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本央行3月议息会议（3月19日）的临近，市场目前普遍押注日本央行将决定加息，从而终结世界上最后一个负利率国家。这也标志着，全球通过负利率来刺激经济的非常规政策实验即将彻底结束。
图：隔夜互换利率因押注于日本央行加息而走高
据彭博社报道，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预计将于下周或4月将短期政策利率从目前的-0.1%上调至正利率区间，这将是日本自2007年以来的首次加息。
对全球央行来说，日本这次降息也意义非凡，因为这代表负利率时代的终结，也意味着用负利率这种激进的货币政策工具的落幕。
过去在2010年前后欧债危机时期，欧洲央行也曾为了对抗通缩而采用这种工具。丹麦、瑞士、瑞典和欧元区都实行过负利率政策，不过各国实施的动机各不相同，有些是为了阻止大量资金流入瑞士法郎，有些是因为欧洲央行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后，通过负利率来刺激本国通胀率提升。
根据彭博社的全球综合指数，全球投资者投资于负收益债券的存量在2020年末达到18.4万亿美元的峰值。随后疫情爆发后，全球通货膨胀率走高，欧洲央行最终走出了负值区间。2022年9月，瑞士国家银行的宣布结束负利率政策，这使得日本央行成为最后一个政策利率为负的央行。
图：2010年后欧洲主要央行的负利率政策实验：欧洲央行、瑞典央行、丹麦央行和瑞士央行
图：日本作为全球最后一个负利率国家即将退出历史舞台：负收益债券数量大幅下降至零
许多人曾质疑，负利率政策会给银行和固定收入人群带来巨大压力。这也是许多经济学家对日本经济政策的评价出现好坏参半的原因。
例如，日本央行负责货币政策的前执行董事Kazuo Momma表示，负利率政策对提高通胀率几乎毫无作用，因为日本出现通货膨胀主要是由来自海外的价格压力推动的。”
图：负利率政策严重压制了收益率水平：日本央行在2016年引入的低于零的利率降低了整个收益率曲线
事实上，日本将近二十年以来的负利率政策，使得日本央行积累了天量的债券和股票，使其总资产规模扩大至全国GDP的127%之高。
日本的极度量化宽松政策的效果是终于使得通货紧缩得到一定控制，但代价是日元也得到削弱。不过，本轮全球疫情和俄乌冲突爆发后，日本通胀率真正走出通缩阴影，并攀升至2%以上。
然而，虽然日本目前通胀率稳定在2%以上，但日本央行对于何时启动加息，依然踌躇不决，主要在于经济恢复的基础是否稳固，以及2%通胀率目标是否会再次失守。
图：日本央行正在谨慎思考何时退出负利率政策
从经济面上来看，本周一3月11日，日本内阁办公室宣布，经过修正后，2023年四季度日本GDP增速达到0.4%，扭转了初始数据-0.4%的负增长局面，终于和经济衰退擦肩而过。经济学家预估，2023年全年日本GDP增速可能达到1.1%。
图：修正后的经济数据显示，日本在去年四季度避免了经济衰退，四季度GDP增幅0.4%
这也意味着，日本当前的经济反弹情况比预期要好，这也给日本即将举行的央行议息会议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使得央行决定加息的概率更大一些。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四季度日本经济最终避免陷入衰退，主要动力是企业强劲的投资支出的支撑。由于日本经济复苏状态较好，企业投资信心较为乐观，资本开支增幅达到2%。
但是，由于通胀率攀升，日本消费者的实际支出却继续呈现下滑趋势，修正后的四季度消费者支出增幅下调至仅0.3%。
对此，野村证券高级经济学家Takashi Miwa表示，消费者支出数据虽然表现疲软，但可能不会阻止日本央行采取加息行动，因为日本央行认为“工资和物价之间的良性循环正在加强”。
目前，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日本央行将在3月或4月取消负利率，主要判断依据是今年员工工资涨幅较为乐观。
今年日本企业和工会之间的年度薪酬谈判将于3月15日开始，即日本央行议息会议的第二天。这次谈判将由日本大的工会团体Rengo给出最终结果。工会联合会的成员平均要求加薪5.85%，这是自1993年以来加薪幅度最高的一次，2023年要求加薪幅度是4.49%。
