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实

　　“西安事变”时，我年十六岁，作为东北军一一二师的家属在西安读书。在抗日战争中，我又随父霍守义跟部队转战苏、鲁、皖各地。现据亲身见闻和先父遗稿写成本文，其中有些内容曾经原东北军一一二师副师长车元勋的修订和补充。　　一 抗战前的一一二师　　一一二师是一支东北军部队，属五十七军，下辖三三四、三三六两个旅。三三四旅辖六六七、六六八两个团。三三六旅辖六七一、六七二两个团。一一二师长霍守义在一九三六年西安事变时奉张学良之命驻军年於西安往返延安的通道洛川地区，曾为陕北护送往来于西安和延安之间的共产党员和医药器材。有一次张学良要霍守义亲自护送一位共产党代表去陕北，霍与这位要员同乘一辆汽车，一直护送到陕北红军驻地。霍守义在此期间还筹集了四万块银元装在汽油桶内派连长韩福山用军用卡车送到陕北支援红军(红军收到这笔款后毛主席曾亲笔写过一封信给霍守义，一九五六年霍守义到北京出席西安事变二十周年纪念会时周总理还向霍提到这件事说：“现在四万块不算回事，但在当时你送来的四万块银元还是很起作用的。”)。西安事变时，霍守义又曾率一一二师奉命从西安以北移防西安以东的渭南，並与叶剑英同志一起研究渭南布防问题，正面与桂永清教导总队相对峙。渭南车站曾遭轰炸，与教导师曾发生一些战斗。一二三师一直与南京国民党军队相峙到西安事变结束。

　　二 一一二师在抗战初期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一一二师抗日士气高昂，在江阴阻击战中奋勇抗击打退敌军多次进犯。一一二师师长霍守义在江阴南闸前沿阵地战斗中负伤(腿部被日寇子弹打穿)，官兵伤亡很大。接着一一二师又参加了南通战斗和防守南京战役，伤亡更加惨重。而国民党中央不但不给补充，反乘机对东北军进行缩编，一一二师两个旅只给保留一个旅的编制，这时，霍守义在西安养伤，虽还未愈，但为保住这支东北抗日武装不被编散，急急返回部队，並接收东北军六十七军被编余的部队，编成了一一二师的一个旅，才把一一二师建制恢复起来(东北军六十七在上海抗敌伤亡惨重，军长吴克仁阵亡，六十七军所辖一○七、一○八两个师被国民党中央缩编为一○八师。军的番号也被取消，其余部队被编余)。一一二师(师长霍守义，参谋长李寓春)三三四旅(旅长马万珍)辖六六七团(团长万毅)、六六八团(团长崔锡章)，三三六旅(旅长刘宗颜)辖六七一团(团长车元勋)、六七二团(团长白喜禄)官兵大多数仍是东北老人，大家在团聚之际，士气非常旺盛，这时又有不少爱国知识青年参加了这支抗战队伍，成立了新兵队，经短期军事训练后这些新兵很快分配到了各团，从事抗日救亡宣传工作。部队将士抗敌精神更加振奋，抗战必胜的信心更加坚定，都想狠狠打击日寇雪耻复仇，打回老家去是上下一致的决心。　　三 第一次打回苏皖　　一九三八年春，为阻击日军从海上登陆，一一二师移防海州，並为巩固陆上后方，首先扫清了刘佩臣、刘桂堂两股大土匪，师部驻海州，三三四、三三六两旅四个步兵团在连云港一线布防，以旺盛的士气进入阵地，投入战斗。从五月初开始打退日寇有海空军配合的多次登陆进攻。一二二师官兵也作出了不少的牺牲。坚守到八月，五十七军奉五战区长官部命增援武汉，一一二师也奉命撤出连云港阵地，向武汉进军，途经安徽，三三四旅六六七团袭击日寇合肥机场，歼灭敌机场守卫卫队，毁日机四架。这时武汉失守，连云港也被攻陷，日军向陇海路徐海段两侧入侵。一一二师又奉命转进苏北阻击日军。部队到达洪泽，三三六旅六七一团先过运河，随后全师渡过运河，至洋河镇与敌激战两昼夜，攻克洋河镇。敌我双方互有伤亡，三三六旅六七二团阵亡一营长，击毙日军大队长一人。部队继续向此挺进，在宿迁县打了一仗，又转向海州西、房山镇一带铁路沿线。三三四旅六六八团营长刘杰率部在侦察敌情时遇日军发生战斗。随之一一二师各团也都发生敌情。当天中午一一二师率各旅、团部队奉五十七军命令立即消灭当面之敌。与进犯日军在房山至芝麻坊一线展开激战。日军死命固守芝麻坊据点。芝麻坊共有十八个碉堡，三三六旅六七一团主攻，六七团配合，军炮兵营调一连炮兵参加攻坚战。激战一个下午又一夜，至次日八时已攻下十七个碉堡，但敌指挥官仍率残部坚守最后一个大碉堡。我军包围了碉堡，接着炮兵向碉堡猛烈轰击，张连长亲自开了一炮命中敌碉堡中心。八时许，日军指挥官率队突围，六七一团在几分钟内全歼突围之敌。这一战斗击毙日军一百六十余人(二名重伤被我俘获。其余全部击毙)。这支被全歼的日军是鹫津师团八十二联队二大队七中队，中队长川崎也被击毙。我军六七一团三营伤亡较重。部队转移至房山西南芝麻坊东南，三三六旅遇敌伏击，又经一场激战，双方互有伤亡，我炮兵张连长负伤。三三六旅六七一团绕平阴以北，六七二团绕平阴以南，在沭阳以西地区与一一二师师部会合，全师官兵又向鲁南进军(鲁苏战区总部令五十七军入鲁)。

