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都想当警察，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必须亲手击毙我最好的朋友。
他是我的邻居、同学、青梅竹马，也是我此生挚爱。
后来他当上警察，沾上毒品，逃至边境，成为无数毒贩之中的一员。
重活一世，我以为这次……我能救他。
01
醒来时，枪声好像还回荡在我耳边。
低头一看，我手里确实拿着“枪”，只不过是水枪。
轻轻一按，喷出来却不是水，是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泡泡。
“彭晓！往这边喷！”
我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猛地转头看去，一下就热泪盈眶了。
“李铭？”
站在不远处的小男孩眨巴几下眼睛，淡淡的眉毛轻轻皱起，对于我突然流泪的状况，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分钟以前，我刚刚开枪击毙了缅北最大的毒贩头目，而那个人正是我最好的朋友李铭。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看见小时候的李铭，好好的站在那里，还让我冲他射击泡泡枪。
从小到大，我都想当警察，这个愿望，有一半的原因来自于李铭。
说到他，我大概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因为我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几乎陪伴了对方大半辈子。
我们是上下楼的邻居，小学开学第一天就因为父母送人晚了，被迫迟到，在全班面前一起出现。
人生好像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和李铭的关系就绑在了一起。
也许是从小到大的教育问题，我从来不跟男生一起玩，总觉得男生都是又脏又笨，还很喜欢捉弄女生，特别讨人嫌。
对于这个跟我一起迟到的男生，我同样这么觉得。
所以一年级一整年我都对李铭视而不见，有天他突然冲到我面前吼了一句：“要不是我妈让我跟你好好相处，谁想跟你当朋友啊！哼！”
二年级，我照样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不再怒气冲冲的盯着我，我们倒是第一次有了默契。
默契的上下学，默契的当做对方不存在。
直到三年级开学那天，班主任陈老师放学时叮嘱全班早点回家，说最近街上有很多人贩子。
我当然知道人贩子是干嘛的，拐卖人口，特别是对小孩和女人。
那天正好下了很大的雨，我没带伞，一路顶着书包淋雨回家。
街上没什么人，我也是走了好几条街才发现不对，有个男人一直跟在我后面。
我快他也快，我停下回头看，他也站住不动。
我慢慢回头，发疯似的狂奔。
身后的脚步声啪嗒啪嗒追来，当时我还小，真给我吓坏了，可街上没人，我尖叫也没人来帮我。
事后回想起来，我也总觉得后怕，那天要不是李铭冲上去一口咬住了那个男人的大腿，恐怕现在的我，早就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欠了李铭一条命，应该对他好点的。
从那以后，我开始拿他当朋友了。
后来很多次我问他为什么敢冲上去，他说：“因为我将来是要当警察的啊！”
警察就是要跟坏人斗争到底的。
他是这么说的，后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现在想想，我会当上警察，其实都是因为他。
他认真学习通过考试，我追着他的脚步在第二年当上警察，别人以为我是师妹，其实我是不好意思说留级那些事。
比起我，李铭才是天生的警察。
02
对于罪犯，他的直觉向来准确无误。
以至于跟在他身边的我，多少也受了点熏陶，看人的眼光倒是日渐精准。
比如上一世，我仅仅通过一张糊得只剩像素点的监控画面，就认出了警方正在极力追捕的毒贩，是失踪五年的缉毒警李铭。
我没想过会重生，按理说，我当时瞄准的是李铭的心脏。
别的不说，我的枪法算得上是百发百中。
尽管当时的我手抖的不像个警察，但我敢确定李铭确实被子弹击中了。
然而此时，他却站在我面前，伸出小手在我眼前晃啊晃，带着稚气的声音问我：“彭晓，你被鬼附身啦？”
我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闭嘴吧你！”
然后紧紧抱住他，抱得他连呼吸都不会了，着急乱叫：“救命啊！”
三天后，我终于确定自己是回到了小学三年级，而李铭还没有染毒，也没有站在我的对立面，他还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学生。
我当即做下决定，这一世，我会好好守护他。
看了眼日期，人贩子跟踪我大概也就是这段时间了。
每天下午放学，我都时刻注意周围动静，每当这时，李铭都会在旁嘲讽：“你干嘛装警察？装的又不像，警察才没有你这么矮。”
我转头看他，心里立刻默念一遍：他还只是个小学生，不跟他一般计较。
刚默念完，我就在路过的汽车后视镜里瞥见了身后的男人。
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一下就警惕起来。
拉上李铭的手，照着这条路一路狂奔，身后的脚步声紧紧跟随。
早在几天前我就看好了位置，带着李铭不慌不忙的躲进了垃圾箱背后，这里恶臭连天，路过的人根本不会驻足。
大型垃圾箱正好挡住我和李铭的身体，还能通过缝隙看到那人的样子，一个瘦弱的老头。
