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他们是自愿去死的吗？”

1961年3月16日，是陈赓将军离开人世的日子。就在他临终前，发生了一件怪事，昏迷了许久的陈赓突然睁开眼睛，没头没脑地喊了上面这样一句话。

医生和护士莫名其妙，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只有陈赓的儿子陈知建知道父亲想表达的意思，就问他：“爸，你还在为那件事纠结吗？”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陈赓将军的夫人傅涯走了进来。她将右手放到嘴边，伸出食指，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悄声说道：“建儿，不能跟你爸爸提当年的事！”

陈赓是湖南湘乡人，1903年出生，是开国大将中除了张云逸之外，年龄最大的一位。排在开国大将首位的粟裕，也比他小了四岁。

陈毅的资格也是最“老”的，他是黄埔一期生，林彪是黄埔四期生。

黄埔一期出人才最多，可谓是将星闪耀，陈赓则是一期生中的佼佼者，被列入“黄埔三杰”名单。

哪三杰？其中有两位是我军将领蒋先云、陈赓，还有一位，是国民党将领贺衷寒。

这“三杰”可不是随随便便说的，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是，毕业后的陈赓被留校任教。

徐向前元帅是黄埔一期生中的最不显眼的一个，他很矜持，话不多说，属于较为内敛的那一种人，因此被蒋介石认为是“庸才”而失之交臂。而陈赓在学校时就大放异彩，表现出过人的才华。

陈赓性格外向，幽默风趣，加上他精明干练，做事有条不紊，很引人注目，受到校长蒋介石的青睐，得到重用。

蒋介石当时就有帝王野心，要想打天下必须手中有能打的军队，有忠于自己的将领。他把黄埔军校当作为自己培养人才的工具，对学生中的佼佼者极力拉拢。

陈赓毕业后，被留在了军校，担任黄埔军校第二期入伍生连连长、第三期本科副队长。黄埔三杰中的蒋先云，则留校担任了校长秘书。而黄埔一期学生中的大多数同学，运气是没有那样好的，一般都是到下面的部队锻炼，从排长开始做起。

黄埔一期生中的共产党员许继慎，毕业后担任的职务就是排长。黄埔四期生林彪，毕业后也只到国民革命军第4军叶挺独立团，担任了见习排长。日后成为开国元帅的徐向前，因为没有被蒋介石看好，也只是当了一个小排长。

由此可见，蒋介石对陈赓很看重，对他百般拉拢。他跟人吃饭的时候，都会让人去喊陈赓。弄到了大剧院的戏票，他也会送给陈赓。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陈赓根本就不会效忠蒋介石。

不错，陈赓一度为蒋介石出生入死。在东征的时候还曾冒着枪林弹雨，背着蒋介石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跑了几里路救了他的命。

以至于，到了延安之后，康生曾经责怪陈赓：“当初，你如果一枪把蒋介石给毙了，或者一脚把他踹到河里去，那该多好，中国革命的道路哪有如此艰难啊。”

陈赓听了，也只是呵呵一笑，无言以对。当时蒋介石是北伐军的首领，北伐是我党和国民党的共同目标。陈赓不是效忠蒋介石本人，而是忠于党，忠于革命事业。

当蒋介石在1927年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向共产党人高高举起屠刀的时候，陈赓毫不犹豫跟“蒋校长”分道扬镳。

8月1日，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在南昌发动起义，对国民党打响第一枪的时候，陈赓跟着周恩来积极参加，负责保卫工作。

蒋介石得知救过自己性命的陈赓站在了共产党一边，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对方早就是共产党人。

陈赓参加革命的时间比较早，算是老资格，在1922年，即共产党成立第二年就入党了。他的入党时间，甚至超过了很多元帅。十大元帅中，除了朱德、聂荣臻入党时间较早，其他元帅都没有陈赓入党时间早。

