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现在沈星远的至暗时刻。
他以为我是他的光。
后来他眼尾发红，像个小狼崽子一样死死地盯着我，抓着我的肩膀生疼，
「季夏，连你也要扔下我？」
1
大学毕业，连续海投半年后，我在应聘网站上找到了一份工作：全职保姆，工资两万，包吃包住。
搬进大别墅的时候，我的眼睛差点都要掉到地上了。
妈呀，上次见到这么漂亮华丽的房子还是在电视里。
在我前面的少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语气不善，「不想干就滚。」
我不想滚，我想赚钱，所以我两个腿像踩了风火轮一样飞奔超过了他，先一步抵达别墅大门，并带上了职业微笑等着他。
雇我的富家少爷叫沈星远，人长得很帅，但是腿部有疾，只能坐轮椅。
我的工作就是照顾他的衣食住行，确保他每天早晨醒来都有香喷喷的饭菜，确保这六层大别墅的卫生状况良好。
除此之外，这个工作包吃包住，沈少爷说了，先试用三天，干得好立刻给我交社保。
想想，住在大别墅里，领着五险一金，还每个月进账两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没有！
但当我我气喘吁吁的把东西搬进别墅后，没等我坐稳，沈星远突然说了一句，「我要上厕所。」
他说的又快又急，我耳朵不好，根本没听清，下意识的就问了句什么。
随后，便听到他咬牙切齿道，「我！要！上！厕！所！」
这次听清了。
我脸有点红，指了指自己，「那我陪你？」
他脸色多少也有些不自然，「嗯。」
等到厕所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停止了后，我语重心长地道，「沈先生，其实这事我们只需要在卫生间安装一个扶手就可以解决的。」
里面沉默了许久，然后沈星远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明天你找人安。」
2
第二天我就出门找了个熟人，谈好二八分账后，我便带着他过来给沈星远安卫生间扶手。
这玩意很简单，不过是一个u型的不锈钢管子，简单的焊接就可以了。
但是沈星远不是普通的有钱人，所以当我对着这跟不锈钢扶手大肆吹嘘了几分钟后，他很爽快的付了钱，五千块。
我得一千的回扣，师傅收四千。
「小季，下回还找我啊。」
我挥挥手，笑得灿烂，「好嘞。」
这一千块是我提建议的钱，我拿得心安理得。
一回头，我便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是沈星远。
他目光幽深地盯着我，我以为他看破了我的小伎俩，正忐忑着，就听他道，「过来，我要洗澡。」
他的腿几乎没有力气，计算是能拉着扶手，单手脱衣服都费劲，所以他只能唤我。
我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照料自己的，但是我发誓我从来没这么伺候过其他人。
见我磨磨蹭蹭，沈星远有点不耐烦了，「我给你打一千块。」
3
沈少爷很有钱，也很大方。
我做一顿好吃的饭菜，他会给我发个红包。
他要吃宵夜，也会给我发个红包当加班费。
更别提一些其他的事了，一个月下来，加上零花钱，我几乎存了快五万。
那些挑剔的毛病，他几乎没有。
他甚至很少说话，也不怎么理我，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安静的坐在窗边，看自己的书，偶尔抬头看看窗外小花园里盛开的花。
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却没想到很快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天，一个年轻的女孩用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她一见到我，就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邓蓉！」他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我瞥到有茶水溅到了桌上，哎，过会又要去擦。
「你来干什么？」
见沈星远搭理她，邓蓉疾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去，紧紧握住沈星远的手，「你的腿还好吗？」
「呵，残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沈星远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的腿能站起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就是一个废人。
4
从那天两个人的只言片语中，我总算知道了沈星远的故事。
他的腿残疾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退婚了，现在过来，不过是为了给他一点心灵的安慰。
夕阳斜斜的搭在他身上，想到那五万块钱，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沈先生，我每天给你按摩吧。」
毕竟我是全职保姆，照顾好他是我的本职工作。
「季夏，你是在可怜我吗？」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恢复。」
或许是我说这话时的表情过于情深义重，沈星远同意了。
每月给我加一万块钱，每天给他按摩护理腿部。
开始时，我连穴位都不懂，乱按一气，反正他也没知觉。
后来我发觉这样不行，自欺欺人没意思。
没事的时候，我就每天看视频学习穴位，学习按摩护理技巧。
虽然他还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心理上我觉得是有效果的。
他有时候会目光沉沉的看着我，不说话，似乎带着探究之意。
