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失踪案,却多次反转,里面竟是当地官员的明争暗斗

读史鉴往说乾坤 2023-09-28 08:57:06

清雍正年间,麻城县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件。案件由一对夫妻不和引起,但却牵扯出了一系列的地方官员、生员之间的明争暗斗,案件一直持续了三年才真相大白。

麻城县有对小夫妻涂如松和其妻杨氏,杨氏貌美如花,但两人却不和。涂如松经常殴打杨氏,杨氏也就经常跑娘家去躲避。一次,两人又发生了争吵,杨氏外出之后就没再回来。涂如松以为妻子又回到了娘家,也就没有在意。可是这一次,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妻子回家,也没有去娘家。涂如松这才知道妻子是真失踪了,于是寻求街坊们一起寻访,但一个月过去了始终是杳无音信。

杨家得知女儿失踪后,认为是涂如松下了毒手,于是就到县里去告状。麻城知县汤应求是一个二甲进士出身的清官,他接到案子后觉得没有实质性证据,涂如松杀妻的可能性也很小,于是驳回了告状。

杨五荣为了找到涂如松杀害姐姐的“证据”,于是前往了麻城县西北一个叫九口塘的山村。这里有一个涂如松的别院,杨五荣怀疑姐姐就是在这被害的。杨五荣偷偷来到九口塘后,在打听消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赵当儿的青年。

这赵当儿是本地的一个无赖,接近杨五荣只是想骗点酒钱。听到杨五荣打听涂如松和他妻子,就编造了一个事件,说涂如松与夫人杨氏在三个月前来过别院,后来听说杨氏失踪了,想来是在这被杀害了。杨五荣一听这话,当即就拉着赵当儿前去县衙做证,还要给他银子作为答谢。

赵当儿谎话已经说出去了,看还有银子可图,于是在大堂上一口咬定涂如松在别院杀害了他自己的妻子。麻城知县令汤应求,经过访查和审讯,得知杨氏是一个月前才失踪的,三个月前根本不可能被杀害,这次诬告便被驳回了。

汤县令暗中访查,发现有个人一直在唆使杨五荣无端兴讼,这个人就是秀才杨同范。当地的人们都称杨同范是只戴着儒冠的老虎,平时武断乡曲、包揽诉讼。县令便请求太守褫夺了杨同范的功名,并通缉杨氏。

杨氏原是王祖儿的童养媳妇,王祖儿死后,杨氏便与王祖儿的表侄冯大通奸,后来才嫁给了涂如松。涂如松打了杨氏以后,她在冯大家躲了一个多月。冯大的母亲看到两家打官事,怕惹祸上身要到官府去报告。冯大害怕,把这件告诉了杨五荣。杨五荣因诬告徐如松杀妻,受到了县令的批评,现在明知自己的姐姐没死,诬告罪已经落实,心里更加害怕,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本姓秀才杨同范。

杨同范迷恋杨氏的姿色,便对五荣说:“我是秀才,把你姐姐藏到我家里,谁敢来搜、来抓人!”于是他趁机占有了杨氏,并把她藏在夹墙里边,一边却继续唆使五荣状告涂如松。

一年之后,有个姓黄的乡民在河滩上埋葬了他的一个僮仆,滩涂很浅,尸首被狗扒出来啃吃。地保看到了暴露的尸首,便请求汤县令前去验尸。当时正碰上那天大风大雨,雷电交加,汤县令一伙只好中途转回。这件事被杨同范打听到了,心中十分高兴,抚摸自己身上的秀才青冷说:“这身衣服可以保住了!”于是便与杨五荣密谋,冒认那个尸首就是杨氏的尸首,同时贿赂仵作(验尸人员)李荣,要他填埋女尸。李荣不答应。过了两天,汤县令前去验尸,尸体已经腐烂,难以辨认,便将它埋葬了,并用木牌立了一个标志。杨同范、杨五荣拉来了同伙几十人,硬说这就是杨氏的尸首。他们的意见没被采纳,便一起起哄闹事。

总督迈柱知道了这件事,便派广济县令高仁杰重新去验尸。高仁杰是一个候补县令,他很想弄到汤县令这个缺。他所用的仵作薛某又接受了杨同范的贿赂,验尸时硬说这是一具女尸,肋部受了重伤。于是杨五荣等诬告涂如松杀妻,汤县令受贿,刑房师爷李献宗玩弄文字游戏,仟作李荣虚报事实。总督迈柱信以为真,弹劾汤县令,专门委任高仁杰审理此案。

高仁杰用酷刑拷打涂如松,打得他两处踝骨都露出来了。涂如松仍然不招。高仁杰便将铁索烧热,按着涂如松跪在铁索上。涂如松的皮肉烧得冒烟,并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在审讯过程中,汤县令同样受到了酷刑。他们禁受不起,只好“认罪”。李荣不屈,终于死于杖下。

