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从小双腿残疾。

有一天他终于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我为他喜极而泣，可他却说：「卫小乔，我终于可以摆脱你了！」

原来我端屎端尿伺候了十几年的男人，早就恨毒了我。

他不知道，他在和白富美在床上激战时，

我的尸骨正躺在下水井里和老鼠作伴。

后来他对着八号当铺的女老板恳求：「我愿意以性命交换！」

可我不想再回来了！

1

我的魂魄漂浮在下水井口，失神地望着井底散发着恶臭的污水。

我的肉体，静静地漂浮在团团秽物之上，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温度。

这就是不被爱的结局吗？

可笑在八号当铺的俞老板现身时，我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被命运之神眷顾。

「为了治好宋文池的腿，我愿意付出一切。」我急切地告诉她。

她挑起一边眉毛，戏谑道：「一切？就为了一个男人？」

「他是我的爱人！」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俞老板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的不是剖白而是脱口秀。

不过她还是答应会帮我实现愿望，前提是我要和她打个赌。

「我会给宋文池一副健康的躯体……」

我的眼睛亮起来，赶忙追问赌注是什么。

「他要是行走无碍之后，还愿意跟你长相厮守，你就无须典当任何东西。」

真的？八号当铺也搞这种日行一善的活动吗？

然而俞老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冷冷地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他要是甩了你呢……你就会不得好死，剩余寿命收归八号当铺！」

如遭雷击，我怔愣住很久才从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

文池肯定不会背叛我的，绝对不会。

2

阳光明媚的一天。

宋文池的双腿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彻底甩开了轮椅。

我喜极而泣，以为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卫小乔，我终于可以摆脱你了！」

脸颊上还挂着幸福的眼泪，我却转瞬间如坠冰窟。

「你……说什么？」

宋文池说，他早就恨毒了我。

那么，过去十几年的情分都是假的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福利院，我是孤儿，他也是孤儿。

那个时候，宋文池坐在轮椅上，小手攥着破了的衣角，怯怯地喊我「小乔姐」。

我比他大一岁。

福利院的阿姨们都很忙，拜托我帮忙照看一下这个腿脚不好的「弟弟」。

从那之后，我一手包办了宋文池的吃喝拉撒睡。

「小乔，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将来我要是辜负你，就让我天打雷劈！」

他坐在轮椅上向我表白时是这样说的。

「卫小乔，我谢谢你以前照顾我，但是我想要的是女朋友，不是姐姐，更不是妈！」

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后是这样说的。

八号当铺那位俞老板好像说对了。

「宋文池残废时没得选，才愿意和你将就。」

3

宋文池还不知道我死了。

他被别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

他在X大学读研，正在疯狂追求同校的本科学妹。

学妹人美声甜会来事儿，听说家里还是开建筑公司的，标准白富美。

和我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学妹唯一的缺点是学习不太行，但正是这样才让宋文池有了用武之地。

「学长，这次论文多亏了你，不然我肯定挂了！作为报答我请你吃饭吧。」

我的魂魄飘在X大学自习室外，看着宋文池笑得眉不见眼，合上笔记本电脑屁颠屁颠地跟着学妹走了。

他用的是最新款的苹果电脑。

我送给他的，作为考上研究生的礼物。

为了攒够给宋文池买电脑的钱，我在暑假找了份快递分拣的兼职。

快递仓库里机器轰鸣，我忍着耳膜的阵阵刺痛，没日没夜地干了两个月，磨烂了手掌又扭伤了腰。

我满心欢喜地把新电脑递给宋文池时，他只开心了一瞬，随后脸色又落寞下去。

「我的腿是这个样子，就算用上好电脑，还是被人家看不起。」

肢体残疾是他的不幸，而不是过错，我的爱人为什么要平白承受那些恶意。

当时我心疼得都要碎了。

现在也是。

4

即使是以魂魄的形态置身高档餐厅，我也觉得局促不安。

学妹接过菜单娴熟地点菜，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学长，听说你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我请你吃饭，她不会不高兴吧？」

