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21

《知青经历》9

（写于2021年8月）

当年上山下乡插队的坂里公社高层大队，地处长泰县西北边远山区，与华安、安溪交界。九龙江北溪的支流高层溪穿过高层村，是长泰第二大河流，径流量大，在高层村境内不到10公里长的河道天然落差就有57米，是难得的水电资源。高层村山高林密，还有众多的沟涧小溪，也蕴藏着丰富水能。

高层村虽属山区，但并不闭塞，安溪对外交往的古道要经过高层村，它曾是一个繁华村落，还设有墟场集市，当年我们在叫做墟尾的果园劳动到处能见到残垣断壁和瓦砾就是例证，一百多年前传教士也曾来这里传教。高层溪有不少梭子船承担对外水运，离村子几公里外还有北溪的渡口码头。我们下乡以前，附近的北溪已通航“电船”，鹰厦铁路也有了列车停靠点，交通还算方便。

2021年8月进水电站参观

但坂里乡由于海拔千米良岗山脉阻隔，七十年代以前还没开通公路，坂里的干部到县城开会要坐火车绕道郭坑。而高层大队知青到公社办事或赴墟买东西，也得走一千多个台阶翻过田治岭，各种货物粮食都靠肩挑人扛和水运。那时还没有电，只靠小油灯照明，碾米也只能用人手去推动土砻，这是一种形同石磨、用竹片和粘土做成的土磨，土砻转动将粟（稻谷）“挨”（碾）成糙米，再将糙米在石臼里舂成白米。我插队的仑仔尾生产队，先辈村民从山涧引来一条叫做“大圳”的水渠，满足了村里饮水和洗用，还能灌溉山上层层的梯田。水渠的下方有座古老的水碓，利用水流的力量带动大水轮转动，水轮每转一圈，上面的木杆就拨动碓杆一次，利用碓杆尾端的木锤上下自动舂米，供村民轮流使用。

原始土砻碾米

古老水碓，可带动木锤舂米

六十年代以后有过几次兴修水利，第一次是在前湖自然村后山峭壁上开挖了一条长达8公里的大渠道，从高层溪上游拦截河水，流经大渠，灌溉全大队沿途大片农田，即使春旱也能保证溶田春耕。挖出的土石方在渠道外侧还形成一条牛车路，方便仑仔尾村与外界交通。

后来又在上游离大社一公里的东山自然村那座土楼圆寨下，用鹅卵石垒筑低坝拦水，建了高层第一座水电站。电站水头落差不大，约五米左右，渠道通过村前的压力前池，用来调节水流，又可在水轮机关闸时减少水流对设备和渠道的冲击。这个水电站改变了大社农民和知青的生活，晚上发电，按电灯盏数收电费，白天带动碾米机碾米。但功率偏小，线路末端电压很低，曾有人摘下列车上厕所里的48伏灯泡，接在220线路上也能正常发光。能到水电站值班干活是知青盼望的美差。

我下乡六年中，在山下大社和山上都住过。刚插队时，山上仑仔尾村夜晚一片漆黑，只点着油灯，很不适应，还好自己装了台半导体收音机，听听广播聊当消遣又可了解国内外大事。每当看到大圳里的水流经村尾后，大部分沿水沟流下山，回到有几十米落差的河里，总觉得好可惜呀！就萌生了天真的想法，考虑如何把这些水流的势能化成动能，再转化为电能，还实测这条小渠道尾端的水流量，计算出能发多少电。

最大的难题是哪里搞来小型水轮发电机，就异想天开，策划了两个方案，一个是与当地农民朋友合伙，利用村尾的水流，建个只供几户人家照明的小水电，并通过漳州拖拉机厂（即后来的收割机厂）师傅朋友，想买台废旧汽车的电瓶发电机，再用竹筒贯通连接充当压力管，发1千瓦电绰绰有余。另一个想法是由集体投资建设，在山下地名大湾的地方，把大圳开个口，利用十多米的落差发电，服务全生产队。1974年去广州探亲时姐夫曾带我到华南工学院专门去请教水电专家。但因没有经验没有材料没有资金，只停留在口头上并没有实施，只算做了个水电梦。

下乡最后一年，生产队在村子边建成了一个小型水电站，在我离开农村前，小山村终于点上了电灯。原来的柴油机碾米机也改由水轮机带动，由于电站厂址刚好建在有地质灾害的滑坡上，不久就不再发电了。

2018年重返高层水电站大坝

河水被拦，露出河床

九十年代初推行农村电气化达标验收，长泰县十分重视，决定建设高层水电站，并组成工程指挥部，由县领导担任总指挥，并竭尽财力，共投资近4000万元，相当于一年的财政预算，历尽艰辛建成了装机4000千瓦的长泰县高层水电站。电站几乎不用淹没农田，更无需移民，采用隧道式引水渠道，水工养护容易，应是效益不错的水电厂。我与高层山山水水特别有缘，参加工作多年后，又参与重点工程高层溪水电站项目审计，勘察项目大坝和厂区现场，再次踏上这块熟悉的土地。当时首任厂长是刚毕业的年轻人，历经锻炼后，现已走上县级领导岗位。前些天再入厂区，还看到建厂初期的小游泳池和网球场。

可惜电站建成后不久在改制风中以盘活资产为名，用建设成本3800万元的原价转让给私人买主，水利资源这项无形资产显然没计算在内。电厂易主20年一直正常发电经营，电价变动和电网联网，企业效益更是红火。看来私人老板眼光会比公家长远。

两台发电机装机共4000kw

当年梦寐以求的岗位

水电站并网发电

后来长泰及邻近安溪华安山区小水电蓬勃发展，很多农民个人合伙集资建水电，我有几个村民朋友在沟涧建了好几个小水电站，效益不错。后来高层溪下游私人又建了两个低水头水电站，其中一个因九龙江北溪干流建了最后一级水电站——利水水电站，库区水位提高，这个小电站失去发电能力并获赔偿。现在这些大小电站都与国网并网，供电部门直接供应村民电力，村民用电不再受丰水枯水发电影响，城乡同网同价，电价也降了下来。

高层溪开发多级水电站

审计组重返水电站

景观水碓，好看不能用

高层村畲族文化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