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我帮忙接侄女幼儿园放学，我想我不会发现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冷暴力的前任和失联的前前任各生了一个。
她们还是一对，在我前面的车上运动。
我发觉事情并不简单，而重逢后她们还都来找我。
1
电话那头传来我哥为人好父的声音。
「你到位没有？接到小石头没？」
我熄灭了引擎，摇下车窗透透气。
「到了到了，来早了，幼儿园还没放学呢。」
「我这边临时有饭局要陪客户，第一次接侄女应该不会接错孩子吧？」
「有长得像你的私生女的话，接错也不是不可能。」
「别贫了，孩子少了一根头发你嫂子都不会放过你。接到小石头就立马去喜来饭店报道，晚上妈妈生日宴别忘了。」
「老妈的逼婚宴我是真想装失忆啊。真希望小石头快点长大。」
「他长大和你有什么关系？他还能给你介绍对象不成？眼睛擦亮点，盯着幼儿园门口。」
「大石头了的话，就可以自己滚回家了。如果不是要给你接送孩子，我今晚说不定可以找个借口逃掉。」
我把挂掉的手机放到方向盘后面架起，从口袋掏出一根烟抽了几口。
我盯梢般地把守即将开闸的幼儿园大门，却发现前面停着的车在不规则的上下震动。
我挥手拍掉眼前的烟雾定睛一看，一个披肩散发的长发女生正双手撑在后车窗上，她哈出的热气氤氲了她的脸庞。身后是一个跟手摇发电机一样挥舞手臂的短发身影。
真是世风日下，竟然跑到幼儿园门前找刺激。
2
铃声悠扬长鸣，幼儿园的大门缓缓敞开。一群背着大书包、天真烂漫的孩子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
眼看那对情侣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没有停下之势，出于公众场合保护未成年人的眼睛，我探头靠近挡风窗想仔细审核下他们的衣衫有没有过于暴露。
结果我不小心按响了汽车的喇叭，顿时周围车辆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防盗警鸣，仿佛为他们高呼喝彩。
我直接从驾驶座往前滑，消失在他们视野中。
我匆忙拿起方向盘后的手机，准备溜出去接侄女了。我胡乱摸索中误打了远光灯，想掰回来取消按快了，打成了双闪。
天色将晚，我相当于给这对情侣的激情戏打了聚光灯。
但我依然面无表情，强装淡定地下车路过他们，走向幼儿园。
「前面穿白外套的，踏马给我站住，哪个教练教你双闪停车的，是不是找茬？」
3
天气有些热呢，我随即脱下了外套，大步流星迈向校门口。
一股怪力紧紧拽住了我的手臂，那个愤懑的声音不依不饶把我拉得转了个身。
「以为脱了白外套，我就不知道你是车主吗？」
本想继续蒙混过关，却发现那个利落短发是路茗，那个冷暴力我的前女友。
我索性不装了，我亮出车钥匙按响表明那就是我的车。
「怎么，停车打双闪违法吗？」我反问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路茗也认出来了是我，顿时失去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有种不知名的心虚。
她没有再声讨自己被抓包的社死，而进行着不合适的问候。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幼儿园当然是接孩子，还能是找刺激不成。」
路茗脸上青红交替，「你的孩子？」
她认真的语气像是对我婚育能力的侮辱，出门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给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啊？」
「你…都知道了？」
这回答有点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车门再度开启，刚才在后座旖旎的女主角款款而出，徐若英！我失联了四年的前前任。
「路茗，我们该去接孩子们了。」
四目相对，我手中的烟蒂不慎掉落地面。
