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不圆房,红盖头落在鬼婚床。”铜镜中,娘亲正为我梳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兴之轩 2024-06-04 06:04:08

一起又一起的新嫁娘失踪案闹得京城人心惶惶。

院墙外,孩童在唱着歌谣。

“新嫁娘,描红妆,绣花鞋立在坟堆旁。”

“新嫁娘,不圆房,红盖头落在鬼婚床。”

铜镜中,娘亲正为我梳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1

“新嫁娘,描红妆,绣花鞋立在坟堆旁。”

“新嫁娘,不圆房,红盖头落在鬼婚床。”

院墙外传来孩童传唱歌谣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落进院子里。

自小看着我长大的刘嬷嬷气得脸色通红,拿着扫把就冲了出去:“你们嚷嚷什么?不准在这唱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铜镜里,妆娘在为我描红妆。

一侧的椿儿眼眶通红:“小姐,您真的要嫁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再不嫁人,我可就成老姑娘了。”

我知道椿儿在担心什么。

这三个月以来,京城已经发生了五起新嫁娘失踪案。

而这些失踪的新嫁娘所穿的赤色绣花鞋,被人在乱葬岗发现整整齐齐地立在坟堆旁,坟头还盖着新嫁娘的红盖头。

就好像……新嫁娘脱了绣花鞋在此长眠一般。

偏偏又没有发现尸体,也找不到别的线索。

案件迟迟得不到侦破,没过多久,街头巷尾就传出来刚刚听到那个的歌谣。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好些喜事都搁置了。

可如今,我却要出嫁了。

娘亲走到我身后,拿起案上的木梳:“霜霜,为娘害怕……”

我安抚娘亲:“赵郎说了会保护好我的,我信他。”

“娘,替我梳发吧。”

娘亲哽咽着应了声好,然后颤抖着手替我梳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还没落下,满屋子的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扯了扯嘴角:“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都笑起来。”

2

锣鼓漫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轿帘被掀开,赵时庭牵引着我入门拜堂。

送入洞房前,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霜霜,别怕,你不会出事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

从大厅到新房的一段路好长。

长到我还没进到屋子就失去了意识。

我只依稀记得,好像有一只拿着布帛的手,掀开盖头捂住了我的口鼻。

“赵夫人,你就只记得这些吗?”负责新嫁娘失踪案的齐大人立在我面前,沉声问道。

我身体抖了抖,靠在赵时庭的怀里:“我真的只记得这些。”

“那为何你的陪嫁丫鬟椿儿会穿着你的嫁衣,继而失踪?”齐大人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关在柴房,椿儿人呢?椿儿到底怎么了……”

赵时庭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椿儿会没事的。”

转头又看向齐大人:“齐大人,依我看,很可能是椿儿那丫头担心霜霜的安危,于是自作主张换上了霜霜的嫁衣,以此救了霜霜一命。”

我神情有些恍惚。

是了,我醒来时在赵府的柴房,身上的嫁衣全部被剥了个干净,换上了一套侍女的衣服。

他们说新嫁娘失踪了,可整个府邸失踪的只有椿儿,她穿着我的嫁衣失踪了。

齐大人还是有些疑虑:“椿儿不过是一个陪嫁丫鬟,她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避开赵府的人把真正的新娘子关到柴房,又换上嫁衣回到新房?除非……”

除非有人在帮她。

3

昨天夜里,换新娘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单说是椿儿一个人所为,任谁都不相信。

可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就像前几起悬案一样。

“齐大人,还望您一定要帮我找回椿儿。”

齐大人直直地盯着我,好半响才回:“那得赵夫人配合我们调查,赵夫人可是这些案件中唯一幸存的新娘子。”

“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够了!”

赵时庭用力把我揽进怀里,恶狠狠地盯着齐大人。

“霜霜也是受害者,齐大人不好好查案,反倒是怀疑起受害者,难怪这些案件迟迟破不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齐大人和那些贼人是一伙的,故意不破案!”

“来人,送客!”

齐大人气得青筋暴出。

赵时庭拉着我行至新房。

里面的装潢看上去没有半点被破坏的样子,唯独新床上有一点褶皱。

“赵郎,一定要找到椿儿!”

“好,毕竟……”赵时庭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意味。

他说:“迷晕你是我安排的。”

我震惊地抬起头:“赵郎,你说什么?”

4

赵时庭有些手足无措:“霜霜你别误会,我只是和椿儿商量把你迷晕藏在柴房,歹人找不到你,你就安全了。我没想到椿儿竟然会换上你的嫁衣……”

我的戒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告诉齐大人?”

