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不是我亲爸，却养了我20年。

爸死后，那没血缘关系的养子弟弟成了家里的祖宗，

而我这个亲闺女，却被亲妈赶出了家门。

她把我当成一棵草，恨不得我死在外边。

1

爸走了，连带着能给我遮风挡雨的最后一块地方都没有了。

今天是爸下葬的日子，老家来的人堆满了送别仪式大厅，平日不来往的亲戚们都来了。

「弟妹，你可要保重呀，还有两个孩子呢。」

「就是，这个家还得靠你撑着呢。」

大伯母和二伯母正和我妈说着话，我远远地隔着听着，忍不住冷笑。

这个家哪里是她这个当妈的撑着，爸在的时候一个人挣钱养全家，她是个只知道打麻将的主，连家务都是自己写完作业挤时间做。

从小就没管过自己，也从不像个当妈妈的。

不过，对弟弟她还是有个当妈的样子的。

仿佛我不是她的孩子。

大厅里哭声一片，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的起不了身，几度晕厥在现场。

「红红，快，过来呀，给你爸再磕个头。」

「对，你们姐弟俩最后再拜一下你们爸爸。」

原定的送别仪式被爷爷奶奶的状况打乱，亲戚们连带着工作人员，都怕老两口伤心过度，说是怕伤心过度，无非是怕出了岔子怕担责任，便急急忙忙准备火化，同时把老两口带离现场。

爸是在工作岗位累倒的，打从我记事起，他就没日没夜地加班干活，从未休息过一天。

「你有什么资格来跪你爸？」

「给我起来，你爸为你死的知不知道！」

「还好意思哭他，没有你他不会累倒！」

妈拖着我一边情绪激动地不停说着，一边把我往厅外赶，恨不得把我立刻丢出去。

「怎么了，怎么和红红这么大火呢？」

「对呀，老三的去世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原本都各自散去的亲戚们，又都围了过来。

「大家不了解我们家情况，我们家老李这么卖命都为了这丫头，家里和她商量读个便宜的学校，偏非要去英国读，说那个学校全球排名高，可开销多大了，这不给老李累死了。」

「妈，您怎么能瞎说呢，我是拿了学校的全额奖学金，才去英国读的书，没花家里一分钱，您是知道的呀！」

「我瞎说？那点奖学金够什么？英国和咱们这个小地方能比吗，平时你不吃不喝啊，要不是你爸累死累活，在英国生活费哪儿来啊！」

「爸没给我转过生活费，您就是在瞎说，我在英国的开销，都是下了课打零工赚来的，没让家里操过心。」

「你还给我嘴犟！你爸都被你累死了，还不知道懂点事，自己看看这个存折，这是他临死前交给我的，说是为你存的。」

我妈哭的恨不得立马随我爸去了，亲戚们也瞬间倒戈，一窝蜂地对我开始讨伐。

说话间存折被甩到脸上，打开仔细一看每个月确实存进不少数目呢，但从没听爸提起过为我存钱这回事呀。

不行，我不能和这笔钱有关系，不然因为我累死了亲爹这名声可太难听了，老家这帮人还不立刻把我生吞活剥了。

「妈，您别哭了，装作伤心的模样干什么？到底是伤心人没了，还是伤心每个月家里固定的进账没了？谁知道这笔钱是给谁存的，说不定是给您留的，最后倒是您逼死了爸爸。」

「兔崽子，你怎么和我说话呢！」

「那我该怎么说呢？从小到大您永远嫌爸不中用，赚来的钱不够花，可他一人赚钱养了全家，还让你每天在家打牌耍乐，为了保证爸爸不在了您也能活的舒服，只能这么解释。」

「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快滚，李家没你这样的不孝女！」

「滚！」

自己不过说了些大实话，我妈就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捂着心口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发疯似的要把我赶出这个家。

「都这个时候了，不能让你爸安静一会儿吗！果然谁养的闺女像谁，和你那个妈一样，转世的扫把精只会害人！」

一时间吵闹的太厉害惊动了奶奶，她一直是看不上也看不惯我妈，可架不住爸爸爱她，听说爸妈刚结婚时和爷爷奶奶住过一阵子。

可婆媳的矛盾愈演愈烈实在无法共同生活，后来，爸爸带着妈离开那个家另立门户，哪怕逢年过节也是不来往的，要不是今天这场葬礼，大家也不会见面。

这个家奇怪吧。

亲孙女长到到二十岁才头一次见爷爷奶奶

居然是在自己爸的葬礼上。

被自己妈一心往外赶，

被自己奶奶骂扫把星。

细想想也不奇怪了，奶奶本身就不喜我妈，如今厌恶我也正常。

算了，从小对这个家也没有多少留念，以前爸在家还有些温暖，如今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牵挂了。