　　四 一一师在鲁南　　1、宣传队工作。一九三九年初，一一二师转战入鲁，归鲁苏城区总部于学忠指挥，在鲁南西部抱犊崮一带山区，展开游击活动。虽然环境更为艰苦，但士气却很旺盛。抗战开始后在苏北新参加进来的知识分子，宣传活动非常活跃，编排快报歌咏及自编自演抗日和锄奸事迹的节目很受官兵的欢迎。这对鼓舞士气、增强抗战必胜信心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最著名的有：《流寇队长》、《放下你的鞭子》、《东京一角》等话剧以及《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拿起红缨枪》、《流亡三部曲》、《中国不会亡》等歌曲。在鲁南山区有一个大土豪武装，为首的是通敌当汉奸的孙鹤龄、孙益庚父子，拥有武装二千余人。一一二师师长霍守义派参谋长李寓春带一支小部队从孙鹤龄驻扎的圩寨里将其父子提拿到师部，经军法处审判后公开镇压。这一事迹由六七一团宣传队单绩（王中）编演了一出话剧《汉奸司令》，公开演出，收效极佳。在鲁南山区开展游击活动是一一二师在抗日战争中最艰苦的一段时期，也是士气最高昂的一段时期，共产党员李欣是抗战开始首批进入一一二师的知识青年之一。他参加苏皖转战又转入鲁南山区，先被师长安排在一一二师参谋处工作，不久又担任了师部秘书。和师长霍守义经常一起研究问题。旅、团长等一一二师将校军官和霍谈话也常有李欣在座。当时虽也有人说李欣是共产党，但霍认为李欣是投笔从戎的大学生，爱国青年，抗日是共同目的，何必计较是不是共产党呢。八路军，一一五师也有代表来与霍谈论抗日问题。　　2、与八路军配合共同抗敌。一一二师於一九三九年初从苏北向鲁南进军，过陇海路，二月二日到达鲁南大埠进入费县以北白马关地区，五十七军一一一师在鲁南东山区活动，一一二师在鲁南西山区活动，与日寇展开游击战。部队到鲁南即有八路军一一五师东进支队来取得联系。支队长王秉章、参谋长黎玉与三三六旅马万珍旅长、六七一团车元勋团长会面。还送了一份作战地图给三三六旅，又到一一二师师部与霍守义会晤，共商互相配合共同抗击敌寇。如：一一五师六八五·六八六两团进攻蒙阴白马关日军，一一二师六七一团参战阻击增援日军，打死打伤日军数十名。一一二师师部驻关阳司，三三四旅驻白彦以南地区、六七一团驻桩木头以西地区，与八路军一一五师部队常住在一个村内，两师兵共同抗击从滕县进犯之日军，打退了日军向山区发起的进攻。一一二师率六七一团在洪山湾以北与一一五师配合在滕县一带破坏铁路，切断日寇军运；曾有一次六七一团在滕县破路后撤到石河官庄。日军尾随追来，一一五师侧击了日军追赶部队。一一二师在滕破袭战中还生俘日本华北经济考查团团长远山芳雄等人，直至一九四○年末五十七军番号被取消，一一二师被调往苏北，归苏鲁战区副总部韩德勤指挥。

　　一一二师在苏北　　一九四○年底一一二师奉命调往苏北，国民党中央军委会调一一二师到苏北目的是援韩反共。但部队进入苏北阜宁县苏家咀附近，师长霍守义即与新四军代表舒同会唔，当时韩德勤命令霍守义驻军东沟、益林，而东沟、益林又正是新四军驻地。经与舒同研究，一一二师即未向东沟，益林进发，而在风谷村即停止前进。师部驻风谷村，新四军三师政治部主任陈铁民也曾来六七一团联系，与团长车元勋会面。事后韩德勤似有耳闻，一次找霍谈话问：“听说新四军有人到一一二师来过。”霍说：“没有的事。”韩德勤虽不再深问但却催霍攻占东沟、益林、霍始终未肯受命。在离开鲁南之前，李欣等党员已离开一一二师，但是抗日统一战线的影响却已深刻地留在一一二师官兵的脑海中。霍守义把在鲁南八路军送给他的书放在住房内时常翻看。新四军也派人送一些刊物给霍看。对韩德勤的命令则是采取能拖则拖，实在拖不过去，先通知后行动，虚打实避以掩耳目。新四军从益林来人都是师长霍守义、参谋长李寓春、旅长车元勋接谈。一九五一年陈毅元帅到军事学院见到霍守义曾当众人的面竖起大拇指说：“你真够朋友。”

