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死了，死在手术台上。
她有先天性肝病，挣扎着好不容易活到四岁。
体质勉强达到能做肝脏移植的标准。
可我再次醒来时。
老公却说他已经把我的肝脏移植给另一个孩子。
他的白月光的女儿。
“你应该高兴自己挽救了一个孩子的生命。”
可是，我们的女儿呢？
她没等到妈妈的肝脏，在绝望与痛苦中死去。
而我，马上也要去找女儿了。
......
1
“你说什么？！”
我以为是自己麻醉劲还没过。
老公杨云泽轻描淡写说了句我的肝脏移植给更需要的孩子了。
“岑玥，我不会重复第三次，我说我更改手术协议，把肝脏先让给其他小孩了。”
“你救了一个孩子应该高兴，刚好可以匹配上。”
我呼吸有些急促。
“杨云泽，我们的女儿，小小怎么办？她……”
“她不是要调养身体？手术条件达不到我也没办法啊。”
杨云泽直接不耐烦打断我的话。
我嘴巴一片苦涩。
刚动过手术身体现在软绵绵的，精神很差。
心脏有种窒息感。
恍惚间。
我看到杨云泽身边有一个光团，是个模糊的人影。
“好了我先回去工作，你好好休息吧。”
话音刚落。
他留给我的只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我却突然看清了那团人影。
因为她说。
“妈妈，我好疼。”
一瞬间大脑仿佛失去所有知觉。
因为这是我的女儿。
杨晓晓。
是我拼死也想让她活下来的孩子。
然而她现在一脸茫然看着我。
半透明的身体告诉我。
她已经不在了。
剧烈的刺激让我心脏突然尖锐刺痛。
杨云泽！
你怎么敢！
这是你的亲女儿啊！
耳朵隐约听到护士惊呼声。
然后是仪器混乱的声音。
再次看到的。
是面对面自己苍白的脸。
“不行了，突发急性心梗，怎么回事？这位女士刚做过肝脏摘除移植手术。”
医生摇头叹息。
“可惜了，她女儿也没活下来。”
一旁的护士目露不忍。
“这不是来给她女儿做肝脏移植？？”
这位医生并不是负责杨晓晓病情。
也不是她主刀。
“本来是确定的，但是临时他老公要求更改移植对象，也是个孩子。”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竟然没有确认？”
医生大怒。
“当时那位先生态度坚决，而且说他女儿状态还可以再调整下再动手术，所以……”
“糊涂啊！”
护士欲言又止。
我手中多了一个柔软的触感。
“妈妈，你拉着我，我就不疼了。”
低头看去。
是我那个刚满四岁却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小。
我突然庆幸。
因为我跟上了女儿的脚步。
所以她不是孤单一个人。
“妈妈，为什么我们身体可以看到对面的东西呀？”
“妈妈，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不是你吗？”
“妈妈……”
杨晓晓性子活泼。
不停问我一些问题。
“因为我们有了超能力。”
“小小和妈妈在一起当超人好不好？我们的能力是隐身，别人看不到我们！”
我轻抚着杨晓晓的头顶。
柔软的发丝让我忍不住眼眶通红。
她还这么小。
她分明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护士和医生的对话中，我知道是杨晓晓准备接受手术但是迟迟没有等到肝脏所以没撑住。
突发性的，极度痛苦中死去。
因为她亲爸。
剥夺了她活下去的权利。
杨云泽赋予她生命，也亲手断了她的活路。
医院联系了我的紧急联系人。
父亲岑立行。
我母亲早早去世，是父亲含辛茹苦养我长大。
他只是个寡言的男人。
在我印象里永远是板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唯有我带小小回去。
父亲脸上才会露出笑容。
那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由于体弱加上肝脏问题，小小在医院里没少折腾。
虽然我的肝脏完全可以匹配，但是正如杨云泽所说，小小因为体质问题一直没有达到手术条件，就拖了一段时间。
我精心调养下总算可以进行手术。
现在都已经太晚了。
父亲赶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同时去世。
我不自主拉紧小小的小手。
看着父亲面对一大一小两具尸体颓然呆滞的模样。
心如刀割。
女儿不孝。
同一天让他失去最亲的人。
2
过了很久很久，一旁的护士和医生也不忍打扰。