宋文池愣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道：「啊她……我俩分手好久了，不是一路人。」

难为你和我一起走了十几年的岔路。

可是宋文池，你偷偷学着邻桌系餐巾的样子，真是和我如出一辙的穷酸和窘迫。

不过学妹没注意到这点，她被宋文池的提议吸引了。

「我以后不住宿舍了，在市中心的花园小区租了套房子，你来找我玩啊？」

我以前每周推着宋文池去医院做理疗的时候，总是经过花园小区。

「小乔，咱俩将来要是能住进这种房子就好了。」

当时宋文池一脸艳羡，我则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只不过他邀请的是别的女人。

学妹也知道宋文池的父母都不在了，惊讶他竟然付得起那么贵的租金。

「咱们学校的一个大佬校友拉我入伙创业，刚到手一笔项目费，再加上我的奖学金，绰绰有余。」

宋文池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怎么在创业比赛上大出风头，怎么入了大佬的眼。

这个创业项目，大佬有资源，他有技术，一拍即合。

然后大佬就迫不及待地开了新公司，还谦虚地让他做了法人。

那个大佬我也见过，面相很不好，隐约透着一股狡猾和阴狠。

他对宋文池莫名的热情，更是让我心生戒备。

我提醒过宋文池，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显然，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会儿，宋文池说得唾沫横飞，学妹捧哏捧得比于谦还到位。

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应和，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你和其他女生真的不一样。」

学妹眨眨眼睛，狡黠一笑，「其他女生？你前女友啊？」

「她……」宋文池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点评我这个前任。

「她性格一般，和她相处太压抑了。不像你，开朗大方好相处……」

宋文池这会儿倒委婉起来了。

他跟我提分手那天，说得可比这狠多了。

「你整天低声下气的，连着我也一起丢人。」

他好像忘记了。

从小到大，他的餐盘里多的肉，被子里多的棉，书包里多的本子。

甚至大学里多一份的奖学金，都是我豁出去脸面，赔着笑脸替他求来的。

「吃喝拉撒睡，你什么都要管，你什么都要问，我看到你都觉得烦。」

原来我自以为无微不至的照顾，竟是让他窒息的枷锁。

那为什么当年我要被领养的时候，他还号啕着从轮椅上摔下来，死死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呢。

5

福利院里健康的孩子，是有很多被领养的机会的。

我长得清秀，性格又乖巧，好多次都被「爸爸妈妈」挑中了。

可是我没舍得走，因为那时候的宋文池太可怜了。

如果我走了，他会被那些坏孩子欺负，会被从轮椅上推下来，会被按在泥坑里打，会被夺走零食、玩具、课外书。

这些都是他残疾的人生中仅有的一些「小快乐」。

我真的不忍心。

最后一次拒绝领养的时候，福利院的院长严肃地问我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

「隋家经济条件非常好，夫妻俩又是真心喜欢你，跟他们走是好事儿啊。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以后领养的机会恐怕……」

我把另一个小女孩儿推到了隋家夫妇面前。

那丫头曾经把自己的红烧肉让给了我。

因为我餐盘里的肉，都是先紧着宋文池吃的。

「小乔姐，你保证，你会永远陪着我！」

「嗯。」

6

我言出必践。

念中学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劝宋文池别想着考大学了，因为去了大学没人能像我这样照顾他。

「文池，咱们福利院有合作的工厂，你去学个技术，然后找份能坐着干活儿的工作，这多好啊！」

宋文池当然不甘心，我也不舍得。

所以尽管成绩优异，我还是在中学留了一级。

为了将来能和宋文池同年高考，报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这样就能随时照顾他。

在大学里，坐着轮椅的宋文池总是被人侧目，宿舍的舍友们也总是埋怨他麻烦。

他心高气傲，嘴上不说，心里别扭得很，成天闷闷不乐。

我又多打了一份工赚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老小区租了套房子，和宋文池一起搬出了宿舍。

「小乔，这是我们的新家吧？属于咱俩的第一个家！」

大包小包搬进那套「老破小」的时候，我相信宋文池是真的欢喜和幸福。

但是现在，我有点不确定了。

躺在他花园小区新房的席梦思床垫上，身为魂魄我也要忍不住感叹一声「好软」。

就是这床有点挤了。

左边是我，中间是宋文池，右边是学妹。

我平躺着，他俩搂着，「坦诚相见」那种。

「学长，你每次请女生来家里做客，都是在床上做运动吗？」

学妹柔软的小手在宋文池的胸口打着圈儿，还不忘用黏黏糊糊的夹子音取笑他。

「哪有？我可是正经人。这是我的第一个家，你也是第一个来我家做客的女生。」

宋文池嘴上说得义正言辞，手却不老实地伸向学妹的胸口。

「骗子，你和你前女友没同居过啊？还是说，她丑得让你下不了嘴？」

「提她多扫兴，咱们再……」

宋文池动作起来，学妹咯咯笑着，小手也伸进了被窝。

我忍无可忍，想要从卧室的窗户飘走，却被一道突然闪现的身影挡住了去向。

「躺在人家的床上听墙角儿，我还以为你是想加入他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