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191回

小逸阿逸 2024-04-20 14:02:08

书接上回。

李瓶儿心中思念着官哥儿,每日都显得无精打采,连茶饭都提不起兴趣。每当提及官哥儿,她便忍不住泪流满面,喉咙都因哭泣而变得嘶哑。西门庆担心她会因思念孩子而过度伤心,于是想出了许多办法来安慰她。白天,他吩咐奶子、丫鬟和吴银儿陪伴在她身边,确保她不会孤单。夜晚,西门庆更是连续三夜在她的房间中陪伴,想尽办法开导她。

薛姑子也在夜里为她念诵《楞严经》和《解冤咒》,试图安慰她:“别再哭了。那孩子并非你的儿女,而是前世的冤家债主。就像《陀罗经》上所说,曾有一位妇人,连续三次生育的孩子都不满两岁便夭折了,妇人悲痛不已。她抱着孩子在江边,不忍将其抛弃。这时,观世音菩萨化作一位僧人出现,告诉妇人:‘不必哭泣,那并非你的孩子,而是你生前的冤家。他三次投胎,都是想要害你。你若不信,我便让你看看。’说完,他用手一指,那孩子立刻化作一个夜叉的形象,站在水中说:‘你曾杀了我,我特地来报仇。只因你常持《佛顶心陀罗经》,有善神日夜守护,我才未能杀你。现在我已得到观世音菩萨的救赎,从此不再与你为敌。’贫僧想说的是,你的那个孩子,必定也是前世的冤家,投胎到你身边,是为了消耗你的财物,伤害你的身体。因为你舍了《佛顶心陀罗经》一千五百卷,积累了这样的功德,他才未能害你。等到下一次再生,那才是你的真正儿女。”

尽管薛姑子如此开导,李瓶儿心中的思念之情却仍难以割舍。每当提及官哥儿,她便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时光荏苒,五日后,到了廿七日的早晨。西门庆雇了八名穿着青衣白帽的小童,以及大红销金的棺材和幡幢、雪盖、玉梅、雪柳等物品,一路随行。棺材前头还挂着一面大红铭旌,上面写着“西门冢男之枢”。吴道官的庙里还派了十二名穿着青衣的小道童,绕着棺材念诵《生神玉章》,伴随着清乐声送葬。

众多亲朋好友陪着西门庆穿着素服,一路走到大街的东口,将到门前时,才上了马。西门庆担心李瓶儿到坟上会更加伤心,所以没有让她去。只有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和大姐,这五人乘坐家里的轿子,陪着乔亲家母、大妗子以及李桂儿、郑月儿、吴舜臣的媳妇郑三姐前往坟头。而孙雪娥、吴银儿和两个姑子则留在家里陪伴李瓶儿。

李瓶儿见没有让她去坟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棺材被抬出大门。她追赶着棺材,放声大哭,一声声地呼喊着:“不来家亏心的儿嚛!”哭得声嘶力竭,连气都喘不上来。不料,她一头撞在了门底下,额头被撞伤,金钗也掉在了地上。吴银儿和孙雪娥慌忙上前将她扶起,劝她回到后院。

回到房中,李瓶儿看到炕上空荡荡的,只有她平时玩的那个寿星博浪鼓还挂在床头上。她想起官哥儿,忍不住拍打着桌子,又哭个不停。吴银儿在旁拉着她的手劝慰道:“娘,别再哭了。哥哥已经离你而去,你再哭也哭不活他。你得自己开导自己,别再这么伤心了。”

孙雪娥也说道:“你还年轻,何必愁到明日连孩子都养不出来呢?这里墙有缝,壁有眼,我们有些话不好明说。她用心算计,反而害了自己。她害了你的孩子,就让她一报还一报,问她要命好了。我们也不知道被她活埋了多少次了!只要汉子常守着她便好,他到别人屋里睡一夜儿,她就气得要命。之前你也知道,汉子平时很少到我们那边去,才去了一次,你看她就背地里嘀咕个不停,对着她那些姐妹们说我们的长短。我们也不言语,每日就冷眼看着她。这个淫妇,到明日还不知道会怎么死呢!”

李瓶儿黯然神伤地说:“罢了,我这身子也病得不轻,不知能否熬过今日或明日,再和他争执又有何意义呢?就随他去吧。”

正在此时,奶子如意儿上前跪下,泪流满面地说:“小媳妇有句话,一直不敢对娘说——今日哥儿去了,是我没福气。只怕日后爹和大娘会打发我出去,我丈夫又不在了,不知该投奔何处。”

李瓶儿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阵悲痛,便安慰道:“你这老婆子,孩子虽没了,我还没死呢。就算我明日死了,你毕竟在我身边服侍过一场,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日后大娘若生了哥儿小姐,就让你接着奶他们,这样就没什么不一样了。你又何必慌张?”

如意儿这才不再说话。然而,李瓶儿过了一会儿又悲伤地哭了起来。雪娥和吴银儿两人连忙劝慰道:“你肚子里吃了什么,怎么一直哭个不停!”

两人一面叫绣春到后面拿了饭来,摆在桌上陪李瓶儿吃。可是李瓶儿哪里吃得下,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

西门庆在坟上,叫徐先生画了墓穴,把官哥儿葬在先头陈氏娘的墓中,采用抱孙葬的方式。那日乔大户和众亲戚都前来祭祀,之后在新盖的卷棚里设宴饮酒。回到家后,李瓶儿与月娘、乔大户娘子、大妗子相互磕头,又是一番痛哭。李瓶儿对乔大户娘子说:“亲家,谁像我养的孩儿这么不中用,这么短命就走了。既然他走了,还累得你家女儿做了望门寡,真是劳而无功,亲家别笑话我。”

乔大户娘子安慰道:“亲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孩子们的寿命都是天定的,谁能保证以后的事?俗话说得好,先亲后不改。你们又不老,以后还怕没有子孙吗?得慢慢来。亲家你也少操点心吧。”

说完,乔大户娘子便告辞回家了。

西门庆在前厅吩咐徐先生打扫干净,并在各门上贴上辟非黄符。因为死者煞气高三丈,会向东北方散去,若遇日游神则会被冲回无法外出,所以必须斩之以求吉祥,亲人也不必忌讳。西门庆拿出一匹大布和二两银子酬谢徐先生,并设宴款待他出门。晚上,西门庆到李瓶儿的房间陪她睡觉。他夜间百般言语安慰李瓶儿,见官哥儿的玩具还在眼前,怕李瓶儿看见会伤心烦恼,便让迎春拿到后面去了。正是:思想娇儿昼夜啼,寸心如割命悬丝。世间万般哀苦事,除非死别共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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