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当朝御史，最中自己的名声。
但他却亲手废了正妻，扶正了做过瘦马的妾室。
妾室的女儿入宫做了妃。
而我，成了她的洗脚婢。
01
我爹为报师恩娶了我娘，却在半年后就纳了妾室。
他以恩情为名，竟成了一桩美谈。
外祖败落的第二天，他以我的性命相逼，让我娘自愿降妾。
云翩成了名冠京城的才女，而我成了衣食不饱的贱仆。
我和我娘住在柴房吃剩菜喝泔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记得有一次云翩生辰，府准备了很多山珍海味。
我太饿了，拾起云翩吃剩的椒柏饼塞进嘴里。
云翩发现时当场掀翻了桌子。
柳雁觉得晦气，让下人将我拉下去处以家法。
所谓家法，就是用带刺的藤条抽打。
我和我娘受过太多次了，每次挨打半年后才能好利索。
我爹听说时，让人折了我的胳膊。
他说：“贱人的女儿不配用好的。”
可他忘了，我也是他的女儿。
02
“云姝，能伴翩儿入宫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
云翩才女之名冠绝京城，昨日刚及笄，今日就接到了入宫的圣旨。
我仰头看着毫无亲情的父亲冷冷的笑，“那是她的荣耀，我配不上。”
云成一掌甩在我脸上，“由不得你做主，想让你娘好好活着，就给我乖乖听话。”
为了我娘我不得不忍。
我娘曾是京城第一美人，我的容貌也遗传了我娘。
云成为云翩固宠将我逼进宫，他难道就不怕我抢了他宝贝女儿的宠爱吗。
很显然，云翩是害怕的。
她长得娇媚又身负盛名很快就成了皇上的宠妃。
十夜有五夜皇上会宿在虹玉殿里，每到这时我会被赶走刷恭桶。
我蹲在地上伺候云翩洗脚，她一脚踩进水盆，洗脚水溅了我一脸。
我伸手抹了一下，云翩抬脚把我的头踩进水盆里。
“贱婢，本宫的洗脚水也比你尊贵几分。”
“来人。”
她喊了一声，从外进来两个小太监。
她面目狰狞的看向我，“伺候本宫的好姐姐喝完这壶好茶。”
云翩甩着衣袍离开，我被捏着嘴灌完她整盆的洗脚水。
第二天我被贬到了浣衣局。
“看啊，听说她得罪了贤妃娘娘……”
“生了一张狐魅脸，果真不是好东西。”
……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喂，新来的，这些给你了。”
宫女抱着一堆衣服扔在我面前，全然没顾我眼前的衣服已经堆积如山。
我成日成夜的洗衣服，手浸在水里洗掉了几层皮也没将衣服洗完。
云翩来看我，她居高临下的俯视我。
“你跪下给本宫磕三个响头，本宫会考虑让你回去。”
我倔强的不回答，云翩捏着裙角将更多衣服扔在我面前。
“敢洗坏一件，本宫就让你另一条胳膊也断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曾断过一条胳膊，开始疼痛早已麻木，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第二日一早就当我快将衣服洗完时，经常欺负我的宫女拎着一堆衣服扔在我面前。
那些都是太监换下的袍子。
“洗了它。”
我皱紧了眉头。
“不是我该做的，我凭什么要做。”
大约没想到我会反驳，她撸起袖子插在腰上扭曲着一张脸。
“你一个被贬的低贱之人，怎么，还想着贤妃娘娘找你回去吗？”
我被欺负或多或少都是云翩的功劳。
我想继续反驳，但见院中的宫女都看过来。
为了不惹事，我忍了下来。
她洗的是淑妃的衣服，而我记得淑妃花粉过敏，如今又正是春季。
我去如厕时顺手捡起扬花取下花粉。
经过晾晒淑妃衣服的地方偷偷撒了上去。
第二天一群太监闯进了浣衣局。
“谁是如意。”
所有人低着头不敢回话，如意颤着手举起来。
“宫女如意谋害淑妃娘娘，带走。”
“冤枉，冤枉啊……”
太监不管如意的求饶，拉着她的双臂将人拖走。
我舒了一口气后背后是长久的寒意。
03
权利至上，这就是这个世上的生存王道。
如意是云翩指示的人，现在她应当得到了消息。
傍晚时分我被两个小太监捆起扔到云翩面前。
云翩捏着我的下巴一巴掌甩上来，脸上一阵疼过后发麻。
“贱人，在浣衣局还敢做小动作。”
她发疯撕扯着我的头发，“贱人，贱人。”
“你竟让皇上罚我，贱人，你是什么身份……”
她一声声咒骂，一脚脚踹向我。