陈毅元帅是1923年入党，林彪是1925年入的党，刘伯承元帅是1926年入党。罗帅、叶帅和贺龙元帅都是在1927年入党，彭帅是在1928年入的党。

陈赓起点这么高，但是在1955年授衔的时候，跟他同是黄埔一期的徐向前成为开国元帅；甚至是黄埔四期生林彪，也后来居上，跻身元帅之列。

首先是陈赓长期从事特科工作，打仗的机会少。陈赓原来是一员战将，可是在南昌起义之后受了伤。南昌起义后，受到国民党军队的“围剿”，起义军被迫撤离了南昌，向广东进发。

当时陈赓在贺龙的20军3师6团当营长，也跟着贺老总到了广东。半路上，陈赓在跟敌人的交战中受伤，伤得还不轻。确切地说，是左腿中弹，还打进了两颗子弹，髌骨和胫骨均被打折，无法行动。

当时医疗条件差，安全也得不到保障，陈赓不得不到上海，进入租界养伤。伤好之后，陈赓就留在了上海，在周恩来的领导下从事情报工作。后来顾顺章叛变后，陈赓的身份暴露，他只得在1931年4月下旬离开上海到了苏区。

这时候，陈赓离开军队已经4年，其他人都在战斗中成长，他的军事生涯却是一片空白。

到了苏区不久，陈赓被调到了红四方面军，刚开始担任的是团长。这时候他黄埔同学徐向前，已经是红四军的军长了，这对于陈赓这样一位黄埔一期精英来说，显然是大材小用。

还好，真金不怕火炼，到了年底，陈赓被提拔为12师师长。而这时候的徐向前，已经是红方面军的总指挥。黄埔小学弟林彪，也已经是军长了。陈赓落在了后面。

这还不算，陈赓的军事生涯重新开始不到一年，又出事了。

1932年7月，蒋介石调集了30万大军，兵分几路对鄂豫皖根据地发动进攻。这时候，红四方面军只有4万多人。于是，一场不对称的恶战开始了。

这场战斗，既是国共之间的较量，也是黄埔一期生之间的对决。

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第12师师长陈赓都是黄埔一期生。国民党第一师的师长胡宗南，也是一期生中的佼佼者，人称“天子第一门生”。第二师师长黄杰、第三师师长李玉堂、第九师师长李延年、第十师师长李默庵、第八十三师师长蒋伏生、第88师师长俞济时，还有郑洞国、关麟征、刘戡、杜聿明这些日后的名将，也悉数参加，他们都是一期生。

由于实力太过悬殊，武器装备也有代差，这场战役即使是孙子和诸葛亮再世也回天无力，红四方面军失败了。

关于鄂豫皖苏区的反围剿，军史上是如此记载的：由于张国焘的瞎指挥，红四方面军最后没有打破国民党军队的围攻，不得不进行突围。

命运似乎是诚心跟陈赓将军过不去，在9月与国民党军队的一场战斗中，他的右腿右中弹负重伤，不得不离开了红军，再次去上海治伤。

腿愈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1933年春天。

1933年3月，遵照中共临时中央决定，陈赓到江西中央苏区工作。事不凑巧，在离开上海的前一天，陈赓不幸被国民党特务逮捕。

面对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蒋介石自然不敢下毒手，唯恐寒了黄埔毕业生的心，让天下人指责。陈赓逃过一劫，蒋介石不得不将其释放，几经辗转后，陈赓于当年8月到了苏区。

但是如此一来，陈赓暂时不能被委以重任，毕竟跟党组织失去联系四个月，审查和考验的流程是非常必要的。原来是师长的陈赓，被分配到彭（湃）杨（殷）步兵学校当了校长。

这所步兵学校校址在瑞金城西的九堡镇，内设2个军事营和1个政治营，主要是为我军培养连、排军政干部。经过黄埔军校严格训练的陈赓，办这样的学校自然小菜一碟，不在话下。虽然肩上的责任很重，但是无法到战场上亲自指挥千军万马作战了，立功晋级更是想都别想。

