩韦兄拿出稿子交给他,李反复看了几遍,说:“行了!请宇宙兄带上山去,希望八路军派人来面谈,只要我们能摘掉汉奸帽子就好了!”

吃过午饭,三个人又谈了起来。李端章说:“日本情报透露。最近八路要下山来,顾问命令我部全部出动,坚决阻击,违者枪毙。这些话等于放屁,别说我们阻挡不住八路军,他们整天连城门都不敢出,光叫老子当炮灰,谁愿干这种傻事,八路军真的来了,我们放上几枪应付下差事就算啦!”

佩韦兄说:“早在民国二十七年日寇最疯狂的时候,字宙身先士卒,首创起义,杀死日军一群将校官和卖国贼李福和,曾受到国内外反法西斯人民的高度赞扬。现在日军士气低落,军饷食粮困难,看来中国必胜,日本必败肯定无疑!端章,你还记得早些年我对你说的话吗?”

李端章打断佩韦的话,回答说:“记得。但没有靠山,怎敢动手。蒋委员长总说他有办法‘攘外必安内’,可现在他逃到四川峨眉山去享清福,让我们整天受日本人的训斥和欺辱。如今,听说八路军快下山了,日本顾问又硬逼中国人自相残杀,我真想不通,心里实在难受”。

佩韦兄说:“端章的心情,我早就知道。我多次劝你起义抗日,你总认为自己力量小,没有靠山,缺少援兵。现在宇宙路过沁阳,要上山去,他能把你的意愿向八路军首长汇报,请八路军帮我们解除当亡国奴的痛苦。”

我说:“旅长的内心痛苦,我也亲有所尝。问题的关键是,看准了的事就要当机立断,勇以为之。我当年起义就是这样,请李旅长下定决心,弃暗投明,前途肯定是光明的”。李端章连声称道:“是、是……”

1945年农历正月下旬的一个清晨,沁阳城东尚香一带突然响起了枪声。端章和佩韦兄慌慌张张跑来对我说:“八路军下山了,端章已下令不要抵抗,你赶快离开这里。”说罢,我简单准备了一下,便带着李端章投诚协议草案向东直奔尚香村去了。

见了团长陶国清,参谋长铁夫,我把接触李端章所谈情况说了一遍,他俩很满意,随派警卫战土送我到山西省陵川县一个村庄(村名记不清了),见到了太行四分区司令员黄新友、政委刘毅和特委书记高扬。我汇报了来意,并将李端章投诚的材料呈阅后,首长决定,让我同他们一起到太行军区司令部去。当时沿途还有日寇的封锁线,我们都骑着马,有部队护送。

约在1945年4月上旬到达军区所在地——武涉县赤岸村。见到军区司令员李达、政委李雪峰后,我详细汇报了说服伪军李端章投诚八路军的经过,并将带来的材料呈首长传阅。首长们一看,当场表态说:“只要李端章真心投诚,坚持抗日,我们共产党和八路军是欢迎的。”之后,首长让我在赤岸村休息20余天。

5月6日,组织上委任我为八路军太行军区司令部高级参议,兼任同李端章谈判首席代表,偕同段儒章秘书、警卫员孟仁旺,携带一部小型电台,共10余人,由赤岸村出发,赴沁阳作策反工作。

沿途冲过日寇多道防线,于5月中旬到达已解放的尚香村。道清线武工队队长张彬同志,奉命协助我们工作。

当天晚上,张彬、段儒章、孟仁旺和我,开了个小会,具体研究了策反工作的行动计划,决定先派便衣人员,进城请郎佩韦来尚香面谈。

第二天中午时分,佩韦偕同廉克兴(郎的商号伙计)来到尚香。张彬同志和郎是故友,我只向佩韦兄介绍了段儒章和孟仁旺。相互认识之后,大家共进午餐。

饭后,开始座谈,着重定了三件事:1、请郎佩韦进城转达八路军同意李端章投诚条件,望速定时间地点,以便双方会谈,签订协议;2、谈判人数对等,八路军参加四人,请李端章也选派四人;3.将电台安置在大王村廉克兴家。座谈会结束后,郎佩韦带着任务回城去了。