后来我才知道淑妃知道了云翩曾找过如意的事情，她借这个机会在敲打云翩。
我忍着不敢反抗，因为在这宫里她随时可以要我的命。
云翩踢我踢累了，她瘫在床上大喘着气。
“去给本宫端洗脚水。”
我狼狈的爬起来出去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端着水盆进去。
云翩盯着我看了很久。
她挑起水盆洒了我一身，“贱人，这副狐媚样子给谁看。”
“有本宫在，你难不成还想勾引皇上。”
“滚出去。”
我穿着湿了的衣服站在院里，春季的夜晚还冷，一夜过去我冷的几乎不能动弹。
“云姝，娘娘让你进去服侍。”
我动动僵硬的身体洗漱完之后进去寝殿。
“来，给本宫梳头。”
云翩抚着黑发，行为举止矜贵无比。
我拿着木梳帮她梳发，手不停的发抖，我只能强忍着。
戴发钗时一个不稳扎到了云翩，她起身打向我。
“贱婢，小心本宫的头发。”
她捂着头站着，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娘娘，娘娘。”
碎玉冲过来扶着云翩，云翩眼睛一闭晕死了过去。
“来人，宣太医。”
整个虹玉殿人心惶惶，皇上的宠妃怎么能出一点儿差错。
若非碎玉是云翩带进宫的知道我的身份，她怕是要立刻将我拉下去杖毙了。
皇上紧紧握着云翩的手，焦急的看向太医。
老太医收了脉枕向皇上行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贤妃娘娘有喜了。”
皇上大喜，大手一挥赏赐了所有虹玉殿的宫人。
我攥紧了手，我知道我的机会快来了。
云翩怀孕的事情确定之后的第二天云成和柳雁就匆匆进宫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
柳雁抚着云翩的头发心疼的叹气，“我可怜的翩儿，受苦了吧。”
“住嘴。”
云成斥了一声，柳雁立马就闭上嘴。
“为皇上繁衍子嗣是娘娘的福分，你胡言乱语什么。”
柳雁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云翩抱着云成的胳膊，“爹别说娘了，娘也不是故意的，再说着房间除了云姝那个贱人也没旁人。”
云成轻轻拍着云翩的手，“如今进了宫，就该当心些，思量再三后再说话。”
“知道了，父亲。”
大约刚才云翩提到了我，云成转头看了我一眼。
他握着云翩的手嘱咐，“如今你有了身孕那就无法陪伴圣驾，趁机将云姝送到皇上跟前。”
“爹。”
云翩狠狠瞪了我一眼，转头朝云成撒娇。
“皇上宠女儿一人还不够吗？”
“是啊老爷，我们翩儿如此优秀，皇上定是爱的很呢。”
我听得想笑，果然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
果然柳雁受到了云成的冷眼。
“妇人之仁，一切关乎我云家的前途。再者云姝只为翩儿固宠，难道你还怕她抢了翩儿的地位。”
云成冷冷一笑。
似乎他们讨论的并不是我，也不在意我还在房中。
云翩还是太天真了，前途在云成眼中远比她重要。
在外祖父败落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云成没有儿子，那我和云翩就是他所有的希望。
云翩很争气也听他的话，小小年纪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女。
他用不着让我这个没能力又无法掌控的人挡了云翩的路，他便给了云翩高贵的身份，不顾流言也要扶正那个身份卑贱的瘦马。
04
云翩坐在椅子上拿着发钗轻轻的在我脸上划，“你说你怎么那么可恨，为什么我想要的你都会沾染。”
“你说若我毁了你这张脸，你还能勾引皇上吗？”
她目露寒光，突然扔掉发钗扣住了我的脖子。
“云姝，我要你答应我绝不动摇我的地位。”
“不然……我就弄死你那个娘。”
想起我娘，我心头一颤，点了下头。
皇上来看云翩，她温柔笑着给皇上夹菜。
皇上吃得正兴，云翩楚楚可怜的低垂着头，“臣妾有了身孕，怕是皇上日后要忘了臣妾。”
皇上放下筷子大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朕怎么可能忘了你，你可算朕现在最大的宝贝。”
“那臣妾再送皇上一个宝贝可好？”
“哦？”
