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夏花推下楼梯的那一刻,我觉醒了。
我是一本爽文中的倒霉炮灰,存在的意义只是成为男女主爱情的催化剂。
而作为男主的陆行,更是因为我挡了夏花的星途而对我大加惩戒,导致我惨死国外,无人问津。
毫不在意我们之间多年的情分,更在媒体面前澄清了关于我是他童养媳的传闻。
为了阻止剧情的发生,我跑了。
再回国的时候,陆行挡在我的身边,双眼赤红地质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躲在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老公,你说句话啊!”
“你只是陆家的养女,凭什么跟我争!”
随着夏花的话响起,一阵大力将我推下楼梯。
最后一眼,是看见夏花娇弱地倒在地上,陆家独子陆行,推开所有人朝着夏花飞奔而去。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
抱着夏花离去。
……
这一眼好漫长。
长到陆行的身影消失在我面前。
陆行失望的眼神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是一把利刃在我的心脏上狠狠剜掉一块肉。
长到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好像没死哎……
陆家那个楼梯,为了彰显大家的气派,修得又高又宽。
我刚来到陆家那年,想到因为车祸不幸离世的父母,想要两眼一闭从上面滚下去。
还没等着壮烈,就被陆行单臂拦腰抱起来,像老干部夹公文包一样。
他面色不虞,“站在这里干什么?”
“找死吗?”
那时候我觉得陆行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他怎么知道我在找死!
陆行继续说,“从那摔下去摔不死,得从顶楼上往下跳。”
我又想,陆行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我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从白天哭到黑夜,陆行都坐在书桌前不为所动。
他当我不存在。
我哭累了又靠在他的椅子腿边上睡着。
迷迷糊糊中被人抱到床上,又听陆行跟保姆吩咐,“这是陆家未来的儿媳妇,你们要看好她,下次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我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在想,陆行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男孩。
他知道我寄人篱下的不容易,又知道我一个人在偌大的陆宅中,只能做个透明人,所以用这种方式来保护我。
半夜的时候我睁开眼睛,月光正好透过玻璃上初成的霜色照在我身上,我满心在想,陆行怎么是这么好的人。
如果能一辈子都是这样就好了。
那时候我还小,天真地以为这世界是一成不变的。
陆行会永远保护我,像那天一样在背后为我扫平一切阻碍……
直到夏花出现。
她轻而易举地在我生病的时候叫走正在回来的路上的陆行,也能说服陆行陪她参加各种各样的晚宴。
然后在背后得意地看着我,“这就是姐姐喜欢的男人吗?”
“我也很喜欢,姐姐让给我吧。”
询问的姿态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然后义无反顾地将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然后胜券在握的盈盈倒下,将陆行从我的世界剥离。
而陆行也毫不犹豫地抽身而去,在媒体面前深情款款地看着夏花,否认我作为童养媳生活在陆家的传闻。
他似乎已经忘了,那是他自己说的话。
如果说童言无忌,那么在我十八岁成人礼上,陆行看着窗上凝的霜色,温声说完“霜色很漂亮”时红透的耳根,也是在骗我吗?
