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时我当过农民工:知青打工挣钱记

家天看过去 2024-06-07 09:04:32

《往事》7

《知青经历》5

(写于2019年7月)

漳州知青下乡的长泰华安农村,大多田多地广,粮食虽够吃但收入微薄,繁重农活辛苦一天,工分收入值不了几角钱,不少知青觉得没有奔头,纷纷倒流回城。在城里找点零工,或在罐头厂糖厂当季节工,或当泥水小工,或拉板车,或“贩”些“霜条”(冰棒)走街串巷叫卖,总比在农村好。有些甚至长期倒流,当起木工、油漆师傅。生产队一般不会再发给倒流知青口粮,所以要买黑市米(高价米)。倒流的知青户口仍在大队,有的拿钱来买工分,就可以领到口粮。受不了山区恶劣条件,有的女知青只好在城里或市郊找对象结婚。

我没本事,不敢倒流,黑市米每斤六七角银,是粮店的四、五倍,家里买不起,下乡六年都在农村。但在农村期间也有过几次短期打零工挣钱的经历,当过名副其实的农民工。

列车经过高层溪铁路桥

铁路养路工

1973年,莆田知青家长李庆霖告御状收到回信,中央文件传达全国,知青的困难有所改善。村里有家亲戚是铁路职工,从他那得知附近铁路养路工区要雇临时工,每天工钱1.1元,我盘算后觉得很有吸引力,便偷偷溜去打工,挣点零钱,聊补无钱之需。每天一大早就要准备好中午简单的饭菜和一天的饮水带在身上,在生产队出工前溜出村口,直奔距离5公里的隔壁县华安利水村,干活的地点是郭坑工务段利水养路工区。

工区养护鹰厦铁路约15公里的路段,铁路一边是九龙江,一边是大山,青山绿水景色很好。鹰厦铁路起点鹰潭,到这里605公里,到终点厦门还有90公里。工区人手不够,由工区班长或正式工带我们几个临时工,任务是一路巡查有无滚石溜方和检查铁轨有无存在裂纹、有无位移偏离规定参数。有时要用超声探伤仪步行检查铁轨裂纹等缺陷,发现后仪器即会报警,还要用轨道尺检查双轨轨距和水平是否符合要求。每天的作业点不同,从工区出发,跟着班长巡道,顺着铁轨在管区走一趟,来回要走十多公里。当年建设鹰厦铁路主要是战备用途,工期短,铁路都是顺着河流的流向在半山开凿,弯道多,两边路坡容易塌方,巡道责任重大。

半个世纪前在这当过养路工

鹰厦铁路605公里

铁轨在列车运行一段时间后,会出现部分铁轨下沉,转弯处铁轨受离心力作用会产生外移,需要经常调整枕木水平高度和将轨道撬回原位。先用道镐逐段敲击,从声音判断枕木与铁轨的连接状况。如发现枕木下有不扎实处,即用道镐敲击道砟(枕木下的小石渣),将道砟打进道床,慢慢地抬高枕木铁轨水平,达到规定要求。铁道边上有不少竖着的类似公里牌的水泥牌,上面标明该段铁道的转弯半径,曲率,倾角等参数,就是调整轨道的依据。大家手握钢钎七八个人将钢钎插进铁轨,随着班长的口令,利用杠杆原理一起使劲撬动铁轨,往正确方向移动,恢复转弯处的正常倾角和转弯半径。

中午饿了,大家在树荫下吃了饭盒里的自带凉饭菜,休息一会儿后,继续干活。旧时没有矿泉水瓶这类的轻便塑料装水容器,只有那种军用款式的铝制水壶背在身上,农民将这种扁形水壶叫做“水鳖”,大概是形状类似鳖吧。一壶水往往不够一天的饮用,喝完渴了就灌装路边沟涧的山泉水。那时绿皮列车厕所下水道是沿途直接排放,只有到站才关闭厕所。所以每天巡道都会遭遇尚未风化的排泄物,不过这在空旷的大自然中,算不了什么了,对比生产队的农活,养路工轻松多了,又有现钱可拿,多少还能体验点产业工人的感觉。没想到两年后招工真的去当"领导阶级"了,虽属正式工人,但只是最低层次的矿工而已。铁路养路工大约只干了一个多月,还好没被生产队知道。这可是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名去干社会主义的活啊!