时间过去太久，我早已记不清当时跟踪我，然后被差点被李铭咬下一块肉的人贩子长什么样。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但今天……晴空万里。
我没多想，卷起舌头学狗叫，李铭吓了一哆嗦，瞪着大眼睛看我。
那个老头环顾四周，应是没听出来端倪，很快离开。
望着那人远去的路线，我到旁边的商店拨通了110。
不到一周，电视上大肆播报人贩子集团被一锅端的消息，可谁都不知道，是我给出的线索，才让警察这么快把他们缉拿归案。
总之，第一个危机算是解除，李铭也如我记忆中一样，开始每天念叨自己长大要当警察的愿望。
上一世，是我崇拜他，这一世，变成了他崇拜我。
他视我为老大，还说将来要是当了警察，会跟我组一个组合叫做：绿城双侠。
结果，重活一世，李铭取的组合名字还是俗。
八年时光转瞬即逝，我和李铭上了高二，也不知道是青春期还是叛逆期，他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仅仅一个星期，他爱上的女孩没有十个就有八个，最后他选中了那里头最漂亮的一个。
班长陈若，三好学生，乖乖牌，人生格言就是：智者不入爱河。
李铭拦住她，一脸纯真跟人表白的时候，我在旁边无奈摇头：两个屁大点的高中生，懂什么叫爱吗？
我以为李铭也就是三分钟热度，小孩的感情能维持多久呢？
没想到，他竟然坚持了整整一年。
03
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论人家怎么找他，他都不愿意搭理，陈若还顺带恨上了我。
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嫌恶至极的表情，我问过她几次原因，她都咬死不说。
最后撂下一句狠话：“你就用一辈子去猜吧！”
那句话，也确实灵验了。
我确实花了一辈子，哦不，是两辈子。
所以重活一世，我也还是没能知道李铭突然不喜欢陈若的原因。
李铭化悲愤为力量，高分考进警校，我因为重生，这次没有留级，继续跟他当同学。
警校实行的是封闭式军事化管理，军训第一周结束，我就累得爬不起来了。
我的意识确实当了好几年缉毒警，但身体素质却没有。
李铭天天晚上拉着我加训，美其名曰让我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托他的福，我也确实很快适应了，成功度过为期一个月的部队军训。
大二那年，李铭的妈妈车祸离世，肇事者醉驾，只判了三年。
李铭是单亲家庭，从小就是妈妈一个人带大的。
可葬礼上，他一滴眼泪都没流，像是经历过无数沧桑的老人一样靠墙坐着。
一坐就是一天。
我抱住他，回忆起上一世他在法庭上冲动伤人，后来在葬礼上痛哭流涕的样子。
他任由我抱着，我们像两个依偎取暖的小刺猬，只把脆弱的一面留给对方。
那天我们两个抱了很久很久。
大三这一年，李铭像是变了个人，每天刻苦训练，即使是休息日，他也会给自己加训。
在我记忆里，李铭从来不是一个刻苦的人，他有天赋，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我以为，他的努力是因为家人离世。
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因为我，只不过那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到了大三，按照惯例都要出去实习，我没能和李铭分到一个局里，中间相隔十几公里。
上一世，我们三天两头都会一起出去吃夜宵，现在因为距离和时间对不上，联系也越来越少。
距离他出事还有最后一年，我必须要好好防范，因为李铭就是参加工作不久后染毒，之后失踪了五年。
那五年里，我对毒贩恨之入骨，为了追查一个逃至缅北边境的毒枭，我特地跟组织提出了申请，之后改头换面以卧底身份出没边境。
以身作饵最后引出了那一片最大的毒枭，在一次谋划了近半年的围剿行动中，我追着毒枭一路冲到末路。
发现那人就是李铭的时候，我甚至连枪都拿不稳。
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五年前下落不明的人，最后竟然会变成称霸一方的大毒枭。
五年前李铭会染毒，是意外。
当时局里接到群众举报，派了一支小分队到娱乐场所执行搜查，就是那天，李铭在里面受了刀伤，伤口暴露的时候，毒贩破罐破摔，故意扔在了他身上。
李铭因此染毒，血液接触，很快染上了毒瘾。
戒毒那段时间，我一直陪着他，看着他日渐消瘦，我却无能为力。
没多久，他就消失了。
04
人间蒸发，彻底跟我失去了联系。
警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有人说他去做卧底了，有人说他死了。
我总觉得，李铭不会不告而别。
除非……他没有机会跟我告别。
想到这，我赶紧从回忆里收神，拨通了李铭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带沙哑，李铭每次熬大夜就会这样。
“还好吗？”我问他。
李铭像是笑了：“你上午才打过电话。”
我当然知道上午才打过，那不是为了不让你染毒，提前预防啊。
这天晚上，我没话找话跟李铭聊了很久，直到后半夜实在是找不到话题，只好说了再见。
正要挂断，电话那头却突然说了一句：“那就说好了，一起当警察。”
我一愣，这话，他上一世也跟我说过。
“嗯。”
虽然已经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但在听到那句熟悉的约定时，我却感觉像是突然回到了上一世。
也许是因为上一世有一个不算太好的结局，我心里开始隐隐冒出不好的想法。
大四最后一年，在我的“精心照顾”下顺利度过，毕业后即将迎来李铭一生中最关键的节点。