云翩浅浅一笑，双手合在一起拍了下。
我被宫人从屏风后推出去。
我特意装扮过，原本漂亮的脸如今更显绝色。
皇上盯着我入了神，云翩气得咬牙。
“参见皇上。”
我盈盈一礼，皇上起身搂住了我的腰。
看向云翩笑道:“爱妃这里还有如此绝色，怎么之前未见过。”
云翩狰狞的脸扯出笑容，“这可是臣妾的亲姐姐，皇上可心疼着点儿。”
“自然。”
我被皇上横抱起，在云翩想要杀人的目光中离开。
云翩，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05
一夜荒唐。
我醒来时皇上已经离开了，老太监堆着笑站在床边。
“才人好福分，皇上特许您留宿安心殿。”
我假装惶恐，左右寻找也只能拔下腕上云翩刚给的玉镯塞到太监手里。
“还请公公送我回去沐浴。”
既是用来充身份的，那云翩给的自然不是普通东西。
太监把镯子塞进怀里，“才人客气，奴才这就差人送您回去。”
侍寝的第二天一早就要前去向皇后请安，我匆匆洗漱后前往凤仪宫。
皇后雍容华贵，原以为云翩优雅可算矜贵，如今与皇后相比，她半分也不算。
“皇上即册了你才人，那就是皇上的女人，日后必以皇上为重。”
我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嫔妾自当侍奉好皇上、娘娘。”
“倒是个好样貌，别忘了来本宫这里坐坐。”
淑妃临走时嘱咐我一句。
但我始终明白自己的处境和目的，势必不可能与她有何牵扯。
云翩恨的牙痒痒，但在凤仪宫她不敢有妄动。
“皇后娘娘，臣妾今晨起得早，有了皇子如今越发贪睡，臣妾就先告退了。”
“去吧。”
云翩一拜转身离开，经过我身边时小声道:“怎么，还不走？”
“云才人留下，其他人走吧。”
云翩拧着帕子，剜了我一眼后离开。
皇后把我叫到面前，“云姝，路还得要看清。”
我躬身行礼:“云姝谨遵娘娘教诲。”
“去吧，清风殿已经收拾好了。”
“这个丫头长得喜庆，你就带走吧。”
“喜儿，跟云才人去吧。”
这是皇后留在我身边的眼线，但我不能不接受。
我顶替了云翩的位子，成了皇上最宠爱的人。
我自幼嗅觉灵敏，当初在浣衣局时就发现了皇上的喜爱。
他身上并不是什么龙涎香，而是清幽的紫藤香。
我制作了很多香囊戴在身上，沐浴后也常擦拭紫藤香精油。
每每欢好时，皇上总会埋在我的肩窝处贪婪的嗅着。
皇上喜欢摸着我的手，他常说:“云儿这手真是娇嫩，让朕爱怜。”
当然，手上的皮曾褪了不止一层，当然柔嫩。
我陪伴圣驾的日子越来越多，只是每当侍寝后嬷嬷都会端来避子汤给我。
“才人，今日的汤药。”
我接过碗乖巧的喝完。
嬷嬷点点头笑着看向我。
我摆摆手让她离开。
我不知道皇上为何让我喝避子汤，但我知道，要在这后宫站稳脚步，我必须有孩子。
我屏退了所有人，像往常一样将口中的避子汤全部吐进了花盆里。
为了以防万一，我端起茶杯漱了好几下口。
只有我有了权利，我才能救我娘，才能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两个月后有了身孕，但除我和皇后之外无人知道。
虽未正式结盟，但于我最有利的只能是皇后，我必须有靠山。
“贱人，狐媚惑主，竟敢跟本宫抢皇上。”
昨日夜里云翩差人来请皇上，我缠着皇上直说心口疼，皇上陪了我一夜。
我知道云翩今天会有动作，但我没想到她来的有些迟。我要让云翩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我暗里使了眼色给喜儿，喜儿立即就明白了。
“下贱胚子，你当真忘了你的身份。”
“我难道能做了皇上的主儿？”
“贱人。”
她冲过来打我，我佯装被她所伤直直摔了后去，当即就晕死过去。
06
醒来时皇上坐在床边，见我睁开眼睛他欣喜的抱起我。
“云儿，你有了孩子，你有了朕的骨肉。”
我瞪大了眼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云姝，皇上心疼你的紧。”
皇后在旁搭话，我羞涩的躲进了皇上怀中。
“赏，清风殿的所有人都赏俸一年。”
“谢皇上。”
皇上说完话脸色一沉，“有赏自然有罚，将贤妃带进来。”
云翩被人撑着进来。
她跪在地上语气无半点儿求饶的意思，“请皇上明鉴，臣妾并未做伤害云姝的事情。”
