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四的妹妹突然在家生下一个男婴。

我妈暴怒，提起手腕粗的棍子就朝我招呼过来，斥责我“没有管好妹妹”。

这一次，我不再躲闪，迎着她挥舞的棍子将头凑了上去。

血流如注，我抽搐着倒在地上。

我妈却慌了！她咬牙切齿朝我甩来一个白眼，冷哼一声：“晦气。”

1

我妈并不是出于心疼，而是担心失手杀了我后她会被关押。

她骂骂咧咧打了救护电话，不情愿地跟着上了车。

随车医务人员提醒缴费，她的眼里顿时漫上毫不掩饰的嫌恶，将头扭到了一边。直到医务人员再次提醒，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把从我兜里掏出我的手机，粗鲁地拿起我的拇指摁在上面，解开密码锁，打开微信，支付了五百元的同时，劈头盖脸地骂我“扫把星”。

医务人员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她似是觉得面上过不去，忽然掩面痛哭，捶胸道：“家门不幸啊，我的脸早就被她丢尽了，她这个挨千刀的，不好好上班，到处勾搭，还在家生了个孩子，到现在连孩子的父亲是谁她都不知道，你们说，我怎能不气？”

周围人原先还同情我的目光变了，变得开始审视我，他们企图从我的脸上看出我的窘迫与不堪。

我想张嘴解释，可我实在是太累了，血液流失太多，脑子昏昏沉沉的，只看到他们模糊不清的人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喧闹的声音吵得我更加难受。

我努力睁着眼睛，极力保持清醒，只有清醒才能有力对抗我妈的污蔑。

然而，我还是昏睡了过去。

2

浓郁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我的呼吸道，头部强烈的痛感将我唤醒。

我望着病房里无数双审视我的眼睛，忍着泪，佯装镇定。

我知道，定是在我昏睡期间，我妈又添油加醋，当着病房所有人的面，再次讲述了那些“辉煌事迹”。

我俨然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见我起身，左侧床位的大妈叹了叹，道：“闺女啊，好好跟你妈妈认个错，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你长大不容易，现在趁你睡着的间隙，又赶紧回家帮你照看孩子，哎。”

她虽这般劝慰着，却语气轻蔑，一脸八卦地看着我。

我嗤笑，我妈还真是不遗余力给我抹黑。

我斜了大妈一眼，不想说话。

她的疯狂输出无非是想告诉我：我妈生我养我，无论她说得再难听，怎么对我，我都得感激她。

3

我又怎么可能还愿意感激她呢？

我妈偏执成狂。从呱呱坠地起，我妈就恨极了我，也偏心惯了。比如，我妹的房间是温馨、清一色的公主房，我的则是八九十年代的布置，我吃的用的都是我妹不喜欢、用旧了的东西。不管她心情好坏，不论我做多少好事，她总是动不动就鞭打、咒骂我，甚至而这次，她竟然安排我给我妹养孩子，让我背负未婚生娃的污名。

在这个家，令我感激的唯有我爸，如果不是我爸顶着巨大的压力，坚决让我读了大学，助我考上了体面的工作，我的人生将更加昏暗无比。可在我工作一年后，我爸就因病去世，老天收回了我人生中唯一的温暖。我的世界再次变得冰冷无比！

我爸去世后，我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我接过来一看，哦，密密麻麻全都是对我的剥削。

她冷冰冰地说：“还债。”

我问：“多少？”

她说：“吃穿和学费，三十万；你把你爸累死了，赔我精神损失费三十万，还有从今天起，你要给我养老，供你妹上学，一个月给我们娘俩三千吧。”

其实，我一个月到手工资就五千多，给了她们三千，我仅能维持吃饭租房日常的基本生活。

可我爸走了，我对生活没了兴趣，无所谓地答道：“好。”

我妈咧着一嘴白牙，破天荒地拍了拍我的手，夸奖道：“蓝田就是孝顺。”

我无声地笑了笑：一个贪图利益的疯子！

4

我刚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就看到我妈走了进来。

她的背上，背着我妹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我妈得意地朝我挑眉，语调佯装充满担忧：“蓝田，妈刚付了救护车费用和住院费，身上没钱了，你转点给我，我去旁边母婴店买点奶粉。”

此话一出，旁边大妈的脸都绿了，白眼将翻未翻。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估计我已在她凶狠的目光下，死了好几回。

可笑，我余额里的五千多已经被她全部转走，若不是绑定微信的银行卡的余额为零，她估计还会一分都不留给我。我冷静地开口：“刚好在医院，我先和他做个亲子鉴定，如果证明孩子是我的，我就养；不是我的，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我妈忽然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老娘当初无论有多困难，也没做出过抛儿弃女的缺德事，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眼睛好酸，好疼。老天，如果我这一生注定充满苦难，我宁愿，不曾来到人间。

5

“这个孩子是谁的你心里清楚，非要逼我给别人养娃吗？”我大喊道。

我若是在病房里说出是我妹的孩子，不仅没人会信，反而还会给我妈把柄，她会更加咒骂我没良心，给我妹泼脏水。

虽然，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

“造孽啊，老天爷，我究竟是有多不幸，才会养出这种不知感恩、没有良心的东西！早知如此，我就是不孕不育也不该生下你这个白眼狼……”

她歇斯底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病房里全是她铺天盖地的哭喊声。

哦，原来，我妈她有这么多的不情愿与委屈啊。

我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落在白色的床褥上，像斑驳的淤泥闯入，将原本纯洁无瑕的美好弄得肮脏不堪。

想来，我原本就是那泥潭中的污垢，是不被期待的存在，理应被所有人厌恶咒骂。

“妈！你掐死我吧，我把命还给你。”我忽然用力，钳着她的双手，拉向我的脖颈，死死地盯住她。

她的表情逐渐难看，猝不及防的慌乱让她怔住，下意识地想松开我的手。

婴儿的哭声、病人的劝诫、我的嘶吼……无数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惊动了外面的护士。

6

我低着头，双手遮住泪流满面的脸庞，脑子一阵阵发晕。

为了息事宁人，医务人员只一个劲地劝说“家属有事好商量。”

许是对我的做法太过失望，我妈收起下巴，埋头轻声哄着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小婴儿，不再理我。

我一言不发，躺在病床上，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能体会到我的绝望。

许久后，我起了个身，刚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我妈耷拉着脸猛地将孩子塞到我的怀中，然后扭头出去。

门被她摔得震天响。

我立在原地，望着咂巴着嘴的婴儿，有一瞬呆愣。

婴儿粉嫩嫩的，在我的怀中睡得香甜。

我不知道保持了这个别扭的姿势多久，直到婴儿声如洪钟的一遍遍冲击着我的耳膜，我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原来是他拉尿了。

7

我妈将孩子留在医院，自己溜之大吉。

我习惯了被家庭抛弃，而这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开启悲惨的人生。

我并不打算养他。我已经过得够苦了，不想让他跟着我一起，被这早已烂透了的家庭蚕食。

办完出院手续，我站在福利院门口，分别给我妈和我妹打去电话，准备通知她们“我要把孩子送去福利院”。

电话同时显示“通话中”，我眼神一冷，转身进入了福利院。

头发花白的院长眉头紧蹙，盯着才月余的孩子，道：“抱歉，孩子太小，我们不能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