鹰厦铁路利水工区路段

鹰厦铁路沿途青山绿水

鹰厦铁路横跨九龙江

国营林场打工

下乡时还去过附近的国营林场打工。九龙江北溪流域华安、安溪、长泰,分布不少省属国营林场,附近就有安溪半林林场和华安利水林场。林场工人都是正式职工,据说还是事业编制,国家有拨款来造林。工人拿工资干农民活,在荒山挖树坑种杉树。闽南山区植被很好,到处是森林,但在1958年却遭遇灭顶之灾,山上的树林都被砍光,在山上将木头烧成木炭,代替焦炭小高炉炼钢,留下了很多荒山野岭。后来这些荒山建了国营林场,大量种植杉木,一般都是先密植,林树长成碗口直径后要间伐,留下的杉树林继续长大成为栋梁之材。高层村北面有个安溪半林林场,下属的里口工区就和高层村紧挨着,他们对外交通都要经过高层村。

林场造林大部分是原始方法,刀劈荆棘,锄杂草,砍倒小杂树,炼山,挖树坑,栽树苗。也曾有过飞机播种造林先进方法,林场要事先准备好待植林地,遇到雨天,由飞机来撒树籽,效果不错。当林场造林任务不能完成时,就会雇请附近农民来帮工,主要是挖树坑,一天一块大洋,而生产队每天工分工价一般不会超过5角,还要等年底才结算分红,不少人都愿意来。我曾与生产队几个要好的农民结伴,自行联系到林场打工。每天要自带米带小铝锅生火野炊,虽然野外黑蠓儿(小咬)更多,经常遭受密集叮咬,还有一种金蝇仔(金翅苍蝇)会叮牛,也会叮人,叮起来更可怕。但总觉得林场打工合算,也自由,又当了一次的农民工。退休后,我还特地开车溯高层溪,到当年曾挖坑种树的里口林场旧地重游。

安溪长泰交界处的高层溪

里口是安溪庄山革命老区

安溪半林林场山地

安溪半林林场里口工区驻地

砍杂竹割茅草卖钱

除了做短工挣点小钱外,也有几次在山上砍杂竹卖钱。每年造纸厂会来收购杂竹当造纸原料,主要是“胖”竹(一种竹子,质地不实,有写冇竹,读pha~)。收购价一百斤1.10元,杂竹满山遍野都有,每天一人可砍收几百斤,能挣几元辛苦钱。现在山上“胖”竹已很稀缺,高层村老友现在还不时采摘“胖”竹笋送我尝鲜。当年我感觉砍杂竹、割茅草卖给造纸厂,比种甘蔗合算多了。甘蔗收购一百斤才0.9元,而杂竹1.1元,且只需砍伐,不用在种植、施肥、除虫、松土等诸多环节上付出劳动。杂竹的收购价属市场价,比较合理,而甘蔗和稻谷则按指令性价统购,这就产生经济学上的“剪刀差”,无疑是对农民的隐形税收。

村子里有个制糖作坊,以往都是农民自己熬糖。用牛做动力来推动大块花岗岩石头打凿的压榨辊,甘蔗从两个石圆辊之间通过,压榨后流出蔗汁,再去大锅熬糖。几个农民是有名的制糖师傅,生产的“乌糖”(红糖)香喷喷的。后来通了公路,甘蔗都要运到外面的国营糖厂。机制糖厂的甘蔗出糖率比土糖坊高,达15%,100斤可制成白糖15斤,白糖每斤0.6元可卖9元,农产品原材料成本只占10%,糖厂的增加值很大,虽然还要扣除糖厂人工、机械等费用,但明显不合理。当时糖厂的利润往往是县里主要的财政收入。

当年国家的公路或水利项目,常抽调大量农民自带粮食和锄头畚箕去建设,称为民工,改革开放后农民到城里打工,仍叫民工,以后媒体才改叫“农民工”,他们为城市建设做出巨大贡献,仍是农民身份,所以就业、子女教育等城乡差别还在。我下乡时自行去打零工,不好称为“民工”,只能叫“农民工”。

旧糖坊巨大的花岗岩压榨辊

1 阅读:51

家天看过去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