我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体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先从心脏开始,紧接着蔓延到全身。
叫做陆行的毒药疯狂且飞快地腐蚀着我的皮肉,像是一场微渺的霜冻发力,竟也战胜了久经沙场的太阳。
陆家的长辈为我叫了救护车,陆行没有出现。
他早已经开着车送夏花去了医院。
即便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人是我而不是夏花。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从未经历的事情,陆行逼迫我向夏花道歉。
逼迫我在微博上澄清是我为了陷害夏花自己从楼梯上滚落。
他无视我被网络暴力,被夏花的私生粉堵在门口,在我的门上,墙上写着霜色必死。
他们攻击我,攻击我逝去的父母,攻击我付出十三年的感情,攻击诅咒我失去所有在意的东西。
陆行不闻不问,甚至为了让我远离夏花,不要打扰他们之间的感情,不顾陆家长辈的反对将我送到国外。
任由我在国外被人欺凌,遭受着黑社会非人的虐待。
死亡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在意识重新回笼的一瞬,我意识到,我觉醒了。
2
而陆行,又一次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牺牲我,牺牲我这个所谓的炮灰,来成就他和夏花之间的绝美爱情。
那些从未经历过的记忆化成一道锋利的刀片,陆行含情脉脉地跟夏花说:
我只喜夏花生而绚烂,不爱霜色。
他那么轻易地划破了我的心脏。
医院铁窗冰冷,我飞快地掏出手机,给自己订了出国的机票。
夏花所谓的道歉挂在短信栏里,阴魂不散地提醒我:你是个loser。
“姐姐喜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可惜陆家的楼梯还不够高,不够硬。”
“你应该躺在重症病房里。”
“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来日方长,我喜欢跟姐姐玩这样的游戏。”
不是,她疯了啊。
我将手机卡掰碎冲进马桶里。
按照原著发展,一会陆行应该抱着夏花来病房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罪。
先是将我软禁,接受夏花佛口蛇心七七四十九天的敲打和侮辱,又将我强行送出国外,买通国外的黑社会对我二十四小时循环鞭挞。
我的后脊梁陡然升起一股寒气。
窗户上也被灯照了一下,紧接着灭下去。
鬼使神差地,我爬起来朝窗户下看了一眼,陆行一身黑色的西装几乎融入进黑夜当中。
他转身朝着另一边车门走去。
肯定是夏花那个催命鬼!
我来不及穿鞋,转身朝外跑去。
网上关于夏花的舆论已经发酵起来。
当红女明星恶意将豪门养女推下楼梯原因为何?
还能为何?
情杀啊!
这不是动动手指就能查出来的真相吗!
可没有人查得出来——陆行在背后挡住了一切。
他有一万种可以降低热度的方式,偏偏选择了将我拉出来挡刀。
陆家手中不乏娱乐产业,陆行曾告诉我这其中龌龊。
可他还是选择了这种方式。
即便这其中大概率有夏花的挑唆,但陆行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又能左右他的决定。
他没想让我活。
我蓦然想起十八岁成人礼上,那个指着霜色脸红的青年,又看着窗前冷峻,让人战栗的身影,
我们之间骤然增添了两世的恩怨,就像是加了一层沉重的枷锁。
真心瞬息万变。
就像爸妈死后,爸爸的情妇带着他的私生女,蛮横地挤走我,占领了所有的财产。
她们住进了我的房子,又将我逐出家门。
爸爸的深情变了,陆行也是。
私生女摇身一变成为豪门,改名夏花,在娱乐圈出道。
3
我曾费尽心机绕开命运。
可我避不开命运,也避不开夏花。
她似乎总是惦记我的东西。
身份,权力,和陆行。
从前我仗着陆行堪称偏执的宠爱,昂首挺胸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做出小丑的姿态来搏取陆行的目光。
我以为陆行会永远站在我身后。
可陆行走出去,牵着夏花的手,眉头紧促对我说,“霜色,你要懂事一点。”
……终究都是一样的。
我走的时候,天上下起大雨,陆行大概正在赶去安慰夏花的路上。
我想,我跟陆行大概此生不复相见了。
我走的时候忘记了,人不应该随便立flag。
导致三年后,我被派遣回国参加活动的时候,整个人像一个安静的木乃伊,看着高贵优雅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已经偷偷死了好久了。
尤其是在嘉宾名单上看见陆行的名字,我觉得我要碎了。
我想跑,但我是主办方。
命运兜兜转转就是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将我打入其中,我刚致完辞,就被陆行拦住去处。
他站在我身前,一双眼睛赤红地盯着我,“为什么要离开!”