「奶奶您别气着自己了，我这就走，本来也计划今晚回英国的。」

说着就准备往外走，奶奶听完我的话就跟没听见一样，独自返回厅内，要和我爸做最后的告别。

「红红，快去见你爸最后一面，你妈是伤心过了头了开始说胡话了，不搭理你妈妈。」

大伯母带着哭腔追来，拉着我要往厅里去，大伯母是家族里少有的正常且善良的了。

「好孩子，你爸活着的时候，你们姐弟俩他最爱的就是你，你也给他争气，快去见爸爸最后一面去。」

「你拉她干嘛，还想让她爸不得安啊，我们李家没有这样的闺女，让她走吧，也不用再见她爸最后一面了。」大伯气呼呼地拦住大伯母。

「老公，你糊涂呀，这是你亲侄女啊！」

「我不需要闺女，我有儿子就够了。」

我甩开了大伯母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殡仪馆。亲戚们的和我妈的叫骂声，听的越来越不真切了。

半路下起了大雨，雨很大，瓢泼一般，自己找了个角落躲雨，借着躲雨的功夫大大地哭了一场，再也没有人为自己遮风挡雨了。

伤心过后，还是振作起来淋着雨往家赶，不能误了今晚的航班，得先回趟家拿些东西。

2

从殡仪馆到家，一路淋着雨跑到家的自己几乎快成了水人，全身湿透顾不上洗个热水澡，一边浑身哆嗦地咳嗽着，一边忙乱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过了今晚，这个家是再也不想回了。

「呦，姐，找些什么呢这是？」

「阿伟？你怎么回来了？爸那边结束了吗？」

「我和妈都回来了，一个都死了的人，用得着费那么多功夫吗？不是还有亲戚在那儿吗。」

「你混蛋！爸活着的的时候对你多好，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你爸，他们只是亲戚。」

「噢，我以为你不知道那是爸呢，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爸呀，也是你爸呀，你能走我就不能走了？」

看着这个弟弟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从小家里好的东西都是他的，妈妈也只有对他才会温柔起来像个妈，享受了十八年爸对他的好，竟说出这样的话。

「你也十八岁了成年了，说话做事过过脑子，亲爹的恩情你都不念，还配做个人吗？」

「还轮不到你教训你弟弟，我们都累半天了再说了，阿伟说的也没错，不然要老家那帮人来干嘛的？打算跑来白吃席看热闹来的？」

说完，妈和平常一样慈爱地拍了拍弟弟的手，「阿伟，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为你爸忙了一天饿坏了吧。」

急着出门赶车去机场，是多一句话都不想再和这俩人说了，爸一走，这是人还是鬼都现出来了，更不愿看这母子情深的模样。

毕竟从小到大，自己从未得到过亲妈给的一丝一毫的爱意，如今，也不需要有了。

快速收拾好东西后，自己一个人拖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准备出家门时，被阿伟拦下，「姐，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还真不打算回来了？」

「我还回来干嘛，她从来心里眼里也只有你一个，有你陪着妈就行了。」

「等会，打开箱子给我看看？」

「为什么要开箱子？」

妈听见我们的对话，拎着炒菜的铲子冲到大门口，帮阿伟一起拦住我，像拦小偷一样。

「为什么？你问的倒是好，我告诉你为什么，万一你拿走了不该拿的，就说不清了，现在打开咱们都看清楚了过一遍你再走。」

「我只拿了我自己的东西。」

说完我就拖着箱子往楼下走，前脚刚出了门，就被妈给拽了回来，「阿伟，锁门。」

「我告诉你，今天我不开箱检查不许出门！」

「哪怕您是我妈，也无权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翻我的箱子，那是违法的。」

「甭和我提什么法不法的，我就开怎么了你让警察抓我来啊，阿伟给你姐弄回房间去，我看看这箱子。」

「阿伟你松手，你怎么这么糊涂，分得清是非对错吗，妈说什么你听什么，她让你杀人你也去吗？」

「我不管，我就听妈的话，全家属妈对我最好了，听妈的话有钱花。」

「你个傻的，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姐，消停待会儿吧，等妈查看完了不就没事儿了，又不是不让你走。」

