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我的背贴上了老公温暖的皮肤。
我转身过去想抱他，却看到面前躺着一个纸人。
它面目僵硬地盯着我，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下一秒，它开口了。
“老婆，你怎么了？”
1.
从小到大，我都是家里最有前途的孩子，成绩好，长得乖巧，却因为一场车祸，彻底失去了一条腿，还因此双目失明，直至今日都没有恢复。
好在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公，他不嫌弃我是个残废，还对我百般温柔耐心，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就在昨晚，我突然感觉眼前无尽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丝亮光，刺得我眼睛难受，定睛看了好一会，才发现是我们家的白炽灯发出的光。
我能看见了？
我惊喜万分，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就要打给老公。
随着电话铃声接连响了三声，电话接通，陈容带着磁性的温柔嗓音出现在我耳边。
“怎么了念念，想老公了吗？”
不管是在结婚前还是结婚之后，陈容对我都是一如既往地宠爱与包容。
我笑了起来，忍不住和他撒娇。
“想你啦，你快点回家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我强忍住了报喜的冲动，心里想着若是陈容回来亲眼看到我恢复视力了，可能会更加高兴吧。
“好，再过一会我就回来，我也给宝贝准备了惊喜。”
说完，陈容匆忙挂断了电话，我盯着墙上的时钟，还有两个小时，陈容就要下班了。
“咚、咚、咚。”
时针指向七点钟方向，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兴高采烈地推着轮椅，打开了门。
一个纸人出现在我面前。
它微笑着，嘴角裂开一个惊人的弧度。
“老婆，我回来了。”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2.
我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外的“人”。
难道，它就是和我朝夕相处了一年的“老公”？
我的心跳迅速加快，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冷汗一瞬间布满全身。
不……不能告诉它我看得见。
一股冷气从脚底窜上我的天灵盖，对于危险的恐惧和本能的自保让我忍住了尖叫的冲动，强装镇定地开口。
“我本来给老公准备了牛排的，可是我太笨了，不小心煎糊了，只能丢掉了。“
我垂下眼，佯装出伤心的表情，几乎落泪。
陈容看到了我难过的样子，连忙上前抱住了我，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
“不伤心了念念，老公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小蛋糕，我们不吃牛排，吃小蛋糕吧。“
他的脸几乎贴在了我的身上，我几乎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纸糊糊的味道，带着陈腐的烂木头味和香火味，像极了丧葬用品店里那种阴冷潮湿的味道。
奇怪，为什么我看不见的时候闻不到这些味道。
陈容将我的轮椅推到客厅，小心翼翼地把我扶到沙发，把小蛋糕放在我的手中。
“怎么回事，蛋糕店的人居然没放勺子，我去厨房拿个勺子给念念。“
陈容斥责了一声，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厨房。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把我手中的小蛋糕拿了过去，用勺子挖着喂我。
那么温暖的时刻，可我却觉得万分诡异，纸人的皮肤苍白灰暗，上面的纸片摇摇欲坠， 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我机械地一口口嚼着纸人喂我的蛋糕，突然听到了陈容的声音。
“念念，那块被你烧焦的牛排呢？厨房的垃圾桶里好像没有。“
他的脸凑近，空洞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听到门口有流浪猫在叫，我就扔到外面去给它们吃了。“
面前的脸苍白得像鬼一样，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我浑身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但还是强装镇定。
“原来如此，我们念念真是善良。“
我松了一口气。
但陈容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厨房里的锅和盘子都是干净的，你把锅洗了吗？”
“可是，为什么洗碗池一点水痕都没有呢？“
3.