第二天清晨,郎佩韦来到尚香村回话,说李端章同意今天(6月1日)在他家会谈。于是,郎佩韦领我方谈判人员直奔李端章家里。双方代表入席后,郎佩韦先介绍了对方参加人员:李端章、郎佩韦、索玉山、杨嘉古。我接着介绍了我方参加人员:黄宇宙、张彬,段儒章、孟仁旺。之后,谈判正式开始。双方代表围绕上次拟定的投诚条款草案,积极发言,在李端章面前逐条讨论通过。

协议条文是:

1、李端章原为旅长,起义后,请八路军委以游击司令或师长;

2、原驻沁、济、温、孟、博五县的李部,待八路军派员检阅后按实有人枪给以正式编制,但部队半年内仍在原地驻防;

3、沁、济、温、孟、博五县政权,起义后交出,目前请八路军准备接收人员;

4、沁、济、温、孟、博五县财政、粮食收入,起义前仍为李部的饷项和军粮。起义后,上缴年收入的三分之一按春秋两季送交八路军。

5、自签订协议之日起,筹建一个“师道教育班”,对日寇说遵照日本新民会的通令,提倡孔教,学习四书五经;实际上由八路军秘密派干部对起义骨干人员进行政治思想教育,准备接收五县军致财粮工作。主任李端章,总务郎佩韦,教务由八路军派员担任。学员,抽调军警50名,财粮50名,共100名。班址设在西王召,经费由李端章负责;

6、暂定1945年7月1日为正式起义日期(电请上级批准后执行),这段时间作为李部起义的准备时间。

以上双方正式谈判拟订的协议草案,分别由李端章和我方代表签字盖章后立即生效。

沁、济、温、孟、博五县

6月3日(谈判后的第三天),我和张彬同志到西王召村见着李端章,他说:“协议草案待研究后再签字。办完后我叫郎先生送去。”说罢,转身就走了。

我和张彬在回大王村的路上,一直谈论李端章今天的言行。我说:“李的态度为什么有些突变?我接触他以来,这种不礼貌的表现还是第一次!”

张彬说:“策反工作很不容易,需要机动灵活。我们先摸清情况,准备作耐心细致的说服争取工作,若能将李部控制的五县政权争取过来,这是道清线老百姓之福呀!我们当将李端章暂不签字的情况,电告上级,请示如何办。”张彬同志是八路军道清线武工队队长,对地方情况比较熟悉,要求出去一趟,一方面了解李端章突变的原因,一方面打听我主力部队的驻址。

张彬同志走后,我和段儒章、孟仁旺研究,李端章发生突变,出人意料,我们要查清原因,再作安排。决定:段儒章同志负责将电台和随行人员安排好,等张彬找到八路军主力确址后,立即向部队转移。廉克兴进城请郎佩韦速到沁河滩会晤。我和孟仁旺去会郎佩韦。

午饭前,我们在沁河滩见到郎佩韦,共议李端章不签字的原因。

佩韦说:“我真不知道,这几天他也没找我。我听他的秘书说:德国投降了,中央(指蒋介石)派来大员,并带来一批款项、一部电台和两个漂亮的女报务员。这些重要消息,他都瞒着我。今天我们一块去问问他,看他说什么。”

我们四个人(郎佩韦、廉克兴、孟仁旺和我)走到李端章的门口,卫兵只叫郎佩韦进去。郎对卫兵说:这是旅长的亲戚”,才让我也进去。郎说:“有我在这里,不要紧,让他俩回去吧!”我说:“行。” 佩韦兄走出大门让廉,孟二人回去了。

我同郎佩韦走进李的客厅,有位副官很热情,满面笑容地说:“郎先生来了,请坐,我给旅长传报一声。”

不一会,副官回禀:“旅长正和客人谈话,请二位稍候。”

我们在客厅等了半个多小时一直不见李端章来。

我说:“前几次,我们一来,李端章总是热情接待,今天为什么这样冷落?"