直到父亲僵硬地，努力地扯开嘴角问需要办理手续。
我看到他签字的时候。
那双沉稳的手，颤如蝶翼。
这得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努力维持住没有崩溃？
“妈妈，外公她看起来很伤心。”
小小挣开我的手扑向父亲。
然而她直接穿透父亲的身体。
小小的脸上。
看着我的目光满是疑问。
似乎在问为什么一向最喜欢她的外公她抱不到。
我痛苦地捂着眼睛，心脏像是快要被挤爆一样。
发不出任何声音。
父亲一手操办了我和小小所有的身后事。
在此期间。
杨云泽一次都没回来过。
哪怕是过来看看刚做了肝脏手术的我。
“玥玥，你和小小同一天走的，现在应该和她在一起吧？”
两个同款骨灰坛放在一起。
父亲动作轻柔擦拭着坛子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外公！我和妈妈在一起呢！”
小小努力在我父亲眼前挥手。
“这样也好，不然小小一个人会害怕。”
父亲重重叹气。
短短几日，头发几乎全白了。
“妈妈！我不想当超人，能不能不要隐身这个超能力啊？我想和外公玩，我想让他看到我。”
稚嫩的童音让我万箭穿心。
我也想。
可是我不能。
“小小乖，我们拥有的这个能力，会持续一段时间，妈妈陪着你。”
我不清楚什么时候会结束这个状态。
父亲掏出手机试图联系杨云泽。
可惜打不通。
也并不是打不通。
杨云泽拉黑了我父亲的所有联系方式。
只因为我父亲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而起因是因为杨云泽把当时年仅两岁的小小一个人留在家里他自己不知所踪。
还好那天我父亲突发奇想过去准备给小小一个惊喜才发现孩子一个人在家。
那时候小小哭到力竭抽搐着。
而我刚出差。
父亲打电话过来说她把小小接回去了，杨云泽不配为人父。
我听完经过，火速赶回去。
再次见到的是杨云泽指着父亲鼻子骂为什么弄坏家里的门锁。
没错。
父亲是找人直接把门锁弄坏进去的。
因为他听到小小在里面撕心裂肺哭。
而杨云泽改了门锁密码父亲进不去。
当即我和杨云泽引发剧烈争吵。
“杨小小姓杨，是我杨家的女儿，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岑家来管！”
我记得杨云泽当时一脸憎怨。
父亲气得直接把小小带走，真的不再过来。
那一次，我和杨云泽彻底陷入冷战。
我拼尽自己所有能力，就是想给女儿创造更好的家庭环境，让她茁壮成长。
可他居然对女儿如此不放在心上。
正好那时手机接到主治医生电话说小小身体需要精心调养才能接受移植手术。
比起和杨云泽争吵。
女儿的肝脏移植手术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忍住了，怕小小因为我们的争吵伤心忧虑。
但现在想来，或许当时直接跟他断了关系，把小小带在自己身边。
事情绝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父亲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无果。
目光已经开始冷凝。
“玥玥，当初我不该松口让你和杨云泽在一起，这次，想必也不用通知他你们母女俩的事了。”
然后我看着父亲连夜把房子挂了中介。
短短两天就直接卖掉房子。
带着我和小小的骨灰一纸机票回了老家。
杨云泽从来没有去过我的老家。
因为他根本不关心我来自哪里。
我只需要听话的当一个透明人就行。
架不住小小吵着想找爸爸。
我只能带着她回家。
孩子到现在还惦记自己的爸爸。
她对死亡没有概念。
哪怕杨云泽对她感情淡薄。
在孩子眼里。
爸爸永远是不可替代的。
家里凌乱很多，但是多了很多小孩子的东西。
几套新衣服，新玩具，还有小零食。
杨云泽是给小小准备的？
毕竟以前都是我一手带大小小，杨云泽参与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只是提供基因，小小生下来后完全撒手不管。
甚至因为婴儿时期的小小会哭闹甚至出去住酒店也不愿回家。
我那时候想过。
这样的家庭。
有意思吗？
但是小小周岁的时候，他突然拿了很多抓周的东西回来。
让我又产生错觉。
杨云泽他还是爱孩子的。
可能他第一次当爸爸，所以进入角色的时间慢了些。
“爸爸不在家，我想爸爸，桌上的玩具我可以玩吗，妈妈？”
小小盯着桌子上的小飞机玩具双眼发亮。
我握紧拳头。
她碰不到，她玩不了。
因为我的女儿。