徐若英看到是我，连忙再整理了身下的裙子，也是一脸意外和窘迫。
我踩灭烟头，试图解开我的前任们搞在一起的谜团。
结合路茗刚才反常的话语，我忍不住想，如果这不是两个大龄离异带娃的女性一起搭伙过日子，孩子不会是我的吧？
4
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个前任，我故作轻松地笑出声，「走，接我们的孩子去。」
路茗紧紧拉着徐若英，眼神戒备地隔在我与她之间一同行走。
我留意到徐若英消瘦许多，记忆中她的脸还是肥嘟嘟的，时常惹人掐一把或咬一口。 徐若英轻声问，「你这些年还好吗？」
「小英还在呢啊？当年拉黑我，老家不回，工作辞职，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绝症走了呢。看你小脸煞白的。」
路茗扭头瞪了我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英子好歹是在关心你。」
我嗤之以鼻，「会说话还得是你啊。当年冷暴力我的时候硬是让我自说自话检讨了一个月，联系方式至今没删呢吧。」
她们哑口无言。
「过得挺好啊，也就吃了两年抑郁药，死不了。」
幼儿园也就几百步的距离，我们仿佛走出了一个世纪。
「如果我问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
徐若英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张也你别这样。」
我们的谈话被一声稚嫩的声音终止，「妈，小妈，这里。」
一个鼻头贴着创可贴的寸头小男孩扯了一声嗓子。他的眼睛有着和同龄人不一样的深邃，像我。他一脸生人勿近地牵着身后怯怯懦懦张望的小豆丁男孩穿过人流。
小豆丁男孩圆嘟嘟的脸庞更是和我小时候照片有三分像，尤其是那小高鼻梁。
这时我那淘气的侄女也准备河东狮吼向我跑来。
但她安静不到三秒，又兴奋地叫了起来，望着寸头小男孩，「路泽，你怎么也在这？」
5
路泽高冷地已读不回，忽略了小石头的迷妹眼神，眼里只有妈妈们，「我饿了。快回家吧。」
我揶揄路茗大妈小妈称呼真别致。她没搭理我，拉上徐若英就走。
我问路泽，「小朋友你爸爸怎么没来接你？」回应我的是怒目而视的小眼神，就连小石头也扯了我的衣角示意我别追问。
三个大人心照不宣地沉默回到车上。
我把书包丢给坐到副驾的小石头，她把后背对着我。
「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小帅哥有点像你叔叔？」
「路泽男神？」
「哦？对你叔叔的评价都这么高了，直接封神了？」我拨弄了一下头发，往后甩了甩。
「叔叔一把年纪就别装嫩了吧！」
「叔叔也算风韵犹存。你们现在幼儿园男神都什么评判标准，说说。」
「十以内的加减法秒算，长得帅，会打架。」
「这么小年纪就打架，抢棒棒糖吗？」
说到这个小石头就来气，「经常有几个男生笑话路泽和徐星没爸爸，动手欺负他。」
原来小豆丁叫这名，两孩子都随妈姓。
到饭店的时候，我发现手机多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解除了四年拉黑的徐若英发来的，「虽然你都有孩子了，但我必须告诉你，你有一个四岁大的儿子了。你明天能来星穹酒店吗，我细说。」
一条是时隔三年主动给我发消息的路茗，「孩子是你的，你要不要？」
6
当我步入包间，亲戚们都已经落座。只有老妈左右两边的位置还空着。
「这么晚来，我还以为不来呢。」寿星大人杏眼睥睨我道。
「老妈大喜的日子，手机祝福哪够，肯定要亲自到场的。」
老妈显然不接受我的马屁，「确实，你不来的时候连手机都不会发祝福。」
「不敢不敢，你瞧瞧我哥，都这个点了还没来，全家人就等他吃饭了！」
这话一出，小石头和嫂子倒是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视若无睹地喝着面前的开胃茶。
没想到我妈还是接着批评我，「瞧什么瞧，你哥早来了，在隔壁房间和客户谈完生意就过来。单也买好了。」
这是在点我呢！
小石头一脸骄傲地抬起下巴用鼻孔看我，很是不满我刚才打小报告。