有一天，他突然问，「季夏，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可就把我问住了，我支着下巴想了想，咧嘴一笑，「你我本无缘，全靠你撒钱。」
沈星远便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5
转眼间，清明将至，我也在这里工作了接近两个月。
沈星远给我放了三天假，让我回家休息，他要回家祭祖。
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父母。
我推着轮椅把他送到那辆豪车旁边，正准备伸手去搀扶他时，他那个雍容华贵的母亲便一把推开了我的手，「星远，妈妈扶你。」
沈星远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木然的避开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随即又看了看我。
我瞬间了然:少爷需要我。
等到汽车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中后，我吐出一口气，迅速返回别墅，并随手反锁住了大门。
我目标明确，直奔沈星远的房间，他的卧室我清扫过很多次，却有一个地方我从未涉足。
衣柜里有一个保险箱。
我本以为他会设置一个无比复杂的密码，结果竟然是123456。
咔哒一声，保险箱打开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里面满满当当的资料。
我迫不及待的拿起资料翻看，只是越多翻看一次，心情就更加沉重一番。
这是存放着沈星远的病历。
从他第一次因急诊入院起，到每一次的检查，一应俱全。
根据诊断，他的腿几乎不可能站起来。
而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6
我在别墅等了几天，没有等来沈星远回来，却等来了一信息:沈星远住院了。
医院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赶到单人VIP病房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哭啼啼的女声。
「要不是那个人渣见死不救，儿子也不会这样！当时他要是下车看一眼，哪怕打个120，也不至于这样！」
「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沈星远的声音还算平静，但是句尾的颤音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总之，我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渣，让他付出代价。」
听到沈星远的母亲恨恨的语气，我不由得浑身一激灵，丝丝凉意爬满了后背。
她推门出来时，似乎情绪还没平复，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怨毒得很。
我不自然的摸摸鼻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这才进入。
沈星远正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听到动静也没转头，只是道，「医生建议我左腿截肢。」
我征了怔，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季夏，你愿意继续照顾我吗？」
我当然愿意了。
7
沈家财大气粗，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给他安排好了手术，主刀医生是国内最知名的医生之一。
手术那天，我和沈星远的母亲，继父，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一起等在手术室外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浑身颤抖。
我见过沈星远之前的照片，他在足球队里当前锋，腿部颀长，健硕，充满着优美的肌肉线条。
展示柜里还摆着他从小到大获得过的奖杯。
可是现在，他再也无法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了。
出院那天，沈星远的母亲看了看我，话却是对着他说的，「妈再给你找一个专业护理吧。」
他沉默的摇摇头。
我知道，他的母亲看不上我。
因了这，我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他。
医生让他尽量不要起床，多平卧。
所以这下上厕所，洗澡都成了问题。
他这样的人，一生顺风顺水，天之骄子，怎么能受得了这些。
我要给他脱裤子时，他的脸色爆红，双手死死的握住我的手，咬牙切齿道，「我自己来。」
我懂，男人的自尊。
我自觉的背过身去，任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动作，半晌，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转过来帮我。」
沈星远很高，出事之前体格健硕，身上有锻炼的痕迹，但是现在却消瘦得像个少年。
他双手支在我后方的墙上，我的视线所及就是他白皙的胸口。
不知道是浴室的热气还是他身上的热气熏得我面色潮红，我只能垂下眼睛，紧张的给他解裤子上的松紧带。
「季夏。」
沈星远哑着嗓子喊了我一声。
气氛突然就不一样了，我有些恍惚的抬头，便看进了一双满是渴望的双眼。
他缓缓凑近，眼睛与雨夜中痛苦挣扎的眼睛重合，我陡然惊醒，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跑出了浴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