他声音颤抖,语气逼人,我心脏一抖,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牙关一咬心一横,“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
陆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盯得我心脏发紧。
我不离开就要被你害死了,你摆出这一副要死的样子给谁看。
似乎是我眼底的嘲讽没藏好。
陆行眼中的犀利陡然化作浓郁的哀愁。
他看着我,眼眶通红面容憔悴,看着马上就要碎了。
“你不是说爱我吗?”
陆行逼问道,“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我默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陆总,您和夏小姐你侬我侬,我都害怕下一秒你们俩在我面前做了,我还喜欢你?”
“请问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陆行又要说话,我猛地扯住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老公,你说句话啊!”
傅砚时没忍住笑出声,被我在腰上用力地掐了一把,才憋住笑意。
“陆总,好久不见。”
陆行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你结婚了?”
这话问的,不然我还要为他守身如玉吗?
我从傅砚时身后探出头,笑眯眯道:“好久不见,陆总,您跟贵夫人生活还愉快吗?”
陆行的眼圈更红了。
不愧是跟着夏花那个千年老茶经厮混的人,这茶里茶气的演技真是越发炉火纯青。
我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傅砚时怎么能咄咄逼人呢?
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傅砚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抱着我的脑袋,“老婆,你太久不看国内新闻,记错了,陆总没有结婚。”
我一愣,下意识看向陆行。
没结婚?
不可能啊。
按照原著的剧情发展,在我出国以后,陆行动用钞能力帮助夏花快速扫平了所有障碍,在夏花拿下影后的时候,两个人官宣婚讯。
时间早就过了。
“怎么会?”
傅砚时得寸进尺地抱着我,“怎么不会,大概是陆总没有我这样的厚脸皮,心安理得地翘好兄弟的墙角,那个夏花是个私生子,虽然名头上挂着你继妹的名头,但估计也只有陆总心中真的把她当作你继妹看。”
“这么说倒是怪看重的,毕竟当时,都说老婆你是陆总的童养媳,看得我吃醋吃了好久。”
我心中猛地酸涩一下,久远到已经许久不曾记起来的回忆突然间涌入脑海。
陆行站在那么多媒体面前,冷声解释,“没有童养媳这回事,只是陆家的养女而已。”
“名义上的兄妹,感情不深。”
我推了推傅砚时,示意他见好就收,“陆总都解释过了,根本没有童养媳这回事,不过是小时候的一句戏言罢了。”
陆行嘴唇动了动,脸色苍白地笑起来。
“对,戏言罢了。”
我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陆行那副既要又要的嘴脸实在令人汗颜。
“霜色,如果你愿意,陆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揽着一旁傅砚时的胳膊,笑道:“陆总说笑了,我已经结婚了。”
4
尖锐刻薄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来,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我回头望去,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眼下还带着青黑的女人走过来,不容拒绝地挽住陆行的手臂。
我拉着傅砚时的手,“移情别恋了?”
不可能啊,夏花就算是当了影后,也没有必要放弃陆行这棵大树。
当影后哪里有雄厚的资本靠谱,夏花那人想来会算计,怎么会舍将保卒?
傅砚时轻笑一声,“你再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再看一万次也……
?
“夏花?”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横肉的妇人,很难想象出来这是三年前衣着华丽,在陆家的老宅将我推下楼梯还若无其事占尽上风的女人。
夏花警惕地看着我,又看向陆行,“陆哥,你今天要参加聚会怎么没跟我说,我很担心你。”
陆行脸色一变,转瞬对着夏花柔声道:“今天出来的太急了,忘了通知你,怎么出来了,阿姨不是生病了吗?”