佩韦兄说:“等他见面时,我们好好问个仔细。他这样失信于人,确是终身的遗憾和耻辱。”

说着副官走进客厅,说旅长请二位到上房相谈。

我和佩韦走进上房,李端章起身让坐。

三人入座后,李端章说:“佩韦兄,你我相处多年,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我迫于万不得已,不得不做出这出尔反尔、不仁不义的事,我想佩韦兄和黄司令(因为我当过游击司令)一定能够原谅我。”

说罢,喊了声:“副官,传李鹏飞!”

不一会,李鹏飞来到上房,李端章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斥责说:“我李端章哪一点对不起你李鹏飞?你竟敢私自逃跑!我给你写信,你回信还敢骂我!”说着,李端章狠狠地打了李鹏飞两咀巴,直打得鼻咀都流出血来。

李鹏飞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跪着求饶说。“我做错了,旅长枪毙我,我也心甘。”

这时,郎佩韦说:“起来吧,有话可以谈嘛!”

李端章说:“郎先生给你讲情,你起来!”

我也说:“坐下谈吧。”

李端章不说让他坐下,李鹏飞一直站着说:“去年冬天,日军指挥官来到博爱县视察工作,硬逼我交出八路军来,晚上又要两个花姑娘,我说了声不知道和没有,喝得醉醺醺的日军指挥官打得我鼻青脸肿,临走时还说要缴我的枪。我听了之后,一夜都睡不着。第二天,我表弟来看我,听我说了昨天的事,表弟说:'当汉奸没有好下场,子孙后代落骂名。鬼子要缴你的枪,军中无戏言,不但要缴你枪,恐怕你的命也保不住。’这番话说得我心情恍惚,不知如何是好。我表弟规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上山躲几天再说。’表弟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多年没见面的亲戚,我就把他留下了。当天夜间,八路军老二团驻扎在博爱县城外的一座大庙里。表弟又劝我说:'日本鬼子想你的方,我看你只有上山(投八路)这一条路。’我说:'过去我们打八路军,现在八路军能让我上山吗?’表弟说:'八路军向来说话算数,那三八作风,不光爱护老百姓,还优待俘虏,欢迎起义呢!表哥你真愿弃暗投明,我向八路军说说看,如果能行,今晚就随老二团上山,今后当个威威武武的中国人,日本鬼子永远也不敢欺侮你!’我让表弟到城外大庙里对老二团的长官一说,老二团就派了两名长官来见我。当面讲了三个条件:一是抗日,二是爱护老百姓,三是我的官兵各升一级。我满口答应后,连夜就领着民团上山了,所以没机会给旅长送信,就是有机会报告,又恐怕泄露了机密,株连旅长。我上山后,队伍住在旃坛寺一带,老百姓和八路军待我们亲如家人,首长们没一点官架子,每天给我们讲救国爱民的道理,作扫盲工作。半年来,全体官兵提高很快,增强了抗日救国的决心,还学会了游击战术。但真没想到,前几天在士兵诉苦大会上,当兵的说我在博爱抓兵、派款、抢粮,有血债,当场斗争我。我不承认,当兵的就拳打脚踢,有的还用棍子把我打得晕倒在地。后经教导员和政治部主任竭力制止,才把我抬下诉苦大会。回到住室,前思后想,我怕当兵的把我打死,就乘夜间逃跑回来,过去旅长送我的手枪也带回来了,旅长枪毙我,我也心甘情愿。”

李鹏飞说罢,嚎啕大哭。李端章追问说;“你说的是真是假?”

李鹏飞说:“一字不实,粉身碎骨,死而无怨!旅长可派人上山调查,现在诉苦大会还正开着,老百姓都知道。”

事已至此,郎佩韦说:“纸里包不住火,事情总能搞清楚,端章兄莫生气,鹏飞你先回吧。”

李端章喊丁声“滚”!李鹏飞灰溜溜地走了。

李鹏飞走后,李端章面对郎佩韦说:“遇上这事能不生气吗?李鹏飞来好几天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我虽没告诉你,大概你也耳有所闻。”

佩书说:“我一点也不知道,今天才听说。”

我连忙插话开导说:“38年8月7日,我们杀了日军长川少将和卖国贼李福和起义后,八路军首长刘伯承、陈赓和所有指战员,对我们都亲如一家,始终没开过诉苦大会。李鹏飞可能是摆官架子,或打骂士兵,才开个会批评教育他,只要他能认错改错就行了。”

