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二十几个小时我终于到达了雷村,“你认识雷达吗?”她的瞳孔收缩了两秒,“怎么现在才来给他奔丧?”

云廷文化 2024-06-21 17:11:04

第一万次从梦中惊醒。

我在梦里痛哭流涕向着两个黑色的背影痛苦忏悔,渴求他们的原谅宽恕,可他们沉默着离我越来越远。

第二天我在母亲的搜索记录里发现了红珍珠。

当天夜里那背影转过身,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梦里对我笑「赎罪吧,雷达。」

可我不是雷达,我的舍友雷达,早就死了。

1

我叫李飞,是一名摄影系大四的学生。

最近我身边的同学们都已经开始全身心投入自己的毕设作品,几个朋友都打算从最简单的现偶入手。

我本来也想混个毕业,但看朋友们找的那几名把面容敷得惨白的姑娘和头发反光的男主角,再想想自己选专业时和家人夸下的各种海口,我实在做不到让这些人填满我的镜头。

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想着自己学习摄影的初心和这四年来的点点滴滴,我最终还是想拍点不一样的东西,为自己的学生时代画个完美句号,可当下又着实没什么特别的灵感,只能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焦虑。

在又一个干瞪眼睡不着的晚上,我转过身盯着自己床头褪色的穗子出神。

这穗子是我刚上大学时同宿舍一个叫雷达的男生送我的,雷达的名字和他那不着四六的口音、土大款一样的做派着实让我们几个舍友取笑了好一阵子。

雷达说自己来自雷村,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我怀疑他在哄骗我还特意搜过这个地方,地图上确实有这个地址,但百科上有关雷村却只有短短两行没什么意义的文字,就像我对雷达的了解一样少得可怜。

不过说实话,大家对深入了解一个不知名山寨来的畏畏缩缩的后生也没太大兴趣。

雷达大二下学期就退学了,他对自己退学的原因讳莫如深。

雷达离校前一天晚上我和他翘晚课出去喝酒,他酡红着一张脸,醉得找不到回校的路,逢人就呐喊着说他的梦想是做个英雄,说着说着就开始痛哭流涕,骂见鬼的飞黄腾达。

那天晚上我也喝了酒,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都比较模糊,但我还真切记得他捏紧我胳膊的力度,一双眼睛里盛着火,让我一定要去雷村看看。

“怎么,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吗?”

“不,是个很惊人的地方,你一定要来!”

“你一定要来!!”

“一定要来!!!”

雷村....雷村!

2

雷达留的手机号两年前就联系不上了。

怀着隐秘的兴奋,在各个社交平台、贴吧搜罗了将近半个月的信息后,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拎着自己最大的行李箱,手机背后贴上崇敬的导师写给我的“记录真实”的字条,手腕上缠着雷达的穗子,坐上了历时16个小时的长途火车。

雷达和我说过雷村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能横跨山林通向村里,没有公共交通,只能开车或者步行。

我在火车站问了好几个出租车师傅都说不走这条路,来回一趟得将近一天不说,山林里的蛇又大又毒,犯不上为几百块冒这个风险,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叼着卷大旱烟吧嗒了好几口说能载我去,不过要十倍打车费。

“提前说好,我只能送你到村外三公里处,剩下的三公里你得自己走,被赶出来的话我不管,我可不等你,你确定要去?”

山村附近物价低,十倍打车费也不算什么,三公里路走下来也就个把小时,何况我想到再过两个月就要举行的作品展,便很痛快答应了。

未经商业开发的山林里树木遮天蔽日,正午的太阳直射下来到车窗外只剩一些零散的光斑,自然里稀松平常的场景在人造的钢铁丛林里实在难得一见,我忍着晕车的反胃感举着摄像机一路狂拍。

“小娃儿,你去雷村做啥子?”

“这村子邪乎得很,我家就住这条路末,总看见豪车进出这条路,车窗关得严严实实,天南海北的车牌号啊......”

我看后视镜里师傅吧嗒着烟的脸,总觉得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我再问,他却一句都不肯说了,只在我下车后扔给我一瓶防蛇药,让我趁天没黑快进村。

太阳像合拢手掌一样一缕缕细致地收回了自己的光辉,十六个小时的高铁加上摇晃昏沉近五个小时的出租车,尽管我很想快走,也提不起劲力。

手机电量只剩5%,准备好的手电筒不知道怎么回事,射出的光只能照亮五步之内,再远就黑漆漆什么都看不到,我越走越心慌,可回头也是同样的一片漆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一个人走在高大的漆黑的树木中,前方的路根本看不到尽头,我只能听到自己沉沉的呼吸,又好像连呼吸也没有,只剩下树叶扑簌簌的响动,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循环播放以前看过的山村恐怖片和蛇虫遍布的丛林历险记....

不敢点开手机耗费所剩无几的电量,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为了宽慰自己只能不停念叨“快到了”,“快到了”。

突然!一根青竹破空斜插进我面前泥土里,竹子末端牢牢钉着一条蛇,那蛇还在挣扎着向我张开獠牙,我被恐惧扼住了咽喉,一瞬间连动也不能动。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一名女子缓缓走到我面前,叮铃当啷各种饰品碰撞的响声在过分安静的黑夜听起来像是炸雷,她瞳孔黑得好像能吸收掉我手电筒的光,白得看起来不太健康的肤色,和雷达相似度达到90%的鼻和唇。

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你认识雷达吗?”

在并不清晰的黄色光晕里,我确信看到她的瞳孔收缩了两秒。

“怎么,人都死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来给他奔丧?”

