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篇

借着放风的空隙，我抬头看向头顶上的天空。今天的天气是阴凉的。我的上空是一片灰蒙。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那也是一片好天气。

警卫的哨声响起，这是警告，也是制止。在我右侧距离200米的两名中年男子收起他们狠劲，互相警告的横了一眼对方，然后弓着身子，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我静静地观察着我身边的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就像是在看电影一般的看着我周围的一切。

我喜欢像这样观察着人们。他人的表情，他人的动作，他们在想什么？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有趣。即便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哦，说了这么久，我忘记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祁，名旭阳。这是多么一个亮堂的名字啊。我想为我取名字的爷爷是希望我这一生意气风发，光明磊落。可惜我让疼爱我的爷爷失望了。此刻我正身处于繁城的一间看守所里面——因为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

我出生于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上面有两个姐姐，根据大众数据，如你所猜，我就是家里最小最得宠的浑天小霸王。要认真算起来的话，在我小时候，我家也只是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只是勉强养家糊口罢了。后来因为一些变故，父亲与他的领导发生矛盾。心高气傲的父亲受不了长久的穿小鞋，一气之下便辞了工作，跟着一帮兄弟下海经商去了。

在90年代里，父亲丢了“铁饭碗”可不是遭到了所有人的责备与反对。气的一向自诩文化人的爷爷爆着粗口，拿着扁担追打父亲十里路。谁曾想，看起来不靠谱的父亲这次居然创业成功了。而曾经讥笑打压他的领导却在父亲辞工后的两年里，因为“破产重组”丢了工作。

不好意思，又扯远了。还是说说我自己吧。我是怎么从一个无忧无虑、前途光明的“小少爷”变成今天的阶下囚的呢？

因为以前没能给孩子一些好一点的条件，所以在家里发达之后，我的父母对我们在物质上的条件基本上是满足的。其实多少也是有些暴发户的膨胀心理状态。

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第一次作“恶”是我与同班一个男孩发生的口角，事过30栽，我已经不太记得原因是什么了。我只记得那个同学身上总是穿着有补丁的洗到发白的衣服，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馊味。我好像骂他是小乞丐，骂他有爹娘，没人管，不是乞丐是什么？后来恼羞成怒的他推了我一把。即使瘦小的他根本推不动比他又高又壮的我。我还是愤怒的带着我的小跟班们狠狠的揍了他一顿。

事后，我们被班主任带回了教导处批判，叫家长。那个是我内心也是害怕的。我不知道自己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会被骂吗？还是会被打手板，还是会罚我写几百字的检讨书？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我意料。我那穿金戴银的打扮的精致的高瘦的父亲，对着那40多岁笑的一脸媚献的教导主任嬉皮笑脸的说着，小孩子打架很正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事就怎么算了。

而更让我意外的是，那个被我打的同学的家长，一个黝黑精瘦的男人，也是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后在我父亲掏出钱包给了他两张红票子后，更是要与父亲称兄道弟。说什么不打不相识。

到最后，我站在父亲的身边，什么话都不用说，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我扭头看向那个被我打的同学，他站在角落里，低着头，正被他父亲呵斥怒骂，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他半天的工。

此刻我突然理解到，对啊，这就是他的错，他要是没穿的这么脏不垃圾的，我怎么会被臭到，我没被臭到怎么会骂他呢？你看班上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只骂他？所以，就是他的错。还害的我罚站了。

打那之后，我在学校里越发的自由。因为我知道，打架就是小事，被我打的人也是自找的。我凭着显赫的战绩，读遍了我们市里的所有的小学。老师们也是对我有爱有恨。恨我的惹是生非，也爱我的成绩斐然。是不是很意外。像我这种天天逃课打架的人，成绩却意外的好。不说考入年纪前三，但是年纪前十是稳妥的。尤其是我的数学，次次都是全班第一。

比起那些日日勤奋到校，夜夜苦读的差生。只能说读书这种事真的是需要天赋的。

虽然我的成绩好，但我不爱学习，到最后，也是靠家里的关系塞进了本市的某所中学里。反正家里有钱，我的父母也不重视教育。他们也不在乎我会不会读书。不过是把我放在一个地方关着，别到处惹是生非。