我对他说：“你学习这么好，要不还是留在学校继续深造呗，考考研究生什么的……”
李铭嘿嘿一笑，揉乱了我额前的刘海：“你是怕我升职太快，抢了你的风头吧！”
我气急，一套擒拿出手，边打边说：“才不是呢！好心当作驴肝肺，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多想直接告诉他，参加工作第一年，你就会因为一次搜查染上毒瘾，从此走上不归路，最后死在我的枪下。
但是不能。
我是重生了一次，但他没有，我不知道告诉他会不会带来什么影响，我害怕事情会更快走向最坏的结局。
况且重生后的一个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警告我，不要试图改变结局，因为结局是注定的。
我不信，我只信事在人为，命由己定。
李铭趁着我恍神片刻，破了我的后招，顺势将我按倒在地，像是给狗顺毛似的，一下一下抚摸我的刘海：“哟，你该不会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特地赶来救我的吧？”
不等我回答，他凑上来又说：“放心吧，哥哥很厉害，能自己救自己的。”
我吓了一跳，翻身坐起，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难不成你也……”
是重生者？
李铭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弯起了眼睛：“我……”
这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隐约像是一种暗示，暗示着秘密注定不能说出口。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处处试探过他，结果让我很失望，他跟我不一样。
李铭没有听我的话留下，我在申请书上做了手脚，让我们都分到了毒品不算猖獗的那一片。
我打电话比喝水都勤，李铭都快烦死我了，局里同事对我们的关系做了以下评价：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就这样平安度过了三个月，眼看要过年了，局里组织了全城普查。
也许是上头知道了我和李铭的关系，所以有意让我和他分成两路，我负责南区的娱乐场所，他负责北区。
05
面，根本见不着。
因为每次行动前都要交手机，所以一整天都联系不上。
我忙，他也很忙。
不过行动很快到了最后一天，今天普查的地点是一家KTV，周边人流量不多，很可疑。
大家都带了配枪和装备，兵分三路。
老板脸色不太对，领导眼神示意我们偷偷潜入，打探情况，这一去，差点没回来。
我在走廊尽头的小屋里发现了一伙人正在吸毒，发现时，正好只有我一人。
还没来得及开枪，后脑勺就挨了狠狠一下，顿时失去了意识。
只不过倒下之前，我听见了枪声，还有李铭的声音。
醒来时，是在医院。
当时我还不知道，李铭也受了伤，就躺在隔壁病房里。
直到我报了失踪，到处找人，几近崩溃，领导才跟我说了实话。
前因后果我听了个大概，唯一听进去的是那句：“他替你挡了子弹，毒贩用的子弹是改良过的，里面有高浓度毒品。”
我就说嘛，我就知道李铭不来医院看我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来他根本来不了，他躺在我隔壁，一直昏迷不醒。
在那之后，除了上班，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医院。
守在床边的那些日夜，我对他说了很多话。
自责的时候说：“我防了那么久，结果你还是变成这样了，都是我的错。”
有时我也会跟自己生气：“什么狗屁约定啊！组合名字难听死了！”
也会在他耳边小声喃喃：“睁开眼睛好不好？我们……不当警察了好不好？”
李铭在医院躺的越久，我的状态就越差，有次连着两天滴水未进，昏倒在路边被路人送到医院。
结果一醒来就问同事：“这是哪一年？”
领导给我放了几天假，让我好好休息，我还是固执的守在医院。
那天，我去开水间接热水，回来就发现李铭不见了。
床上是温的，人应该没走多久，我是又惊又喜，觉得李铭应该是醒了。
但我找遍了整个医院都不见人，查监控才发现他早就离开了医院，故意挑了监控死角，让人难以追踪。
大半夜的，我发疯似的给所有同事打电话，让他们帮我找人。
局里的人都来了，一直找到了天亮，最后发现李铭乘坐黑车离开了绿城。
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更何况医生说，毒品导致的长期昏迷，可能会间接导致失忆，或是性情大变。
我决定辞职，到外面去找。
领导劝我：“毒品存在一天，这世上就会有无数个李铭存在。”
同事也劝我：“警察找人都这么难，要是辞了职，更难找。他是血液接触，这辈子都戒不了，你是缉毒警，你懂我意思吧？”
自那以后，我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
我主动申请调到毒品猖獗的那一带，希望能在李铭误入歧途之前找到他。
三年过去，我成为了资深缉毒专家，经我手侦办的毒品重案很快就能一网打尽。
也是在这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06
电话那头像是站在大风里，风声里夹杂着急促的喘息，我忽然浑身发麻，觉得对面就是李铭。
“李铭？”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喘息声变得稍弱了一点。
“是你对吧？”
风声呼啸而过，一道声音像是从远处飘过来似的：“安，顶嘛楼李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