红军开始长征后，陈赓在红一军团当团长，而这支部队的首长，正是陈赓的学弟，黄埔四期的林彪。

真是时运不济，造化弄人啊。

抗战爆发后，朱德和彭德怀成为八路军正副总指挥，陈赓的一期同学左权是八路军参谋长，另一个同学徐向前是129师副师长，学弟林彪是115师的师长，叶剑英、聂荣臻、贺龙、刘伯承也分别是师级干部。

除了左权同志后来不幸牺牲，这些人都成长为开国元帅。这时候的陈赓，已经落在了后面，担任的军职是一二九师三八六旅旅长。

作为旅长，成为开国大将，也很正常。因此说，陈赓虽然军事才华出众，但是因为两次受伤耽误了“ 前程”，只好屈居大将之列。

常言道，“慈不掌兵”，“一将功成万骨枯”；带兵打仗就要铁石心肠，打仗就是要死人的。但是陈赓的心比较软，他爱兵如子，不愿意打消耗战，爱打巧仗。

陈赓脾性的改变，和一个小红军有关。

那是在1935年8月20日，红军长征来到了人迹罕至的茫茫草地。这天晚上，陈赓的腿伤又发作了，他不愿意坐担架，身边的战马也瘦骨嶙峋，有气无力，不得已落在了队伍后面。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红小鬼，浑身泥泞，双腿肿胀，面目全非。陈赓见了，心中一紧，眼眶湿润，便招呼他骑自己的马。

那红小鬼看着骨瘦如柴，拖着伤腿的陈赓，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首长，你骑马走吧，我能行的。”无论怎么说，小战士就是死活不肯上马。

他还对陈赓说：“我要上个厕所，你先走吧。”

走了几分钟之后，陈赓越想越感到不对劲，他赶紧回去，那红小鬼已经倒在草地上，没有了呼吸。

小红军的死，给陈赓的心灵带来了很大的刺激，他懊悔不已，时常对身边人说，倒在雪山草地的战士，也对生命很留恋，也牵挂自己的亲人，他们不是自愿死的，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他们顾不了那么多了。

多年之后，陈赓还会在部下、同事和亲人面前提起这个小红军，纠结于他们是不是“自愿赴死”。

陈赓得的是心肌梗塞，最怕情绪激动，在他病重的时候，夫人傅涯阻止儿女们跟父亲提当年的这段往事。

自打小红军死后，陈赓的指挥风格彻底变了，从之前的猛打猛冲，变成了智取，更加珍惜士兵的生命。陈赓打仗从不使用人海战术，不会说“我不管伤亡数字……”那样“霸气”的话。

在特科工作过的陈赓，更注意情报搜集，以此来打有把握之仗，尽量减少伤亡。尽管如此，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伤亡还是无法避免，陈赓手下很多官兵为革命事业付出了生命。

对于那些烈士的子女，陈赓念念不忘，想方设法进行照顾，跟对待自己子女一样。

1950年，陈赓太岳军区时的老部下朱向离，在四川绵阳剿匪中牺牲。陈赓便收留了他的一双儿女，一直照顾他们长大成人。

后来陈赓主持营建哈军工，他到处打听哪里有烈士遗孤，然后予以破格录取。

比如，左权的女儿左太北因为政审没有通过不能上哈军工，正在养病的陈赓听说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拿起电话给哈军工负责人打电话：“左权的女儿政审不过关的话，还有人过关吗？我要你马上录取她……”

就这样，左太北被录入了哈军工。

可能是相由心生吧，陈赓满怀对党对人民，对革命事业，对战士和烈士子女的热爱，我们看陈赓留下的照片上，他的面容总是那么和蔼可亲、满面春风。

临终前的那段时间内，想必陈赓经常在梦中遇到了那个小红军战士，他不停喊出这样一句话：“你说说，他们是自愿去死的吗？”

陈赓将军早已去世多年，但是他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人民心中。作为一个将军，他不是高高在上，也并非深不可测，他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把自己当成了人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