　　第二次转战苏皖　　一九四二年冬，汪伪政府派人潜来凤谷村一一二师部驻地见霍守义，带来委霍为华北五省联军总司令委任状，以此来诱霍率部进驻华北。霍当面严词拒绝，表示决心抗战到底。並说：“这次放你回去，下次再来枪毙了你!”一九四三年春节才过，日寇即向苏北进攻，当时在苏北的国民党部队还有八十九军及独立六旅两支部队。八十九军一触即散，一一二师在苏北参战部队有三三六旅(旅长车元勋)，辖六七一团(团长高乃超)，六七二团(团长刘书维)及三三四旅六六八团(团长韩福山)师补充团(团长胡冠军)。战斗拂晓打响，师部从凤谷村移至有一河之隔的孙庄与日军展开战斗，韩德勤当日曾到孙庄师部，下午与独六旅通电话。得知独立六旅准备避战逃走，韩德勤也即离开一一二师部，一一二师三三六旅六七一团在凤谷村保卫战中伤亡较重，霍守义于黄昏后率部转移。又经几天转战到钦工、马厂一带，得知韩德勤驻地。霍守义去与韩德勤会面，於当夜回到师部。第二天天还未亮即听到枪炮声大作，有日寇千余人还有伪军部队在飞机大炮的协助下向我军进犯。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战斗，由于这一地区是中共解放区，地形已被改造，部队在地平线下行动大大减少伤亡。但因地形不熟，战斗进行中发生师部与各部队失去联系的情况，以致一时形成各自为战的战斗局面。次日中午前后，师部才与三三六旅及各团接上联系，集结在一起，转移到沭河以北活动。霍守义在沭河以北召开会议，有参谋长李寓春，旅长车元勋及各团长参加研究，决心转进皖北进行整补(因当时有一二二师副师长于一凡带六六七团主力在皖北)。在一次行军途中，新四军独立旅与一一二师相遇，走在一一二师两个行军纵队的中间，仍以友军相遇的姿态互相让行。西进途中霍守义曾到新四军驻地进行磋商，说明一一二师的目的和行车路线。新四军表示支援和协助(后来一一二师遗留眷属在转移时受到新四军不少的帮助)。部队靠近津浦路时决定在徐蚌段的西寺坡过铁路。经一夜急行军到达路西，遭到日寇和汉奸窦光殿部的袭击。一一二师官兵奋起还击，当时炮兵连只有一个山炮，炮弹又不多,但是弹无虚发，第一炮就把日军指挥官所在的一个小树林打中，接连又打了几炮，步兵随后发起冲锋，一鼓作气击退了进犯之敌，生俘伪军多人。以后部队进入皖北，在涡阳蒙城一线布防。一一二师到皖北后又被缩编。原为两个旅辖四个团，师直一个团，共五个步兵团编制，这次整编取消了三三四、三三六两个旅部及六七二团和补充团两个步兵团，仅保留三个团的部队编制，番号是三三四、三三五、三三六团，一九四三年原五十七军一一一师已随于学忠总司令来到阜阳、颖上一带汤恩伯为扩大实力，请准将一一一及一一二两个师恢复成军，以霍为军长，番号为暂编第九军，辖一一一、一一二两师。又把一个三团别的旅(是汤恩伯嫡系部队)番号改为新编三十六师，也编入暂编第九军。一九四四年暂九军番号撤销、改为十二军。霍曾保荐师参谋长李寓春接任一一二师师长。国民党中央军委会不准，却派王秉越充任，但不久王又调升暂一军副军长，霍才得保荐一一二师副师长于一凡接任了师长。　　一九四四年，日寇为打通京汉铁路，从郑州沿铁路向南进犯。同时又向东西两侧进犯，一一二师驻守豫皖边区，击退日伪军进攻。时国民党豫皖边区总司令汤恩伯却逃往豫陕边区西峡口。一一二师防守豫皖边区沈丘、临泉一线，坚守至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　　日本投降后，一一二师带着厌战情绪被迫卷入内战中来，曾走了一段弯路，但在淮海战役中，师长于一凡接到霍守义派人来联系后，正准备战场起义，因三三团团长曹家和告密，遭兵团司令邱清泉扣押，幸因形势急转直下，邱清泉被击毙，于一凡被解放。但一一二师因师长被扣而未能全师起义，三三五团团长韩福山率部在战地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