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家人陪我过母亲节，我勤勤恳恳做了一大桌菜。

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丈夫非说菜烧得咸了让我重做。

儿子劝他母亲节要给我点面子。

他摔了碗筷：「她自己像要脸面的人么？一把年纪了学年轻人过什么母亲节！」

「还做一桌子菜，我赚再多也不够你花！」

他甚至要抢走我的退休金，自作主张给我安排007的工作贴补家用。

一怒之下，我掀翻饭桌。

「你一个月2800的工资，确实不配吃我做的饭！」

在厨房忙活了一上午，端上最后一道菜，我才脱了围裙坐下来。

「好吃好吃，妈做红烧排骨就是正宗。」

「臭老哥，给我留点！」

儿子杨帆和女儿杨薇吃得津津有味，兄妹俩还跟孩子一样抢着吃。

看着他们打闹要样子，我无奈地摇摇头，端起碗准备吃饭。

「妈，你辛苦了。」

儿媳妇于菲菲夹了个鸡腿在我碗里，我欣慰一笑，刚夹起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呸！怎么这么咸！」

丈夫杨建国一口吐掉排骨，斜着眼睛看我：「刘丽芬，退休在家了你连饭都不会做了？」

「不会呀，挺好吃的，哥，你说是不是？」

女儿小声咕哝了一句，换来她爸爸的一个白眼。

「大人说话，小丫头片子插什么嘴！」

本来准备接话的也闭了嘴。

我朝着准备还回嘴的女儿轻轻摇摇头。

自从年初我退休以后，杨建国脾气越来越冲，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总觉得我闲在家里不能创造价值，整天鸡蛋里挑骨头，为着家庭的和谐，我也没跟他计较。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重新烧！好好的菜咸成这样，家里盐不要钱啊，撒这么多！」

喝了一口酒，他继续挑刺。

「还有这个，麻婆豆腐不知道要用老豆腐做么？」

「鸡汤里怎么这么多油！赶紧把油去滤一滤！」

「好好的鸡翅里放什么可乐，又甜又咸，难吃死了！」

「嘁，一桌子菜，没一个我爱吃的。」

整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粗着嗓门唠叨的声音，在初夏升温的天气里，听着让人格外烦闷。

2

我暗自捏了捏手里的筷子，尽量平复心情。

这个周日是母亲节，原本几个孩子说好了带我去下馆子过节庆祝，连位子都订好了。

结果杨建国知道后，非说下馆子是浪费钱，逼着儿子打电话把订好的位子给退掉。

「你妈已经退休了，整天闲在家里也没事干，让她做饭正好。」

「那我把菜钱给妈。」

「不用不用，」杨建国连忙阻止儿子,「你妈有钱，她退休金才发呢。你的钱自己好好存着，还要还贷款的呢。」

今天早上，七点还不到，他就大呼小叫地把我叫起来，指挥我去买菜做饭。

买完菜回来，儿子和儿媳妇也来了，他们想给我帮忙，却被他拦住：「你妈天生劳碌命，做惯了这些的。」

「可是今天是母亲节，还要妈做饭不好吧。」

「母亲节怎么了，母亲节不用吃饭？怎么就她刘丽芬这么矫情？」

杨建国说着话就把我推进厨房里，还把门关了，说是不让油烟窜到客厅里熏人。

他还跟门神一样杵在外面，生怕孩子们进来帮我忙。

想着孩子们还在，儿媳妇又难得过来，我就忍住了没跟他吵。

我压着郁闷忙了一上午，脑门上还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结果这饭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他又想找借口把我打发进厨房。

看着他那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我心底积攒的火气有种蹭蹭往上冒的感觉。

儿子见我脸色不好，忙劝他爸：「爸，今天是母亲节，开心的日子，你就给妈点面子，算了吧。」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杨建国的痛处，他把筷子一摔，指着我的鼻子骂起来：「给什么面子！她像是要脸面的人么？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过什么母亲节！老子父亲节还没过上呢她就过母亲节！」

「你看看你做的这一桌子菜，我赚再多的钱也不够你花的！」

「儿子刚结婚，哪里都要用钱。你要是识相，就把退休金交出来，再找个班上贴补家里。」

「前几天老张介绍的那个全天候住家保姆工作就不错，随时能上岗，我已经替你答应了！」

3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狗男人不光惦记我的退休金，我这刚退休没多久就想着压榨我的劳动力！