“你向来藏不住事,若是被歹人察觉不对……我怕你会遇险。”

椿儿大概是怕我被找到,索性换了我的嫁衣,希望能以此替我挡一劫。

“椿儿不会有事的,那歹人既然只掳走新嫁娘,椿儿只是穿着一身嫁衣而已,她会平安无事。”

我知道赵时庭只是在安慰我,既然歹人已经掳走了椿儿,怎么可能冒险把她放回来?

“但愿吧。”我心乱如麻。

不经意间却望见桌子上的酒杯。

日光照进酒杯里面隐隐反射着光芒。

那是留给新人喝合卺酒的。

昨天夜里我都在柴房,酒杯底怎么还会残余着酒?

仔细看,杯壁还能看见一点唇红的痕迹。

未免也太奇怪了。

而且这新房,我总感觉有些奇怪,就好像我曾经来过一样。

“赵郎,你让人把我迷晕之后,是直接把我送到柴房的吗?”

赵时庭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

我莫名感觉曾经来过这里,尤其是那张铺满了喜被的新床。

5

接下来的一段安稳日子让我渐渐没了最初的那份紧张。

虽然一直找不到椿儿,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直到又一起新嫁娘失踪案发生,又一次在京城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案件都要严重。

除了在乱葬岗发现了绣花鞋和红盖头。

这一次,还发现了新嫁娘的尸体。

听人说,那尸体的脸被划得面目全非。

人是被嫁衣上的腰带生生勒死的,身上还布满了鲜血淋漓的鞭痕,死状怎一个可怖了得。

热茶被我打翻在地:“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夫人,现在外面都在传,肯定是专门吸食新娘子精血的妖怪在作怪。”丫鬟面色惨白,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我呵斥道:“哪有什么妖怪,定然是人为的,如果真有妖怪,怎么会分不清我和椿儿哪个才是新娘子?”

歌谣也是,传言也是。

这些都是人的把戏,可偏偏我又没有一点头绪。

我越想越头疼,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赵府后院一个极其偏僻的院落。

荒草丛生,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我下意识地朝院子里走去。

风吹叶响,门板晃动,一时间竟然有些阴森得可怕。

“霜霜,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吓得猛然回过头,是赵时庭背着手站在我身后。

他走到我身后,我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他虽然笑着,落在我眼里却与往日的笑大相径庭。

“霜霜,过来,这里不干净。”

6

赵时庭揽着我的肩往回走:“这里荒废了多年,一到晚上就有些野猫,你还是小心些,我们回去吧。”

恍惚间,我竟然还真的听见了猫叫。

我犹疑地回头看,只觉得那大门像是一个黑洞洞的大口,亟待着把人吞吃入腹。

等赵时庭走后,我这才松开攥紧的拳头。

手心里是一枚红色的耳坠,这是我在那处小院里发现的。

红艳艳的,如果是新娘子出嫁时佩戴,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夜晚,我躺在床上,确定赵时庭睡熟以后悄悄睁开眼。

烛火已灭,我看不太清屋子里的陈设。

却突然想起来为什么我会在新婚次日觉得新房熟悉了。

是味道。

当时这房间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与迷晕我的那面帕子如出一辙。

椿儿大概也是被歹人迷晕了带走的。

所以那喜被上会有那股迷香的味道,只不过经过了一夜那味道淡了许久,我才没有及时发现。

既然如此,那赵时庭……

“霜霜,你怎么醒了?”

赵时庭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言语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一滴冷汗从我额间滑落,我咽了咽口水:“就是……做噩梦了。”

赵时庭把我揽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别怕,夫君在呢,霜霜梦见什么了?”

我顿了半响才幽幽开口:“我梦见,我梦见姐姐了。”

7

赵时庭身体明显一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似乎是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霜霜,睡吧。”

可既然提起了姐姐,我还如何睡得着?

京城因为七起新嫁娘遇害案闹得人心惶惶,可案件从来不是七起,而是八起。

三年前,本该嫁给赵时庭为妻的,是我姐姐程瑶。

姐姐在大喜之日无故失踪。

可爹娘又不愿意放弃攀附赵家的机会,于是与赵时庭定亲的人,又成了我。

当时他们都说姐姐还没有进赵府就被掳走了,我也一直这么以为着。

可是……

我望向梳妆台的方向,锁好的妆奁里装着我今天捡到的那个耳坠。

若我没有认错的话,那是姐姐出嫁那日戴着的。

“赵郎,你可还记得我姐姐?”