夏花又看了我一眼,“就是在朋友圈看见姐姐回国了,想来看一看……”
“真是没想到姐姐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对陆哥贼心不死。”
夏花宣示主权一样挽着陆行。
我抬眼看向陆行,四目相对中,过往的沉珂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幼时跟在爷爷奶奶身边,被小舅舅仇视厌恶,后来爷爷奶奶去世,刚被接回爸爸妈妈身边几年,又遇上父母双亡,被迫到了陆家。
我最是懂得寄人篱下的不易和察言观色的要处。
我即便如今不再爱陆行,但相依相伴数十年,他情绪上的细微差别我都能够分辨出来。
陆行看着夏花的眼神纵然柔情,却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和客气。
公式化的温柔。
偏偏夏花像是察觉不到一般,一双眼睛毒蛇似的盯着我。
全然不似看向陆行时的模样。
傅砚时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夏花惊呼道:“陆总,你们家保姆服务这么好?”
“哪家家政公司的,说出来我避雷一下。”
他声音陡然沉下去,面上皮笑肉不笑,带着几分冷意,“几年不回来,我都不知道现在保姆都能指着别人的鼻子骂人家是小三的。”
傅砚时和陆行不说是好兄弟,但是公子哥们都是一个圈子,即便两个人不熟,也没少打过交道。
要说傅砚时不认识夏花,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偏偏他装得像模像样,看着夏花的目光中不掩嫌弃。
“我是陆哥的女朋友,傅总,你即便是傅氏集团的掌权人,也应该懂得尊重合作伙伴的道理,说出去傅氏集团的总裁这么没有礼貌,也是不太好听。”
“确实不好听”,我拉住要说话的傅砚时,“知道的知道夏小姐是陆总的女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小姐是陆总的夫人。”
夏花还没来得及反驳,我又道:“不过做老婆也没见这么张扬跋扈的,做生意最讲究和气,夏小姐态度这么激愤,是对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什么不满吗?”
夏花脸涨得通红,她讨厌我,但也不是傻到跟钱过不去。
“我们尊重合作伙伴,理所应当我们也应该被尊重,夏小姐不由分说,冲上来指着别人的鼻子骂,知道的知道你是陆总的女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泼妇。”
我眨眨眼,“更何况,我可没有什么继妹,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只娶了我母亲,私生女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就不要拿出来硬蹭了。”
“不然让大家都知道夏小姐和母亲没有容人之量,把金主原配的孩子排挤的没有容身之地,多难听啊。”
傅砚时没忍住笑出声,又被我掐了一下。
“你!”夏花瞪大了眼睛,“你敢这么说我!就不怕我让陆行撤资吗!”
夏花说完,趾高气昂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家公司可是已经并入了陆家,我现在也是陆氏集团的股东,你得罪我,就不怕我让陆行撤资吗!”
我一愣。
震惊地看向陆行,他竟然纵容夏花将霜家的公司并入了陆氏。
陆行难道不知道,霜家已经负债累累,只剩下一副空壳子了吗?
5
傅砚时说,夏花当年在网上的名声几乎已经臭了,所以不得已退居幕后。
那段时间夏花几乎人人喊打,即便是住进了霜家的独栋别墅,也被人潜入小区,在墙上写着“贱人”、“毒妇”、“杀人偿命”这样的词汇,更别说绞断电线,往家门口泼狗血这样的事情了。
夏花的母亲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久以后就病倒了。
正好陆行提出来让霜家的公司并入陆氏,给了夏花喘息的机会,她就顺理成章地退出了娱乐圈。
所以当年夏花没有我顶罪,也没能够在娱乐圈继续混下去。
臭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夏花自然也害怕自己的名声再臭下去。
娱乐圈。
想到那个敲两下键盘就能杀死人的地方,我的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后怕和寒凉。
夏花没有成为影后,陆行也没有找别人继续为夏花顶了这个罪名。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心寒和可笑,说到底我在陆行心中占据不轻的分量,让陆行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为夏花顶罪。
想到他在活动上看向我含情脉脉的眼神,我顿时胃中有些翻涌,想要呕吐。
傅砚时察觉到我的不适,立刻靠边停车,“老婆,你要呕吐?”
我掐着他腰上的软肉,“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知道吗?”
傅砚时神色立刻坚定起来,“时刻谨记老婆的十字箴言,将男的恪守于心!”