3

雷达死了。

这消息砸得我所有野心蓬勃的计划摇摇欲坠。

女子对雷达的死因含糊其辞不愿多谈,只讲雷达生前多次在家里提起我,说我是他的至交好友。话音一转,她又劝我不管我到雷村想做什么,雷达已经死了,雷村危险,不适合外地人踏足,更不适合一个摄影师。

“你一定要来!”

雷达的声音反复炸响在耳边,探索真相的欲望和赴约太迟的愧疚层层重叠,让我忽视了女子话语间的警告,也让我强压下了潜意识里对危险的恐惧。

在我的坚持下女子同意带我入村,条件是我要把所有的摄影以及电子设备埋在树林里并且在进村后一切照她说的做。

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超出了我的理解,回想起来和做梦一样。

雷村附近有三个巡逻的哨点,隔一段时间有人轮班,女子正好是这个时段的巡逻人,巡逻人负责驱赶误入的外乡人,也负责为不小心迷路的“客户”引路。

正常情况下每年只有一名客户能进入雷村,今年的客户半个月前已经到雷村了,后天就是做生意的日子。

现在没有更合适的身份,女子让我扮作为家里长辈探路的少爷,如果看了货物和交易过程满意,过段日子长辈会过来亲自谈笔大生意。

好在我之前想到了山村用各种支付软件不方便,背了不少现金过来,更幸运的是我家境不错,装傲慢对我来说很简单。

对着女子和雷达如出一辙但更瘦削锋锐的脸,我小心揣好自己诸多困惑,“我是不是得先大概知道是什么生意?”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那个笑容,她第一次正面向我,嘴角缓慢向两边扯起一模一样的,几乎超过人类极限的弧度,红唇白牙配着她漆黑的没有笑意的眼睛,一张过于对称以至于惊悚的脸。

在疯狂轰鸣让我转身快逃的直觉里,她用一张笑脸对我讲“你只要记住,你要的,是最好的红珍珠。”

“另外自我介绍一下,雷达是我不成器的哥哥。我是他的双生妹妹,雷一鸣。”

4

雷一鸣在雷村的声望很高。

以她的年龄来说,这份声望甚至高得有些诡异。

我一路设想的种种盘问检测都没有发生,村门口确实摆设了高精尖的电子设备测试仪,也有壮劳力守门,但雷一鸣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位贵客,你们可冲撞不起。”领头人便一边鞠躬一边陪笑地请我入村。

“一鸣姐,我们村今年已经没有红珍珠了呀,这位贵客怎么不明年再来......”

是夜,对着面前一排排奢靡的远超山村正常规格的别墅式建筑,我咽了咽口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住在了雷一鸣家里,她家里居然有个专门招待客户的超大房间,各色五星级酒店规格的客房用品,据雷一鸣说,这样的房间村里家家都有,她家的专门用来招待无主的客人。

我正想问什么叫无主的客人,难道雷一鸣家里不做交易?有人敲响了房门。

雷村的村长连夜赶来见我,我谨记着多说多错,在他面前只表现所谓的阔少做派,其他事情都由雷一鸣负责。

雷一鸣向村长摊开我背包里的二十万现金,只说了一句话“李少爷想现场观看后天的交易。”

村长看到现金时克制不住流露出的一丝贪婪在听完要求后飞速消失“雷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哪怕是我们的客人,交易过程都是蒙着眼的。”

我不耐烦地扯下自己的翡翠吊坠扔在村长面前,“后天是吧,这只是观礼费。”村长两手小心翼翼捧着吊坠,视线一边飘向雷一鸣一边对着我说“小少爷,我们的交易可不怎么适合你这种城里人看。”

我摆手让他不要讲些无意义的话,雷一鸣在旁静静地站着,面色毫无波动,好像感受不到村长的视线。

村长不再多劝,问了我家长辈交易的意向金额后保证一定给我安排妥帖便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我极力放平自己的呼吸,等冷汗快要把床单浸湿,终于感觉到窗外浅浅的黑影转身离开了。

5

村长的安排确实妥帖,他甚至让我第二天和雷一鸣一起参与交易的准备工作。

雷村几乎家家养蚌,所谓的准备工作就是挨户收集成熟的蚌,不需要敲门去问,那些有蚌成熟的人家门口早已有人捧着蚌恭敬地站着等候。

我进入雷村时是黑夜,什么都看不清,白天太阳一照,原来村里不仅家家别墅,隔着铁栅栏还能看到户户院里都停着豪车,可这些车都没有车牌,崭新得像从来没开出过村,而且那些捧着蚌的人也总让我觉得说不出的奇怪,好像每个人都有点面熟。

大白天的,村子里也和晚上一样安静,除了等候收蚌的人我就没看到别的村民。

雷一鸣提着一整捆现金收蚌,一枚蚌是一千元,雷一鸣态度很奇怪,收的蚌越多她的脸色越冷,交蚌最多的人家交了五枚,雷一鸣甩了五千元在地上,冷眼看那对夫妻趴在地上一张张拾起纸钞。

“辛苦妹妹了辛苦妹妹了......”

全村的蚌都收完我的脑子里还是那对趴在地上好像毫无自尊,对一张张纸钞狂热过头的夫妻。

收完蚌之后雷一鸣带我到雷村的祠堂开蚌,她开蚌的方式和我从前知道的都不同。

一把尖尖小小的锥子似的匕首,“锃”一声干脆利落刺进去,蚌壳破开蚌肉鲜嫩,她不用勺子或手挤压,匕首一刺一挑,就是一颗泛着粉光的白珍珠。

她就在我面前一刺一挑动作不停,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蚌在被分离珍珠的前一刻,蚌肉会不停抽搐,于是我不禁回忆起正常的河蚌开蚌以后蚌肉会抽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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