我的谎言其实一点都禁不起推敲。
如果我煎了牛排，势必会把锅和碗弄脏，如果现在厨房的锅碗是干净的话，就代表我把它们洗干净了。
但是今天我根本没有进过厨房，自然洗碗池也不可能有水痕。
冷汗一滴一滴地从我的背上往下滑落 ，连带着额头也满是汗珠，我找不到理由了。
“瞧你，这么害怕干嘛，我还会吃了你？“
“很热吗？怎么汗都流下来了。”
陈容破败的手捧着我的脸，扁平的面孔在我的眼前不断放大，嘴角上勾成了一个常人无法完成的弧度，几乎撕裂到了眼角，鲜红的嘴裂开，在我脸上落下一吻。
“没有准备就没有准备嘛，我又舍不得怪你。“
“老公先去洗澡，一会再来陪你。“
他摸了摸我的头，直起身，转头朝着浴室走去。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惊恐才敢浮现在脸上，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来，连忙低下了头。
但是走到一半，我感觉到陈容的动作停住了。
纸人的身体没有转动，脑袋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一百八十度地转了过来，双眼死死地盯着我，整个人向下一趴，四肢以一种相反方向扭曲着朝我爬了过来。
我低着头，面前的地板上骤然出现了一张脸，是陈容的。
他浑身以一种非人类的怪异姿势扭曲着，针尖一般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笑得瘆人。
“我们念念，是不是看得见了？”
4.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
我睁着没有焦距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地板，大声尖叫了起来。
“啊，老公，你吓到我了！”
我的语气带着嗔怪，里面的惊恐被我掩盖得很好，好像我就只是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
陈容见我害怕，才将扭得七零八落的身体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蹲在了我的面前。
“你不是去洗澡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吓我一跳。”
我伸手向往常那样想抱住他，却故意没找对地方摸了个空，身体一歪就要从沙发上倒下去，好在陈容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我。
真的好奇怪，他的怀抱明明就像人一样柔软、温暖，可我的双眼看到的只有纸糊成的骨架，鼻子中瞬间充满着木头的腐烂味。
“我刚刚看到念念的眼珠子在转，还以为念念能看到了。”
陈容伸手将我额头上的碎发别到脑后，语气里带着遗憾。
“要是念念能看到了，我和你爸妈都会很高兴的。”
我看着面前纸画着的人脸，上面的表情一动不动，极其违和，但还是强忍住心中的害怕摸上了他的脸颊。
“我也想看得见，那样我就可以知道我最爱的老公长什么样子了。”
纸人抱着我的动作僵住了，良久开口。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长什么样吗？”
5.
我想起来了，我和陈容是大学时候认识的。
在我出车祸之前，我们就在一起了，而且都是彼此的初恋。
陈容是金融系的才子，讲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笑起来阳光灿烂，身材高挑，外貌俊朗，不少女生都喜欢他。
我也不例外。
但是和那么多漂亮的女生相比，我太普通了，只敢把这份爱意埋藏在心里。
可他却在我们一起上的公共课的时候突然出现，坐在了我的边上。
我还记得那时的他脸红到了耳根，微微喘着气笑着看我。
“不好意思同学，来晚了没位置，你这有人坐吗？”
我摇了摇头，他便坐了下来，后面的小组作业，也自然而然地和我成了一个小组。
我以为我们的联系就止步于此了，可他却在期末考试后叫上了小组所有人一起聚餐，聚餐之后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指针转到了他。
众人起哄：“容哥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下意识地地看了我一眼，说：“没有。”
众人明了：“倒底有没有！”
他老老实实：“有，就在眼前。”
6.
我的世界坠落到黑暗里太久太久，几乎记不得陈容的脸了。
我只记得他眉眼英俊，身材颀长，灿若星辰的眼眸在看向我的瞬间会亮起星光。
而眼前的这个怪异的纸人，虽然他有和陈容一模一样的声音，但绝不会是陈容。
那我真正的爱人，究竟去哪了？
难道被它杀了？
我躺在床上，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我一阵毛骨悚然，而“陈容”已经洗完澡回来，躺到了我的身边。
“老婆，怎么还在玩手机呢，我们要睡觉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伸出手想拿走我的手机，我下意识地想躲，却强忍住了冲动。
如果我躲了，就代表我能看得见了。
手机被陈容触碰到的瞬间，我连忙攥紧了手机。
“我还不困，可以再让我听会吗？”
“你呀，玩一会就早点睡哦。”
陈容的语气中有些无奈，他帮我盖好被子，背过身去睡觉，算是默许了。
我看着纸人的背影，确定了它应该看不到我，飞速地打开了手机，在里面查找所有的信息。
我的人际关系很简单，通讯录里只有爸妈和他的电话，微信里除了同学和家人以外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只是，我自己的的微信头像怎么会有消息？
难道我自己在给自己发消息吗？
双手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头像，果然跳出来了几句话。
“千万要小心纸人，他不是你真正的老公！“
“你真正的老公被他藏在了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