我也找补跟妈说，「你的生日礼物快递在路上了，不会差的。」
「买了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惊喜。」我也还没想好下单买什么呢。前段时间忙工作，确实是我疏忽了。
我对小石头做了个鬼脸，又向我妈竖起了大拇指，「我哥真有他的。」
「你说什么？」我哥随意路过一巴掌打了我后脑勺，我赶忙解释道，「我说你真有孝心，工作家宴两不误。」
「知道就好，多学点！」
至此人都到齐了，我妈也发话开始吃饭。
7
饭过半巡，爱唠叨的八大姨开始打开话匣子，「听说张也前段时间评选了咱们市里的百大创业杰出壮年。」
我摆了摆手，谦虚纠正道，「十大，杰出，青年。大姨的消息真是用灵通来夸都不够，真可谓通灵啊。」三个重点能错两个，这抽象也没谁了。
但我妈的思维只能说出其不意，这话题也跳跃到了逼婚上。
「妹妹别夸他了，再夸他指不定又要说再晚几年娶媳妇了！」
「姐姐有福气啊，兄弟俩都争气，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我暗道不好，连忙起身敬酒，想让大家举杯给老妈祝贺。
老妈一把按下我的肩膀，「愁啊！怎么不愁？他们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他们不容易。就希望他们早点成家，不要走我孤掌难鸣的老路。」
「妈，你的孤掌小时候打我屁股的时候可鸣了。比公鸡打鸣还响亮。」
「是啊，但是妈老了。现在你撅起屁股不跑让我打，我都打不动了。这不还得找个媳妇管管你。」
「我这屁股上辈子是得罪了女人吗，就非打不可？」
小石头在我哥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结果我哥也加入了声讨大队。
「也子啊，前些年你说失恋，我们都没催促。后来你走出来了，又说化悲愤为上进，现在创业也成功了。是时候敞开心扉走出去找另一半了，你总不能又找个借口说旧伤复发吧？」
想起那两条短信，我就头疼。我哪是怕旧伤复发啊，我是怕她们想奉子成婚，旧情复燃啊！
我捂着额头推脱道，「我现在只想敞开大门走出饭店。」
这小石头肯定煽风点火了什么，找到机会我不教训她，我跟她姓！
我哥继续不留情面，「别装了，你都久病成良医了。创业间隙还能抽空去考心理证书，开了个私人心理咨询室。什么情伤早愈合了。」
「同村你这个年龄的人孩子都抱俩了。我接下来给你安排的相亲你可别再推了！」我妈乘胜追击，得理不饶人。
我主打一个真诚是必杀技，「我怕抱俩回来，你受不了。」
我妈不信邪，「哟哟，女朋友都没找到就吹牛。求求你，变两个孙子出来吓吓我。」
我咬咬牙，「行，你们等着。」
8
我先找了私家侦探帮我调查了徐若英和路茗那两对母子是个什么情况，然后跟我妈要齐了相亲对象资料。
等我拿到前任们的调查资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
资料很详细，精确到孩子的生日星座血型程度。但我主要关注的点如下：
「徐若英，未婚，无业居家，身患两种性病。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徐星，因母亲携病生育，从小体弱多病，比同龄孩子瘦小。与您的DNA契合率为99%」
「路茗，未婚，现在夜店担任DJ，身体健康。有一个三岁的儿子路泽，与您的DNA契合率为%3」
我把文件的纸张捏皱，怒极反笑，「好好好！」
原来那天路泽牵的小豆丁还不是弟弟，是他哥哥！我唯一的亲生儿子遭了什么罪。
徐若英当年还是温柔可人，努力考上了公务员的乖乖女。现在不仅工作丢了，还能身患两种性病，这是要多不知检点，肆情纵欲才遭到的报应。
难怪她那天脸色惨白，整个人也消瘦憔悴。
她的突然出现带孩子相认，无非是求复合或要抚养费。那天她还想约我去星穹酒店，鬼知道是什么报复心理。
想到这我都有点同情和敬佩路茗了，这都不离不弃，执子之手。
我把相亲对象安排在了初晴餐厅，给徐若英发去了消息，「你想聊孩子的事，明天中午到初晴餐厅等我。」
无业居家的她像是守着手机一样无所事事，秒回，「好的，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