赵时庭反问:“我都不曾见过你姐姐,谈何记得?”

我大惊:“可姐姐与你有过婚约,差点……差点就成亲了。”

“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宴那日她也并未入赵府,除了画像,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不对,不对。

我盯着帷幔,困意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当初姐姐和赵时庭定下婚约,明明媒人是说赵时庭对姐姐情根深种。

怎么可能从未见过?

赵时庭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霜霜,睡吧。”

“椿儿会找回来的,你姐姐也会找回来的。”

8

次日早晨,赵时庭外出当值。

我换了一件朴素的衣裳,没有带下人,独自去了一个小巷。

我买了几根糖葫芦拿给巷子口几个玩闹的小孩:“那个新嫁娘的歌谣是谁教你们唱的?”

小孩接过糖葫芦,告诉我,是乞丐教他们的。

我按照几个小孩所指的方向,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一个老乞丐窝在地上睡得正香。

我扔下一锭银子,银子敲击破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乞丐瞬间惊醒,猛地把银子揣进自己的怀里,戒备地看向我:“这银子到了我的碗里就归我了。”

我笑了笑:“你只要告诉我关于新嫁娘的歌谣是谁教你唱的,我还有银子给你。”

“新嫁娘那个歌谣?”老乞丐浑浊的眸子转了转,“我怎么知道是谁?她浑身捂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帷帽,一看就不想让人看出来。”

“那银子你可就拿不到了。”我转身欲走。

老乞丐急忙喊住我:“等等等等,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声音是个女子,却身材又格外高挑,比你这要高出半个头,京城里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这也算是信息吧?”

“还有呢?”

老乞丐思索好一会才说道:“那人手腕处似乎有疤,看样子是烧伤造成的,那手可漂亮了,偏偏就是有道疤,可惜了可惜了。”

我道了声谢,又递给老乞丐一锭银子,这才匆匆离开。

比我高上半个头的女子不多,而且也没听说哪家小姐手腕有疤,想要找到人,比大海捞针好不了多少。

只是……一个女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9

找不到人,线索就只剩下赵府的那处院子了。

回去后我领着两个资历不浅的丫鬟在后院散步,又故意走到那处院落。

故作好奇地问道:“那院子为什么不住人?”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少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荒凉了。”

“有什么说不得的么?”

她们竟朝我跪了下来:“少夫人,您别为难我们,这……这不让说呀。”

“说!”我罕见地冲她们发了火。

“这……”

一个丫鬟张嘴欲开口,我却突然感觉颈间一痛。

再睁开眼睛时,我已经回到了新房。

赵时庭守在我的床边,见我醒过来忙扶起我:“霜霜,你醒了。”

我揉了揉发痛的脖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被人打晕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那贼人呢?”

那两个丫鬟就在我面前,如果真有所谓贼人靠近,她们为什么不喊不叫?

“逃了,”赵时庭替我倒了一杯热茶,“霜霜,以后别去那处了,那里荒废太久,不安全。”

自那以后,我每次出门,赵时庭都让好几个人跟着我。

只是我没有想到,案件会结束得这么迅速且仓促。

听府里的下人说,第九起案件发生时,齐大人率领官兵直接把罪犯抓了个正着。

罪犯一路西逃,最后竟然在一处阁楼下发现了尸体,像是不小心摔下了楼。

嫌犯是个江湖上有名的采花贼,被绑架的新娘不知道去向,死无对证之下,这案子居然就么草草了结了。

10

赵时庭休沐那日,神情难得的有些反常:

“霜霜,今天我要去寺庙上香,你若是在家无聊,带着丫鬟四处逛逛吧。”

我不解:“赵郎为何要去寺庙?”

一旁的丫鬟忙解释道:“夫人刚嫁过来有所不知,少爷敬佛,每个月都会去上几次香。”

我按下心中疑窦,笑着将赵时庭送出了府门。

如果不是那丫鬟撒谎,那便是赵时庭骗了府里这些下人。

赵时庭的书房我曾经去过,一卷佛经都没有。

平时言行举止也看不出他关注这方面的事,既然如此,又哪来的敬佛一说?

我看向刚刚说话的丫鬟,问道:“你可知你家少爷平常去的是哪座寺庙?”

“回夫人的话,是城西的长隐寺。”

“城西长隐寺离府中可不近,为什么偏偏是去长隐寺?”我蹙紧了眉头,仍是不解。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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