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写一篇文章，说曾国藩是野兽举着一朵花在踱步，内容比较沉重， 今天写点轻松的。
儒学讲学问、道德和欲望，却没怎么讲爱情，曾国藩研究儒学一辈子，到老年时开始怀念爱情了。
他当然不可能“屈尊”去追求一个女孩，跟当时人一样，所能想到的就是纳妾。
曾国藩一生有二次纳妾的经历，一次成功了，一次失败了。
一
第一次发生在1861年，曾国藩50岁，攻下安庆城，想讨个小妾，说是为了挠痒痒。
真的为了挠痒痒吗？
曾国藩患有牛皮癣，全身生疮（王脓灌、捞疮子、坐板疮）， 坐板疮能搜到，其他两个真不知道是什么病，有没有懂行的解释一下。
曾国藩在家书中，常抱怨身上奇痒异常，手不停抓，抓烂了又疼，有时候整夜睡不着，极其痛苦。
曾国藩自从41岁离家办团练，与夫人分居，直到50岁的9年里，一直独身，没有婢妾之类的女人在身边，貌似不是好色的人。
所以有人据此下结论：曾国藩并不好色，买个为了小妾挠痒合情合理。
但我不太认同这个观点。
一方面，曾国藩在日记中多处写自己好色，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
曾国藩20多岁结婚，到40岁生了8个娃，跟洪秀全在南京生育数量差不多。
当然，我举这个例子，并不是说曾国藩好色，只是说他也是正常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另一方面，曾国藩后来在家书中也委婉否定了挠痒一说。
曾国藩最小的弟弟比他小18岁，很崇拜大哥，个性也比较耿直，知道大哥想找小妾挠痒，赶忙给找了个手指粗壮的姑娘，住在船上，通知老哥去看看。
曾国藩看后不满意，在日记中写：
五弟买了个奴婢，我去看了，看起来真是又笨又肥。
随后在家书中，曾国藩也委婉说了这事：
我常常晚上痒的整夜睡不着，手不停地挠痒，有人劝我买一个妾代替挠痒。老五代买一个奴婢，在船上住，我还没拿定主意。
我这老毛病了，吃药没用，挠痒估计也没用吧。
曾国藩在信中说，估计挠痒也没用吧。
好像有点又不想纳妾的意思，那真实的目的是啥呢？
你们几个可别操心了啊，不用你们买了。
一转眼，下属就给买了一个只有21岁的年轻女子，曾国藩比较满意。
他评价这个女子外貌，说她貌尚庄重，安静大方。
你体会一下这里面的内心玄机， 如果只为挠痒，体壮的女士岂不手劲更大？但曾国藩相当不满意，不再让弟弟们代买了。
这个下属是曾国藩的卫兵出身，情商自然不用怀疑。
为顶头上司买妾，自然不会找丑的，但因为曾国藩理学名声在外，估计也不会找倾国倾城的，所以找一个比较好看，又看起来端庄的，比较符合常理。
注意，上文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说曾国藩好色，我只是小小地揭露曾国藩的一点小谎言。
这其实是非常正常的人类情感，没有什么可以批判的，甚至可以鼓励。
我宁愿他纳10个小妾，而少杀一些人。
曾国藩对这个妾是比较满意的，接下来的几天，睡眠比往常早了一些。
曾国藩平时晚上12点到凌晨2点睡觉，也就睡3，4个小时，睡眠质量很差。
纳妾之后，提前2小时睡觉，甚至偶尔奇迹般地睡到6个小时。
曾国藩又写信跟家里人说：我身体平安，疮癣跟以前一样，妾已经来20天了，人倒是挺安静大方的，但对我的病也没啥益处。
曾国藩仍然强行解释，纳妾的确是为了治病。
我只能说，解释就是掩饰。
曾国藩家教甚严，以前三弟想纳妾，家里人都不高兴，曾国藩甚至还写信规劝。
作为全家的道德表率的曾国藩，今天也想要纳妾，这种压力可想而知。
可惜曾国藩费尽心思，老脸不要才纳到的小妾，身体不太好，刚过门2个月就咳嗽吐血，有时候吐血二三十口，病很重。