阿伟话没说完就急着把我锁进房间，自己兴冲冲地跑去和妈一起看我箱子里到底带了些什么，我透着房间的窗户往外瞧着这一切。

心又凉了半截，这哪是母女，分明是仇人一般，她无非就是怕我带走家里的财产。

房间门被打开，箱子里的东西被抖着倒在了床上地上桌子上，哪儿哪儿都是，连自己的贴身衣物都被拿出来检查，生怕拐带走家里一分钱。

「妈，您不觉得您做的太过了吗？」

「往后我们孤儿寡母的要过日子啊，我小心些不对吗？」

「哼，那您就拿我当贼似的这么防着？」

「爱怎么想怎么想，本身你于这个家也就是外人，死在外边我也不会管你，姑娘家和儿子永远不一样，你弟弟以后娶媳妇还是在这个家，你呢？」

「行，有您这话我也不多说了，您愿意查您自己慢慢查，东西我都不要了，那张我自己存钱的银行卡给我，我赶时间。」

她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听完我是没有任何惊讶和难受的，反而更急着离开这个家。

「不耽误你时间，所有东西都留下，谁知道衣服里有没有藏房产证或者钱币什么的，还有，那张卡也得留下。」

「凭什么，那是我自己在英国打零工辛苦赚来的，不是家里的钱呀。」

「就凭你弟弟是男孩，能为我们家传宗接代，你就应该拿钱给他，你的钱不就是家里的。」

「不行，卡我必须拿走。」

「你去了英国可以再赚嘛，你弟弟可没你这么有出息，当姐姐的帮弟弟天经地义。」

「就是啊，姐，我没学历也没能力，去工地搬砖吧也吃不了那个苦，而且晓梅都怀孕了。」

「晓梅？晓梅是谁？」

「阿伟的高中女同学，那姑娘都怀上了，眼看着就要办喜事了，手里没钱怎么行。」

「这也太离谱了，这不没到法定年龄嘛？不出幺蛾子你能死吗？」

「哎呀，骂什么，也不知道夸你弟弟，人姑娘上赶着要和你弟弟相处，大了肚子求着我们娶，你看看你弟弟多厉害。」

「什么？求着？」

「对啊，我是看不上她的，她死皮赖脸地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我才愿意和她相处看看，怀孕了关我什么事打了就是，她自愿的，我又不是非得娶她。」

「你个混账！怎么不去死啊你！」

只以为阿伟从小被妈纵的总是任性贪玩了些，没想到烂到根子上了，怪不得一个劲和我要钱呢，气的直接上手开始打了起来。

「打你弟弟做什么，他又没做错。」

「他怎么没错了，不然人家怀的哪门子的孕，孩子从天上掉下来的？」

「哎呀，还不是女孩子不自重。」

「你等着吧，人家姑娘父母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闹你呢。」

「晓梅家爸妈同意的，让先办事儿，到了岁数再领证。」

「行，你们愿意怎么弄随你们，看来这卡今天不给你们我还走不了了，卡给你，李伟你给我写个欠条，卡里有人民币50万。」

「一家人写啥欠条，你的不就是你弟的。」

「不一样，我是我，他是他，写不写随你，不写你就别要媳妇儿了，一分钱不给你。」

「不就是欠条嘛，我写就是了，姐还能和我真要钱不成。」

「呵呵，那可说不好。」

说话间欠条已经写给了我，欠条收好后，我跑着冲着往楼下去，打的车已经到了。

「你别回来了，怪麻烦的，每个月得给家寄钱，你弟弟还得养孩子呢。」

出小区前听见妈在楼上说的话，怕是要被全小区笑话一年，侄子要姑妈寄钱回来养，这儿子是死了还是残了？

去往机场的路上，坐在车里给妈发了最后一条微信。

3

妈，已经给了他50万了，我不会再给他一分钱，更不可能再给家里寄钱，既然他要过日子就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没人会替他养孩子。

发完这条消息，对着妈妈的微信号直接按下了删除键，包括阿伟的，后来又拉黑了他们的手机号。

对这个家，该做个告别了。

自己就像一只鸟一直被这个家拖着拽着，想飞也飞不起来，这下终于能轻松翱翔了。

到机场后，刚过完一遍又一遍的安检，正在办理值机中突然一个身影跳到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红红，你办好了没有，看着咱们来早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吧，飞机上的餐我可吃不下。」