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曾多次指出，工资谈判的重要性是“工资和价格良性循环”的催化剂，工资谈判的胜利，也标志着央行价格目标的实现，并能加快央行货币政策正常化。
图：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Kazuo Ueda
而如果日本央行不采取行动抑制通胀率，那么攀高的物价将继续给家庭带来负担。数据显示，今年1月日本家庭消费支出环比下降2.1%，同比下降6.3%，同比降幅大大高于4.1%的预期值，是2021年2月以来最大降幅，也是连续第11次同比下降。
具体来看，家庭支出下降的类别包括住房、文化娱乐、交通和通信，其中汽车消费降幅较大，降幅达到了30%。
图：日本家庭消费在高通胀的情况下持续下滑
日本家庭开支下滑的主要原因，是工资涨幅落后于物价涨幅，也远远落后于企业盈利增长。
据报道，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正在监测个人消费和工资的趋势，这是判断该国是否最终克服通货紧缩的关键。首相还计划本周与商界领袖和工会领袖会面，为最后的行动做准备。
总之，日本央行必须要满足2%的通胀率目标的情况下，采取行动抑制高通胀对家庭消费的损伤，同时亦不能因为加息让企业投资信心遭受打击。因此，日本的加息行动可谓是一次走钢丝的巨大挑战。
那么，当日本开启加息后，对全球以及我国经济会产生什么影响呢？
首先影响的，可能就是全球汇率市场了。当日本央行开启加息，可能导致日元走强。投资者可能会将资金转移到日本，以寻求更高的收益率，使日元兑其他货币升值。
同时，日元走强会影响出口，使日本商品对外国买家来说更加昂贵。这可能会影响日本依赖出口的经济和全球贸易动态，也就是说，对日本出口不利，而日本进口更有利。
其次，全球金融市场会经历较大的波动。过去几十年以来，日本央行的超宽松货币政策使日本的利率保持在较低水平，本次加息将标志着这种立场的转变。而全球投资者将密切关注央行的决策。
如果日本央行加息，可能会促使各国央行调整政策，从而对全球金融市场产生强大的溢出效应，具体表现为：
第一，投资者追逐更高收益的债券，导致全球债券市场大幅波动。日本央行的加息决定将影响日本政府债券收益率。如果日本央行提高利率，日本债券的收益率可能会上升。全球投资者密切关注日本债券收益率，因为它们是全球固定收益市场的基准。收益率的突然变化可能会引发全球债券市场的波动。
第二，投资者会涌入日元计价的股票资产，推高日本股市。因此，日本加息后会提升企业借贷成本、盈利能力和投资者情绪。此外，全球投资者可能会根据日本货币政策的变化重新评估其投资组合。这可能导致全球股市的波动。
第三，投资者风险偏好和情绪有所变化。日本央行加息可能预示着货币政策将转向紧缩。投资者可能会变得更加谨慎，影响风险偏好。市场情绪也可能随之发生变化，包括股票、大宗商品和货币在内的资产价格可能会受到抑制。
第四，对全球央行的溢出效应。全球金融市场的相互关联意味着，日本央行的任何重大政策变化都可能产生溢出效应。其他央行可能会对日本央行的举动做出回应或调整政策。例如，美联储会重新考虑其对利率的立场，可能进一步推迟其降息进程。
第五，中国等亚洲新兴市场可能出现资本外流，给人民币等货币带来贬值压力，也会给中国证券市场带来压力。随着投资者在日本寻求更高的收益率，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新兴市场可能会出现资本流动，使得这些市场的货币可能会贬值。
此外，证券投资者也会重新评估他们的投资组合，可能会从中国的股票、债券和货币市场中抽离部分资金，转向投资于日本市场。
日本加息对我国的影响还不仅仅包括人民币贬值和股市资金外流的压力。随着日元走强，人民币相对贬值后，中国商品对外国买家来说相对更贵，这可能会影响中国依赖出口的产业，对中国出口贸易带来压力。
而且，中国和日本是主要的贸易伙伴。日元走强可能会影响中日双边贸易关系。如果日元升值导致日本进口商品价格上涨，可能会影响中国出口导向型制造业。
总之，日本加息对全球和我国都是一个意义深远的大事件，我国应当及时做好政策储备，应充分应对日本加息落地后的各种市场波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