我笑了一声收回了手,“舆论的曝光和影响力是我们没有办法左右和撼动的。”
“我回来了,夏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给我扣一顶勾搭别人老公的帽子。”
傅砚时笑,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人总是要爬上高处,摔下来的时候才能粉身碎骨。”
爸爸和妈妈是死在离婚回来的路上,那时候天色黑透,妈妈手中攥着一个藏着爸爸所有污点的u盘,在跟爸爸抢夺时发生的意外。
黑吃黑,偷税漏税,灰产,霜家的产业并不小,爸爸贪心不足蛇吞象,瞒着做了一些不能被法律认可的事情。
若不是妈妈警觉,还发现不了这些问题,更不会察觉到夏花母女的存在。
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夏花这么喜欢拿着霜家和资产的事情做文章,那推波助澜一次,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手机响了一声,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没有别的东西,是一张照片,一张男女亲密的照片。
夏花伏在陆行的肩头,两个赤裸的肩膀靠在一起,陆行已经睡过去,夏花得意洋洋地朝着镜头笑。
若是放在几年前,我看见这样的照片兴许还会有所动容,如今只觉得夏花完了。
旁人或许不懂,我最明白陆行的手段。
他如果真的在意一个人,定然会珍视那人的全部。
蓦然想起当年我刚与陆行亲近起来的时候,陆行知道我想家,想妈妈,他会别扭地坐在我的床前,每天晚上给我读幼稚的狐狸和大公鸡的故事,还会学着亲手为我做冰淇淋吃。
陆行这个人寡言,爱一个人总表现在行动上,甜言蜜语少说。
我从不怀疑陆行曾经真切地爱过我,真切地在那一窗霜色面前停留过,只是真心瞬息万变罢了。
陆行是这样的人,我并不奇怪。
旁人看着他对夏花的爱堪称无底线包容,可我分明记得,陆行十五岁时养的那条狗,因为总是无法驯化,贪吃一些不能食用的东西,被陆行含着笑喂了十斤,硬生生撑死了。
他从来狠心,又擅长伪装。
一时间,我竟然也猜不透陆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在想到他的冷血无情时会微微打个寒颤。
对上后视镜中傅砚时的目光,四目相对,他的目光骤然躲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老婆。”
他习惯了说情话,神色间掩饰得干干净净。
他继续开车,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我不愿意欺骗你,但是希望你能够留陆行一条生路。”
“如果没有陆行,我一辈子,都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我:?
6
不等我说话,傅砚时又道:“要是没有他,我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
当初我从医院出来,没有等到打车来的车,反而等到了傅砚时开着一辆车停在我身边。
他跟陆行之前的关系还算不错,我原本都已经摸到砖头,如果傅砚时敢跟陆行泄露我的行踪,我就一砖头敲晕他。
结果却是跟着傅砚时一起离开了这座城市,一起落脚国外。
傅砚时说,他是唯一有能力跟陆行抗衡的人,又说,陆家的人肯定会帮着陆家的人。
他说,“我没有骗你的必要,霜色,我不需要仰仗你承陆家的光,也不需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如果非要找个理由,可以把我当作你的追求者。”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辞恳切,让我想到自己在原著中的结局。
在我死了以后,陆行和夏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那场世纪婚礼声势浩大,没有人记得我。
也没有人再提起我的名字,只有一个叫做傅砚时的男人,大闹了陆行的婚礼。
他质问陆行记不记得霜色,记不记得年少时的情意。
陆行做了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冷漠地叫人将傅砚时拖走,他没有兴趣也没有理由将一个已经破产的落魄少爷放入眼中。
霜色那个恶毒的女人尚且没有资格,更遑论这所谓年少时的玩伴。
网上的舆论再次发酵起来,我在活动上跟夏花说话的视频被人恶意剪辑以后发到了网上。
我荣幸地成为了一个,对前任穷追不舍的坏女人。
迟到三年的网暴终于来了。
夏花在镜头里哭得梨花带雨。
“当年霜小姐污蔑我推她下楼梯的时候我没说话,也没想辩解,她不愿意接受自己喜欢的人爱上别人,我能够理解,我们都是女性,我愿意理解她。”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退出了娱乐圈,已经退出了大众的视野,只默默无闻得在陆行身边,为什么霜小姐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
“就因为我家是小门小户,她是豪门的养女就可以这么欺凌人吗?”