那个死尸,本来就是一个男子,头上无长发,没有脚趾骨,也没有血裙、血裤。高县令硬说这些都被涂如松盗走了,逼着涂如松取出来上交。徐如松只图不受酷刑,乱指着一些无主坟墓说:“都埋在这里边。”最先挖的那座坟墓里,只有朽木数十片;接着挖的一座坟墓,里边连朽木也没有;后来挖出一具长着长胡子、穿着巨靴的男尸;最后挖得一个细足女尸,高县令一伙十分高兴,但仔细一看,酷骸头骨上覆盖着丛丛白发,只好抛弃了这个尸骸。这样挖来挖去,麻城县的无主坟墓,被挖了上百座。

每次没有“收获”,徐如松就要被烧炙一次。涂如松的母亲许氏,不忍心看到儿子受到如此残酷的摧残,便剪下了自己的头发,把其中的白发去掉,说是原尸体上的女发。刑房师爷李献宗的妻子,怕丈夫受不住酷刑,便刀制自己的手臂,血染一条裙子、一条裤子,并劈开自己已死儿子的棺材,取下脚指骨,这才凑齐了高县令追缴的那些东西,一起埋在河滩上,引高县令一伙去挖掘。高县令得到这一切,认为“证据齐全”,便定了这个案。

当时的黄州太守蒋嘉年,知道这件案子的审理有欺诈行为,不肯转呈案牍;反而召集其他县的人再去验尸。作们一致认为这是一具男尸。高仁杰听了这个结论,十分害怕,诡称这具尸骸被偷换了,要求继续审讯犯人。这时山洪暴发,那具尸骸被大水冲走,无法再验。总督迈柱祖护高仁杰,竟以涂如松杀妻、官更受贿定案。涂如松、汤县令都判定斩杀或绞死,呈报朝廷批准。麻城县民都知道这是一桩冤案,大家议论纷纷。但因为没有找到杨氏,事情也莫明究竟。

过了没多久,杨同范邻居的一个老太婆,有天早上起来,看见血肉模糊的李荣的鬼魂,奔向杨同范的家里。正当她惊疑万分的时候,杨同范家的一个丫头求她去接生,说是杨同范的妻子未到产期就发作了,并说这地方除了这位老太婆外,谁也帮助不了这个难产的产妇。老太婆也自告奋勇地去了,原来婴儿的颈子被包衣缠住了,生不下来,要几个人掐紧产妇的腰身才能生下。产妇急了,便大声喊道:“三姑,救我!”杨氏在夹墙里听到同房妻子向她求救,便突然走了出来。她一见到这位接生的老太婆,便十分后悔,想躲避但又已经露面,便跪在老太婆面前,求老太婆不要泄露出去。杨同范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 10 两银子塞进老太婆的衣袖里,而且不停地摇着手,暗示她不要讲出去。

老太婆回到家里,对她儿子说:“老天哪,鬼神是不能不信的更是不可欺的。我不能不为受屈者伸冤。”便叫她儿子拿着杨同范收买她的那 10 两银子到县衙去控诉。当时麻城的县令陈鼎,原是海宁县的举人,早就知道涂如松一案是一大冤狱,但没有找到杨氏,无法昭雪。他一听说老太婆儿子的控诉,立即去禀报巡抚吴应荣。吴应菜怕事,便要陈县令自己去禀报总督迈柱。迈柱一听到陈县令的禀报,反说他十分愚蠢,而且满脸怒气,冷笑着说:“你说杨氏还在人间,你就把他抓来吧!”

陈县令回到县衙,想到这件事稍一延缓,就会走漏风声,杨同范就会把杨氏藏匿到别处,甚至杀人灭口。这样,这一冤狱便永无昭雪之日。于是他借口杨同范蓄娼,亲自带领快手去搜查。一进杨家,便急忙捣毁了他家的夹墙,果然抓到了杨氏。这个消息传出之后,麻城几万人上街欢呼,并跟随着进了县衙大堂。

县令召涂如松出来认妻,杨氏没有料到她丈夫竟因为她的缘故被摧残得如此焦烂不堪,便走上前去抱着如松的颈子放声大哭,不停地说道:“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堂下的百姓,见此情景,无不痛哭失声。杨同范杨五荣等人,见真相大白,叩头乞命,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件事发生在雍正十七年七月二十四日。巡抚吴应菜将发生的这件事奏明朝廷。但迈柱的奏折早已递上,清廷未接到吴巡抚的奏折就批复下来了,要将涂如松、汤县令等一伙人处决。总督迈柱此时十分狼狈,不得已又一次奏折上报朝廷,说是此案还有其他缘故,请求暂缓处理。

杨同范揣摩总督的意思,怕这件案子一翻,自己要受牵连,便引诱杨氏写份状词,说自己原是娼妓,并非涂如松的妻子。杨同范也自己承认窝娼有罪。总督迈柱便据此上报,以减轻自己的罪责。清朝政府大概此时已知道此案的原委,为了庇护满族官员迈柱,便将迈柱和吴巡抚调回京城,另有委任;特派户部尚书史贻直为湖广总督,并委任两省官员会讯涂如松一案。审讯的结果是:汤应求官复原职,杨同范、杨五荣等被处死刑。

故事来源:清·袁枚《小仓山房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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