老张是杨建国的牌友，本事没多少，却很大男子主义，跟杨建国一拍即合。

听说我退休以后，老张说要给我介绍一份住家保姆的工作。工资高，要求低，只要全天候待命就行。

我心里想着要是他真有路子找那个「工资高，要求低」的工作，怎么样都该给自己老婆，不可能轻易交给我。

后来我托老姐妹们偷偷打听，才知道那户主人家有问题，女主人吹毛求瑕，男主人作风不佳，已经跑了十几个保姆了。

全天候，还住家，用他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007。

中介公司说了，只要能为那家人介绍成功一个保姆，就给一千块钱。

我了解到这些信息以后就婉拒了，我不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干嘛去受那份罪。

老张却为了拿那一千块钱的佣金还不死心，转变思路拼了命地游说杨建国，想让他直接替我决定。

杨建国叉着腰等我回话，表情云淡风轻，好像料定了我不会拒绝。

我却没有如他的意，回答说：「谁答应的谁去。」

「刘丽芬，你现在退休了飘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个工作，你不去也得去！」

我没理他，继续吃自己的饭。

「吃吃吃，你属猪么整天就知道吃！」

杨建国一把将我手里的碗筷拍在地上，双眼通红，愤恨地盯着我。

4

「杨建国，喝了点马尿就把自己当老大了是不是！」

我看着这个结婚二十多年的男人，突然不想再忍他了。

从前我还上班的时候，因为我工资比他多，职位比他高，他除了唠叨一点，挑剔一点，也没这么多事。

我退休后，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觉得我不工作了，对家里的贡献不如他了，腰板就挺起来了，在家里说话声音也大了。

我想着都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了，没必要因为一点小时跟他闹腾，就把他当成是上班的时候遇到的那类难缠的客户，也没就那么难忍受。

只是没想到，我息事宁人的忍让，反而助长了他的脾气，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可以做得了主了。

「刘丽芬，你说什么！反了天了你！」

听到我骂他，杨建国目眦欲裂，冲起来就想朝我动手，一旁的儿子赶忙拦住他。

「爸，有话好好说。今天是给妈妈过母亲节的，大好的日子，没必要发这么大脾气。」

好说歹说才把杨建国安抚了下来，儿媳妇赶紧去厨房给我重新拿了副碗筷给我，一家人又坐下来吃饭，只是过节的氛围已经完全没有了。

女儿为了活跃气氛，跑去房间，拿了个礼盒出来，把里面的丝巾围在我脖子上。

「今天是母亲节，祝妈妈天天开心，健康又美丽！」

「谢谢宝贝！一会儿妈妈把钱打给你，你还在上大学，不要把生活费花在我身上。」

儿媳妇也拿出了一个金手镯给我：「妈，这是我和杨帆的一点小心意，祝您母亲节快乐！」

「谢谢菲菲，你有心了。你和小帆还没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一会儿妈也把钱打给你。」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刚刚的不愉快也被吹散了不少。

除了杨建国。

5

杨建国一口一口喝着酒，在儿媳妇拿出金手镯的时候眼神就有点放光。

我起身打算把金镯子先放好，被被他直接抢了过去。

「一把年纪了戴什么金镯子出去招摇，可别被人抢了，还是我替你保管吧。」

「爸，那是哥哥嫂嫂送给妈妈的礼物！」

小女儿气不过，回了一句嘴。

「啪」地一声，她恰好坐在杨建国右手边，我还没来得及拦，杨建国一耳光就打了上去，女儿的半边脸登时红了起来。

「当女儿的总想来管爹妈的事情，老子今天就给你个教训！」

「杨建国你干什么！」

我把他推开，搂过女儿，心疼地摸着她的脸，儿媳妇已经去拿了条冷毛巾过来，敷在女儿的脸上。

怕杨建国再动手，我让儿媳妇先把女儿带到沙发上去休息。

一旁的儿子最疼这个妹妹，不赞成地说道：「爸，薇薇就说了一句话，你怎么说打就打了。她一个女孩子，好好一张脸被你打成这样，明天怎么去学校！」

杨建国被我推了个趔趄，看孩子们没一个人向着他，又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气呼呼地喝酒吃菜。

见我站在边上盯着他，又絮絮叨叨地数落：「看什么看！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回来还要受你的气。这饭菜味道又不怎么样，我吃还是给你面子了。」

沙发上的小女儿疼得掉眼泪，他倒好，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吃起来，好好的一顿母亲节午饭，就被他一个人毁了。

我走到杨建国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饭桌就被我一把掀翻，饭菜汤汁糊了他一脸。

「你一个月2800的工资，的确不配吃我做的饭！」

「既然不想吃，以后就都别吃了！」

结婚二十多年，没见我发过这么大的火，杨建国也愣住了。

我却不去管他，叫上儿子、儿媳和女儿，「走，我们下馆子去，想吃什么吃什么，今天妈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