夏花声泪俱下,“还是霜色小姐觉得自己如今能够艳压我,所以才更加嚣张地站在我男朋友面前。”
“我们都是女性,女性不应该是百花齐放的吗?”
“你是玫瑰难道就不允许旁人是一株无名的小草吗?”
到底是做了几年资本,说话都变得条理清晰有底气。
夏花扭曲了我的意思,将所有话题的深度拔高到女性,拔高到杀死受害者。
她是想置我于死地,让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就像原著里那样。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公司竟然踩着我的热度,发布了将我辞退的消息,并且在网络上公开站队夏花,趁机赢得了一波巨大的好感。
公司是傅砚时名下投资的产业,他说,他努力了,但是股权并不是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
“老婆,我没有想到这次夏花这么来势汹汹,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机会,只要我们出手,就能够将夏花从神坛上拖下来。”
他面容严肃,“公司那边,我也会处理。”
“虽然我不经常管公司的事情,但是也必须让他们知道,老板娘是不能惹的!”
傅砚时看起来很生气。
与此同时网上的舆论几乎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所有的社交软件全部已经沦陷。
甚至我的地址都被人肉出来。
只是如今我所住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能够进来。
我每日出行换着不同的车子,看着无数人扛着长枪大炮守在小区门口,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窥探到我的行踪。
不难看出夏花找了许多营销号为她铺就这条大道。
只是这种在几年前或许还有一些杀伤力的手段,现在实在太过时了。
她以为如今我还是那个寄人篱下任人宰割的霜色,还是那个只能依附于男人的孤女。
傅砚时说,想要扳倒一个人,就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夏花不过是靠着她那个母亲,才勉强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一个小三教出来的孩子,脑子里都是什么呢?”
傅砚时看着我笑。
当然是,依附于男人。
就像原著里写的那样,在我爸死后,夏花母女搬进了霜家的别墅。
可是我爸是孤儿,夏花作为以私生女的名义成为继承人,公司里的骨干又被她母亲逼走,很快就将如日中天的公司打理成了一片废墟。
我照常从小区离开,在走过一群记者和夏花的骨灰粉的时候,将几个硬盘扔到了地上。
看见他们疯抢的模样,我只说道:“你们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在里面。”
那些想要拿手中的东西攻击我的人,我指着不远处呼啸而来的警车,“如果你们不想付出代价的话,我建议你们立刻离开。”
没有人愿意舍弃自己去帮助一个沉寂了几年的陌生人。
也没有人愿意放弃在巅峰成就自己的机会。
世人都爱隔岸观火,然后施以柴薪。
火越旺,他们越疯狂。
只是我没想到,第一个点燃这把火的人,竟然是陆行。
他突然发布了一段视频。
里面只有一扇窗户,在凌晨结着霜花。
外面炸响烟火,一个清冷中透着温柔的声音说,“很美。”
下一秒,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什么很美啊?”
视频结束,微博底下炸开了锅。
都在问,那个女孩子是谁?
又问,什么很美。
霜色很美,我兀自接道。
那是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陆行在陆家庄园的湖泊边上,给我放了价值百万的礼花。
他说很美,霜色很美。
十八岁的少年红透了耳根也不愿意说一句喜欢。
那时候我以为我懂他,我懂他,所以愿意爱他。
所以他向我走出一步,我就心甘情愿向他走出九十九步。
直到死,我才甘愿告诉自己,那是一场笑话。
电话拨通,我听着那头乱掉的呼吸,释然道:“陆行,你也觉醒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