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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儿》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那就是寡居无儿的孟玉楼和李瓶儿为什么都急着要再嫁?
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们守不住自己的财富。
孟玉楼有死去老公的弟弟,长大了等着分家呢。
李瓶儿有死去老公的三个弟弟,虎视眈眈。
一个没有儿子的寡妇,说到底,是守不住她们的财产的。
正是这种深重的危机感,使得她们必须找一个强势的老公,来保证她们的后半生。
当然条件就是,连人带财富一起送。
李瓶儿为什么等不得西门庆,又嫁了蒋竹山,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金瓶梅》揭示的是一种深刻的社会经济伦理关系。
这是中下层妇女的状态。
那么,上层呢?
来看《红楼梦》。
林黛玉是五世列侯的小姐,在父母和弟弟死后,庞大的林家财产也必须寻找靠山才保得住。
林如海、贾敏和贾母的计划就是,林黛玉先作为幼女由贾母监护,林黛玉背后其实是林家家产。贾琏作为荣国府长房长孙代表荣国府也就是林黛玉的外祖家全权处理林如海后事,其实就是监管林家财产的意思。
等林黛玉成年,嫁给贾宝玉,林家财产作为陪嫁并入贾府。
看到没有?
就是贵为千金小姐的林黛玉,也得给自己找个老公,才能保住财产。
史湘云的情况更惨。
她在襁褓之中父母就死了。
也就是说她的父母失去了家族财产的继承权。
这样一来,史湘云就由其叔叔抚养,她出嫁就只有一份可多可少的嫁妆了。
妙玉是富可敌国人家的独生女儿。
但是围绕妙玉也有一场阴谋。
妙玉是带发修行,是可以还俗,过正常女孩子的生活的。
她的父母也死了。
这样一个富贵人家,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带发出家的女孩子,其实更加凶险。
她的叔伯、叔伯兄弟,族人,甚至管家都是不希望她还俗的。
还俗势必要出嫁。如果出嫁,这家产岂不成了陪嫁?岂不白白落入他人之手?
妙玉的悲剧,正源于此。
还有那个可恨的夏金桂。
夏金桂的可恨,有其可怜之处。
夏金桂家也有钱,父亲死了,没有兄弟,只有老母亲。
薛蟠和夏金桂闪婚的重要原因就是夏家的钱财,夏家是知道的。
但是,与其落入生人之手,不如落入薛家之手,拿捏住薛蟠,还可以支配自己的财产,甚至薛家的财产,来个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这就是夏金桂的小算盘。
而薛家的小算盘,则是夏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都是夏金桂的,也就是薛家的。
薛家败落了,正缺钱呢。
所以闹起来,夏金桂才那么嚣张:
金桂听见他婆婆如此说着,怕薛蟠耳软心活,便益发嚎啕大哭起来,一面又哭喊说:“这半个多月把我的宝蟾霸占了去,不容他进我的房,唯有秋菱跟着我睡。我要拷问宝蟾,你又护到头里。你这会子又赌气打他去。治死我,再拣富贵的标致的娶来就是了,何苦作出这些把戏来!”
所谓“治死我,再拣富贵的标致的娶来就是了”,戳中了薛家软肋。薛家相中夏家,就是图夏家钱财。如今带巨资过来的夏金桂,说薛蟠要弄死她,再如法炮制去娶有钱人家女儿,其实就是嘲笑薛家不义,借婚姻敛财。这是薛家最怕听到的话。
所以和其他女性比起来,夏金桂算是敢于自卫的。
这样看起来,《金瓶梅》和《红楼梦》向我们展示了封建社会女性生存的境遇。
这个境遇,不是靠身份高低可以解决的。
无论是贵族小姐还是中下层妇女,她们是没有生存空间的,她们是作为男性的附属品存在的。
这是《金瓶梅》和《红楼梦》向我们揭示的封建社会对于女性最不合理的制度设计。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中国女性的悲剧,就是丧失独立生存权的悲剧。
我觉得,这正是新中国的缔造者毛泽东同志,在《金瓶梅》和《红楼梦》里读到的最为本质最为深刻的东西,这就必然促成新中国关于女性的的一系列思想和制度设计,给予了中国女性“半边天”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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