她死了啊！
3
“嗯，茹茹怎么样了？移植排异现象没有吧？”
杨云泽回来了。
手机视频那头是一个女人。
我脸色阴沉无比。
我认识。
宁莜薇。
杨云泽的白月光。
当初抛弃杨云泽出国留学的人。
“挺顺利的，你呢？刚下班？明天休息吗？要不要来医院看看女儿？”
？？？
女儿？
谁的女儿？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两个人说的是移植排异？
所以……
“我买了玩具和衣服，还有些小零食，回头看看哪些茹茹可以吃，岑玥也算做了件好事，起码茹茹肝脏手术成功了。”
我极力想否认自己大脑中闪过的这个可能。
然而杨云泽的话给我当头重击！
他拿我的肝脏救了他白月光的女儿！
“这事你也不和她商量下，你女儿不也等着肝脏移植吗？”
宁莜薇脸色有些奇怪。
“别提了，杨晓晓天生病秧子，估计上次手术肯定也没做成，还不如先给茹茹用了。”
杨云泽皱着眉。
“这过去好几天了，你不去看看她？”
宁莜薇把一个小女孩拍给杨云泽看。
小脸蛋胖乎乎的，看起来十分讨喜。
相反杨晓晓小脸尖尖，瘦巴巴的样子形成反差。
我心中怨气更胜一分。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直接掐死杨云泽，然后把属于我的肝脏从那个小孩身体里扯出来！
她凭什么用我的肝脏？！
她凭什么踩在我和我女儿的尸体上活下来？
就因为她是个孩子？
不。
就是因为是宁莜薇的孩子。
所以她不配。
“你女儿呢？这几天没见你说起她。”
宁莜薇语气温柔。
“估计是那老不死的接回去了，弄走也好，老让我抱，让我陪她玩，烦死了，我最讨厌小孩。”
杨云泽很不耐烦。
我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孩子衣服玩具零食。
他说最讨厌小孩。
只是因为这个小孩不是宁莜薇的？
“妈妈……妈妈，爸爸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杨晓晓抓着我的裤腿，一脸失落。
我平时已经尽可能多陪着她，但是妈妈的角色，永远代替不了爸爸在孩子心里的角色。
哪怕杨云泽对她爱答不理。
杨晓晓还是小心翼翼想留在杨云泽身边。
她还这么小。
可就要照顾杨云泽的情绪。
我突然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
为什么我非要觉得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是很重要的？
现在突然觉得。
如果没有杨云泽的存在。
我和晓晓会不会过得更好？
这只是我自私，毕竟我爱他，从大学第一眼就喜欢他。
暗恋三年最终在宁莜薇抛弃他远走她国时我才敢把自己的心意怯生生露出来。
杨云泽肯定不知道他松口答应当我男朋友的时候，我当天晚上兴奋得绕操场跑了十圈！
后来的结婚水到渠成。
“孩子很可爱啊，而且和茹茹同一天生日多好。”
宁莜薇这句话让我如坠冰窟。
因为小小是杨云泽强烈要求提前剖腹产。
距离预产期整整提前一个半月。
所以她的内脏留下一些先天性隐患。
小小是被迫提前降生的。
如今答案找到了。
杨云泽，没想到你能爱恋宁莜薇到这个地步？
你拿亲生女儿当什么了？
我突然怀疑之前他突然答应当我男朋友是不是另有所图。
细思极恐。
在一起这五年来。
或许我一直被当成宁莜薇在国内的替身。
杨云泽在营造一个假象和宁莜薇的结婚生子的生活。
好恶心！
好下贱！
轻拍着小小单薄的脊背。
我心如油煎。
孩子是无辜的。
我没想到杨云泽能不耻到如此地步。
孕育新生命是很辛苦的。
所以我怀孕后，他几乎当起全职主夫。
生怕我哪里不舒心。
每次产检，每次需要的注意点他都认真记下。
满足我提出的各种需求。
哪怕是暴雨天我让他从城东跑到城西只为吃一口那王记小馄饨。
亦或是说走累了让他直接蹲在地上当人形板凳。
他都同意。
我本以为他是为了孩子有了全新的改变。
可他一直以来并不是在忍耐我，照顾我，而是在玩角色扮演，幻想在照顾怀了自己孩子的白月光。
一个人怎么能变态到这种地步？！！
“同一天生日又怎么样？她和茹茹没法比。”
杨云泽摇着头。
我捂住杨晓晓的耳朵。
不想让她听到来自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嫌弃。
4
可是杨晓晓听到了。
我动作慢了几分。
“妈妈，那个小朋友才是爸爸喜欢的样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