初二的时候，我的身高梭的一下，就上去了。小时候胖墩结实的身材也变得修长有力。再加上我这张俊秀的脸。莫名其妙的我变成了学校的“校草”，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喜欢。

我很享受跟女孩子们的打情骂俏。面对着她们，我也愿意耐着性子跟她们好言好语，打趣闲聊。那时也是懵懂少年的我也只是如此罢了。直到有一天，我那些结拜兄弟们给我看了好“片子”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等愉悦之事。

我的第一次实战，是与同样在街上混的小太妹。实事上，比起青涩的新手来，有经验有技术的会让人更爽。但男人嘛，天性就有征服欲，即使那个时候的我也不过十四五岁。当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稀松平常之事，我也学会了如何钓到各种不同的女生。同时脚踏几条船也能无缝连接。等玩腻了，我就以各种理由将她们甩了。

许是这种事情得到太容易。我对交往这种事情越来越没有耐心和兴奋感。从最开始能交往半年再到后面2-3个月，最短的1-2天。直到后来，我搞大了一个女生的肚子。

再怎么花心，再怎么浪，我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得知怀孕这件事之后，我惊慌失措的跑回家找父母。我以为我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那可是一个孩子，一个生命啊！

我父母这次倒是骂了我。只不过是骂我太不小心了。我还这么年轻，别说我不愿意，就我父母也不会让一个家庭普通的女生就这样嫁到我家里来。

最后母亲给了他们家一些钱，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那个女生把孩子流掉。

惶惶不安的过了1个月。发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我，再一次的突破了人性的恶。我对女人更加的轻视与随便。因为我知道，哪怕怀了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第一次进局子的时候，是在我17岁那年。年轻气盛的我为了兄弟义气这四个字，帮别人打架，结果下手过猛，把人家小弟的给砍伤了。对方跟的老大在我们这也是有点能力的。他也很精明，没有跟我的大哥硬钢，走江湖规矩。他让小弟报了警，走了刑事责任。

我刚进去的时候就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顿，被扳断了两根手指，也是运气好，后面治疗的很成功，不影响日常活动。我在里面一天都呆不下去。从小到大我哪里受过这种罪。我疯狂的叫我父母把我弄出去。奈何对方也有点实力，一时半会这事也难成。

此刻我非常的庆幸自己拥有一份非常壮实的体格。1.8米高个，加上背后和手臂纹满的纹身，至少让我在这里面不是最底层的存在。除了第一天被打之后，我凭着长的好看，又能说会道得到了狱中“老大”的认可。

而最底层的倒霉蛋是一个新来的qj犯。这种败类是所有犯罪里面最瞧不起的东西。

因为我知道我的父母不会不管我，也知道家里是有能力处理这件事情的。所以在接到让我安心呆着的消息之后，又通过关系在里面得到上面的关照后，其实我在里面的日子过的还算可以。不过这事还是让我吃了些苦头，拖拖拉拉的让我在里面白受了两个月的罪。

出去之后，我也是老实了几个月，整天呆在家里打打游戏，上网撩妹，偶尔晚上与兄弟们喝点小酒。日子也就这么不急不缓的过去了。

过了18岁之后，我更加小心了。因为我知道未成年与成年之间的责任是天差地别的。从18岁到24岁这些岁月里。我做过很多事情，除了继续读书外。我跟过大哥干催收，自己拉着朋友搞过游戏公司，看过场子，摸过牌，全职炒股，但从未正经的上过班。我有赚过钱，也有亏过。吃喝玩乐从未少过。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但几年下来。口袋里连个子儿都没有。

24岁那年，我遇到了我老婆。我老婆比我小3岁，刚见面那会，她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同学给介绍认识的。

我虽然胖了，但好在颜值还在线。一来二去的我两也就混熟了。我老婆还是刚出社会的新鲜人，在一家乡镇银行做柜台。哪里禁得住我这老油条的挑拨与死缠难打。不过3个月我就让她变成了我的女朋友。