我伸手扯着皇上的衣袖，“皇上，看在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就饶了她吧。”
“妹妹也不知嫔妾有孕，想来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
“年少，她已及笄，难道是三岁小儿吗？”
皇上捏着我的肩，“你素来柔婉，但你可知你身子不好，若非皇后早到，你和孩子会有危险。”
我红了眼圈，缩到皇上怀中。
“是妾错了。”
“云姝，本宫不需要你惺惺作态。”
云翩看不清形势依旧嘴硬。“你姐姐为你着想，你竟如此。朕看你的贤德都是假的，如何担得起贤妃的名号。”
她以才女之名进宫，谁又知那才女之名本是云成为她铺就的路。
她喜金爱银，跋扈嚣张又怎么可能担得起才女的名号。
云翩这才慌了，她立即跪地求饶:“皇上，臣妾错了，臣妾日后定不敢了。”
皇上转身看我，“云儿，她伤的是你，你想如何做？”
云翩冷眼瞪我，我微微扬起嘴角。
在皇上碰我的肩膀时我紧皱眉头。
皇上立即询问，我红了眼圈。
“是妾无能惹了妹妹不悦，都是妾不小心才伤了胳膊。”
我没将实情说出来，因为这已经够了。
我如此一说皇上立刻就明了了。
“来人，带贤妃下去好好养胎，无特殊情况还是不要出宫的好，小心伤了皇嗣。”
名为保护，实则禁足。
云翩被禁足后，皇上让最好的太医待在我宫里，我的陈年旧疾终于渐渐好转。
我因怀有身孕被晋升为昭仪，皇上将翊嘉宫赐给了我。
那日我若非早早联系皇后，怕是等不到皇上来。
有恩自然言谢，我前往凤仪宫向皇后道谢。
皇后轻抚着我的小腹露出慈爱的神情。
见我看她方才收了手。
“你放心，锦祥宫的事情不会透露出去。”
“多谢娘娘。”
皇后满含深意看向我，“云姝，别让本宫看错了你。”
“云姝谢娘娘赏识。”
皇后母家与云成政见不合，朝堂上多有争执，她看不惯云翩也有理由。
07
皇后虽让人封锁了消息，但云成还是知道了。
我害喜害得厉害，常常吐得没精神。
我撒娇着跟皇上说，我想要见母亲一面。
皇上特许我家人进宫。
我翘首以盼等着我娘进宫，谁知等来的是云成。
云成阴沉着一张脸跨坐在椅子上。
“你如今发达了，就忘了生你养你的云家了吗？”
我拂袖大笑，“你也算是爹吗，你不只是有云翩一个女儿吗，何曾有我？”
云成鼓着两腮抬起手，我无畏惧的盯着他。
“这是皇宫，你能奈我何？”
云成愤愤的垂下手。
他低沉着脸威胁我：“别忘了你娘还在我手里，你小心着一点儿。”
我气得双颊发烫，他可真不是一个人。
“乖乖去给翩儿认个错，你们终归是姐妹，在这宫里要相互扶持才好。”
我一口啐到云成脸上，“呸，你可真不要脸，外祖父当年瞎了眼睛才能收了你做学生。”
云成伸手抹掉口水，他笑哼一声：“你如此想，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要是手前有刀，我真想撕下云成的脸皮，看看是否比那城墙根还要厚。
我大呼一口气定睛看过去：“你别想让我给云翩低头，她一个瘦马生下的贱种不配让我低头。”“云姝。”
云成紧咬牙关，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那你就等着你娘的尸首吧，爹会给她找到最残忍的刑具。”
我娘是我的全部，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我娘。
我双手都抖着，冷笑看过去：“你若敢伤我娘分毫，我立即去刺杀皇上，大不了一死。有你给我做陪，我也算死的不孤单。”
云成当即爆红了脸，他再没一点儿往日装成的儒雅样子。
“小贱人，你是在威胁我？”
我反问：“爹不也在威胁我吗？”
云成气急甩袖而去，临走时道：“那就看你我父女谁先怕了。”
云成回家后的第二日我收到了来自宫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带血的耳朵，是我娘的耳朵。
我怕疯了一般想要冲出宫杀了云成，喜儿冲来抱住我。
我哭了整整一夜，但无论如何我也换不回娘的耳朵了。
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从此以后，我要让云成坠入地狱，他所珍视的一切我都毁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