「就快好了，不过我可吃不起了，这次连水都喝不起了。」

「你妈妈又和你要钱了？」

「对啊，她可过分了，先是在我爸葬礼上，拿出一本我没见过的存折，说我爸是为了给我存钱才累死，把我赶出家门。」

「后来我回家拿东西要走，她又拦住要查箱子里所有的衣服和书，生怕带走家里一分钱，最后把我存钱的卡要走了。」

「阿姨怎么能这样做呢，你不是她亲生的吗，那可是你在英国读研每天打零工辛苦攒下的，开学得交学费，你还得生活呀？」

「我也怀疑我不是亲生的了，确实不是亲妈能做出来的事儿，还有更过分的呢。」

「什么？！还有更过分的？我的天爷呀！」

「阿伟让一个女生怀孕了，女生和他一般大，我妈知道且纵容着，一个劲说女生的不是。」

金玉听的瞪得眼睛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阿姨也太不对了，这样阿伟要走错路吃苦头的，怎么能这样纵着呢，养儿不教如养虎呀。」

「随他们吧，那个家和我没关系了，从小就是这样，她总是这样偏爱我弟。」

「那那个钱，你就这么白送你弟了？」

「我又不傻，凭什么白给他，让他给我打了欠条，但凡以后惹我不高兴了，起诉他还钱。」

「这才对了，不能总是任由他们压榨你。」

金玉挽着我在机场里逛了好久，聊了好久的天，她从小就是我的生活搭子，我们同住在一个小区里，但生活状态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妈妈走的早，她爸一个人给她带大，怕后妈对她不好，便一直未再娶，一门心思做生意给她好日子，她家的生意越来越大，她也一直活在蜜罐里。

虽说她不缺钱，家庭条件优越，却一点坏脾气都没有，反而特会照顾人，和她同年去的英国同所大学读研，两年多的相处，已经和亲姐妹一样。

「没钱了不要紧，我有，你的学费我帮你出，生活费嘛咱俩同住一个公寓我吃啥你吃啥，但是咱们现在先去吃点好吃的，我请你好不好？你听？我肚子都抗议了。」

「好，我肚子也抗议了呢。」

我们俩相视一笑进了一家火锅店，在国外什么都能做出来，只有火锅难实现，所以每次返英之前我俩是必须要在国内吃顿火锅的。

「红红，快尝尝他家的虾滑，咱们市最正宗了，据说是店里老师傅纯手工制成呢，不像其他火锅店尽是半成品。」

「味道确实不错，真挺好吃的。」

「是吧，再上一盘吧，去英国想这个味道可也难吃到了，我可不会做啊，原材料也难买。」

「金玉，还半年就毕业了，咱们创业吧？」

「咳咳咳，辣死我了，等会儿，你说什么？创业？不会是想在国外开中国火锅店吧？」

「那不是，我想的是开律所，反正咱们都已经拿到执业证了，现在只在赶论文而已，半年后硕士的毕业证就到手啦，筹备律所和论文可以同步进行。」

「刚开始咱们没有什么钱，也不需要弄太大的场所，可以就线上咨询收费什么的，按案件的情节难易程度收费，等赚钱了咱们再租个小点的地方，两台电脑，一台打印机咱们俩，就是正式营业啦。」

我继续说着，金玉一边听着我说的每一个字，一边继续吃着，「红红，我觉得可行，等以后咱们做大了，可以换个大的地方，招律师甚至开分所。」

「对呀，等再大一点，我们钱足够多的话，可以在英国投资中国火锅店噢，那边的华人越来越多了，一定会有市场的，而且很多外国人也爱吃火锅。」

「对呀，这两个方案都不错，都可以实施，到时候我在英国随时都能吃上火锅了，太棒了。」

金玉吃饱喝足后，激动的和我击了个掌，我们俩又深入讨论了相关细节，决定返英后就开启推进相关事宜。

登机了，这次登机的心情和之前都不一样。

是第一次要自己为自己，谋后路谋遮风挡雨的地方了，虽说一直都是自己养活自己，可以前总想着我还有爸，哪天实在混不下去，回家还能有口饭吃。

如今有家和没家一样，真到自己混差了的地步，就自己那个妈还不得踩死自己，为了自己也得博一回，为自己拼出一片天。

航班已起飞，终于可以闭上眼好好睡会儿了，爸，您放心，女儿会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