我的话音刚落,李端章一本正经地说:“李鹏飞和我是生死之交,同事多年,他去冬被骗上山,挨了打,受了苦,差点把命搭里边,总算跑回来了。我已经考虑了几天几夜,免得将来士兵们对我开诉苦会时,你们也无能为力了。前几天,中央来人说德国已经投降了,蒋委员长委我为先遣军司令,予拨整编费50万元,电台一部,男女官兵10余人,已到城内两三天了。事前日本人也知道,前两天日本军部还请他们赴过宴。日本宴席我还是第一次尝到。事已至此,不是我李端章对不起朋友,实在为大势所趋。请佩韦兄和黄司令转告八路军的朋友们早日安全回去,在我的防地内,保证你们安全。今后,不要再谈论此事,以免被日本顾问和中央来人知道。”

我和佩韦兄离开西王召村,边走边谈,佩韦说:“事出突变,真叫我没脸再见八路军来的同志,也无法回答亲朋好友的关心和期望。”说着说着,流下了热泪。

我赶忙解释说:“七哥,不要伤心,功亏一篑,实属可惜。但我们是尽力而为,事虽不成,上级和同志们是会原谅和支持我们的。须知革命不是一帆风顺,为抗日为革命甚至会流血牺牲。为了道清线老百姓不受日伪残杀,我们要继续战斗到底!何况德国已经投降,日本军国主义也象兔子尾巴长不了。七哥,这次策反李部投诚,你不辞劳苦,不畏艰险,来往奔波,费心操劳,八路军感谢你,今后也不会忘记你。请你先回家休息,有机会,再说服争取李端章,或能奏效。”

佩韦兄说:“今天李端章道出了机关,蒋介石耍魔术,用官位和金钱美女打中了他,以我们的条件,对李端章再行说服,恐怕难以收效。”

我说:“为了老百姓,也为他李家子孙后代,我们要做到仁至义尽,请七哥再做最后努力,我回去请示上级怎么办,有事随即通知你,今后的联络点,仍在大王村廉克兴家。”说罢,佩韦兄回家去了。

我回到大王村廉克兴家,张彬同志出去打听情况还没回来,我和段儒章、孟仁胜及电台负责人开了个紧急会议,当把李端章突然变卦、拒绝签字的情况一说,同志们都感到功败垂成,实在可惜。

小孟说:“郎佩韦先生进城回家去,会不会遭到伪军的迫害?”

我说:“郎先生是沁阳知名人士,有社会基础,估计李端章不敢杀害他。”

段儒章说:“日本鬼子知道了,郎先生就危险啦,为我们办事遭不幸,真有点过意不去。”

我说:“在必要时,为抗日为革命献出生命,是值得的。万一郎先生惨遭不幸,我们就据实呈报上级,给予追认烈士,并抚恤其子女,以告慰爱国志士和老百姓的期望。”

电台负责人说:“当将情况电告军区,请首长指示。”

当天夜里,我们准备转移,向主力部队靠近。警卫人员加强警戒,等候张彬同志回来和上级回电。

等了一夜,人、电具未回,真把我们急坏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分,廉克兴带着郎粹珊来了。粹珊说:“七哥叫你们赶快走!”我说:“我们正等上级回电和张彬同志回来。”

吃过早饭,报务员来了,上级回电让速回。于是,我们原班人马就回太行山去了。

时过不久,从我军的情报中获悉,郎佩韦、郎粹珊被李端章囚禁,廉克兴的母亲、妻子、妹妹、妹夫全被李匪杀害,我们无不为之痛心流泪,悼念敬仰!

日本投降后,八路军从狱中救出郎佩韦和郎粹珊。陈赓旅长又派人护送粹珊到太行军区高参室。

1945年11月,我们终于收到了特大喜讯,八路军一举攻克沁阳城,全歼李匪3000多人,缴获大批枪支弹药。恶贯满盈、誓与人民为敌的匪首李端章,也被我军击毙,陈尸东门示众。这就是汉奸卖国贼的罪有应得,也是其必然的可耻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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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和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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