有时候一次就吐好几碗血，夜里也呻吟不断，搞得曾国藩也睡不好，心情差得很，后来一听到就烦。
一年多后，这位命薄的女孩就去世了。
小妾去世时，她的母亲痛哭，曾国藩在信中说，听到这哭声很烦。
他似乎对小妾的去世没有一点伤心，殡葬事宜几乎未参与，照常办公、写信、读书、下棋。
曾国藩对小妾的评价不错，说她安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又说她的母亲贪婪凶狠，因为女儿病了，所以常住我家，现在她女儿死了，她母亲的伎俩也就无计可施了吧。
最终，曾国藩也没有把小妾的坟迁回乡里，可能的确没有感情吧。
曾国藩似乎没有纳妾的命，后来又想纳妾，直接被老婆扼杀在萌芽之中。
二
8年后，1869年，曾国藩58岁，孤身在直隶工作，又想纳妾，理由不再是挠痒，而是说自己整天批复文件，味同嚼蜡，孤独寂寞，实在没有乐趣。
他对小妾要求也不少，给儿子写信说：
我整天批复文件，实在没有乐趣，想买一个妾服侍起居。
北方的女子性格暴躁，最好买南方的女子，你准备三百两银子，在南京、扬州、苏州买都行。要买温柔的，不太蠢笨的就行。
如果事情办的快，就跟你们家属一起来，如果办的慢，派个可靠老妈坐船送来。
跟她们说明了，是一个六十老头买妾，我死后可以再嫁。（这里挺卑微的，有通情达理的一面。）
估计写到这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又扯上苏东坡，说古代老人纳妾常有的事。
此时，曾国藩的老婆女儿孙子们一大家子，正准备一起去曾国藩那里。
我猜想曾国藩之所以这么着急纳妾，可能是想趁老婆没到之前，来个先斩后奏。
儿子曾纪泽接到信后，并没有马上去办，而是给弟弟（此时就在父亲身边）写了封信商量，这封信写得饶有趣味：
父亲想买小妾，但时间实在太急，不能跟家人一起带过去。
我的意思是，咱妈就快要去了，不如两位老人见面一起好好商量，较为妥当。
咱妈的眼病现在还没痊愈，我还没把这事跟咱妈汇报，希望弟弟你委婉转告父亲一声。
儿子曾纪泽接到曾国藩的信5天后，立马带着母亲妹妹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去见曾国藩了，此事不了了之。
曾国藩的原配叫欧阳夫人，脾气火爆，一辈子生了8个娃，不需接生婆，自己就能剪脐带，你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
曾国藩见了原配，就没敢再提纳妾的事。
相比于曾国藩自己编造的纳妾理由，我更相信这么一句话：
谁不是前半生端着，后半生就端不住。
曾国藩也是可怜，立理学人设，给自己挖坑，虽然位极人臣，纳个小妾都鬼鬼祟祟的。
三
本文讨论的并不是曾国藩好不好色，只是讲曾国藩作为一个孜孜不倦研究儒家理论的普通老年男人的微妙心理。
我很理解曾国藩在修身方面的困境。
也许每个人都有变完美的渴望，我之所以如此反对儒家，是因为我亲身体验知道儒家修身那一套不管用（也许有人说，那是你没学好吧……嗯，成功学理论都是这样的，将责任推给学习者）。
儒家是非常肤浅的学说，你跟他谈哲学，他跟你谈道德；你跟他谈人性，他跟你谈顺从；你跟他谈爱情，他跟你谈野心。
儒家的学说太过于确定，言之凿凿，好像很理解人性，其实只是把人性看肤浅了，只有肤浅的人才会说了解自己。
儒家的道德准则并不能解决人生的困惑，就像描述的食物无法充饥一样，埋头于枯燥文章的曾国藩感到人生的绝望。
曾国藩被失眠、病痛和自虐折磨终生，虽然他位极人臣，但在我看来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