说实在的，我老婆长的不是我喜欢漂亮活泼型。她长的小巧，才一米五几的身高，脸蛋称不上漂亮，顶多是秀气。那个时候我刚结束一段恋情。或许也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就想吃点家常菜。总之我与她开始长达了几年的分分合合，纠葛不清。这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时间来到28岁，我最终还是与她结婚了。其实因为我的花心，在我想结婚之前，我跟她是分手状态的。那个时候我也是压根没想过娶她。更何况，她的父母对于我这没学历没个正经工作的混子也是瞧不上的。而我的父母也瞧不上她家没钱。

你说感情吧。我对她肯定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拉扯好几年。其实，男人是很精于算计的。我知道，结婚这种事情，与其娶一个你喜欢，但要伺候她的，不如娶一个听话又伺候你的。

于是，那年，我跪下来求母亲去上门提亲。只因为有个男的喜欢她，一直在追求她。为了夜长梦多，我还是先把人娶回来才安心。

我的岳父母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工人。刚开始不管我母亲怎么说，他们都不愿意撒口。直到后来老婆有了身孕，才不得不同意了这么亲事。

婚后的生活如我所愿。她辞职在家照顾着我这一家老小。每次不管我熬夜到几点，只要我饿了，就可以叫她起来煮面给我吃。我随手乱丢的衣服，有人为我清洗为我折叠好。每次与朋友喝醉呕吐了，有人为我换衣服，打扫地板。生病了还有人开车送我去医院。而我，借着着做生意的名头，拿走了她工作几年存下的10W在外面撩妹，充大款。而她在家里，为了每个月的水电费想着怎么精打细算。

一个人在怎么蠢也是有觉知的。这么多年，她不是对我没有怀疑过。可每次都被我忽悠了过去。在加上有母亲的偏心和洗脑，让她更是心甘情愿的的服侍我。而我只要时不时的带她出去旅个游，去外面吃顿好的，买几件衣服就够她高兴的了。也因为如此，我即庆幸她的懦弱，又开始厌恶她的懦弱。就好像，我变成这样，都是她默认的，是她造成我这样的。所以，这不是我的错。

30岁那年，我第一次尝到了赚快钱的快感。有兄弟带我搞“赌”。一夜之间，就是一夜之间我赚到了底层打工人10年的薪水！那种兴奋和刺激是用言语无法表达出来的。

我狠狠的奖励了自己一番。去最高级的会所，找最嫩的模，买最好的滑雪装备呼朋唤友的去滑雪。

而这件事，直到我花光了所有的钱，都没有告诉家里的任何人。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爆棚。没曾想到过却是那帮我心里所谓的亲朋好友待宰的肥羊。

没多久，我就输光了家里的工厂和两套房子。而我的父母依旧什么都没说，帮我还清了欠款。只是头发全白了。

可人一旦经历过轻松的赚大钱后，是再也看不上小钱的。在父母变卖资产还清债务之后，又舔着老脸，给我在一家大公司谋取了一份闲差。

而我又心存侥幸，再次去赌。我本来就很聪明，运气也突然的很好。我又赚了一笔钱回来。

这次我学聪明了，赚了就收手。不大手大脚的前提下，我到也是过了一两年滋润的生活。

但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再一次的，我又入了局，债务从一点又一点的滚了上去。

因缘巧合之下，我一个兄弟的朋友在做咨询公司。他知道我在某家大公司做主管之后边搭线让我提供客户数据信息。在外面混过的人，哪里不知道一些灰色产业。我大概能猜到对方是做什么的。但那又如何，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些电话信息而已。就算真出什么事情了，那也跟我没太大关系。因此，我又利用职务之便，谋取了可观的意外之财。

现在，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

你问我后悔吗？愧疚吗？出去之后，会洗心革面，踏实做事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理性告诉我，我应该这么做。可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要说后悔的话，后悔自己时运不佳。对我的妻儿，有一点愧疚，但不多。

而对于年纪一大把还在外面为我借钱，筹钱还债的父母。我感激，但也恨。

如果不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包容我的犯错的行为，一次一次替我摆平闯的祸！让我从来没有付出过代价，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我活成这样，就是他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