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将军府二公子是个十足的纨绔。
简直丢了将军府的脸。
与丞相府人人唾弃的二小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婚盖头被掀开那一刻。
我激动地扑到他怀里：“你果真是我的天命！”。
1
我是一个小乞丐，无家可归，流浪街头。
这日我捡到一块馒头，躲在角落正要往嘴里塞，突然迎面而来一群姑娘。
我被雍容华贵的富家小姐堵在一角，她们推搡我，污言秽语地骂我和姜梨这么像，肯定是个贱货。
我听过姜梨的名字，她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小姐。
前几日，她与下人私通的丑事传遍了京城，谁见到她都要呸她一口。
一个小姐，如此不顾脸面，也是奇了。
只不过我是不相信的。
我说自己不是，却遭到更加严重的毒打。
我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护住头和腹部，生生挨下这顿打。
我单薄的衣衫被撕扯一通，更加稀烂，却也只能冷眼捂着自己别无他法。
夜深人静，皇城中最富丽堂皇的楼也安静下来。
我不禁咒骂起来：“一个大小姐，不知道珍惜清白，拜拜害我替你挨打。要是见到你本尊，我可一定要还回来”。
我来到河边，看着水中的倒影，清洗身上的泥垢和血迹。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真正的姜梨。
她一步步走进河中，小脸整个都要陷进水中。
她这，可是要自杀呀？！
2
「姜梨，你欠我一条命。」
我把她从河里拖了上来，自己也差点被呛个半死。
水从她发梢留下，她眼眶里噙着泪水，有几分惊异地看着我。
是因为我知道她的名字，还是因为我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她问我姓名，我不知道怎么告诉她。
幼时那场大火后，我早就成了没有名字，无父无母的小乞丐。
我带着她来到我休息的破庙，燃起篝火取暖。
我将她身上的湿衣服脱下，和我的放在一起晾干。
她衣着素雅，确实看不出是丞相家的女儿。
姜梨是个善良的人。
小乞丐们都知道，只要姜梨到了街上，总是会给他们吃穿用的和小碎银。
我也知道。
在先前那下大雪的夜里是她给冻得瑟瑟发抖的我披上了她那件旧旧的大氅。
我救她也是因为如此。
「你不应该救我。」
她低下头，说她没了牵挂，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下。
我看着她的模样，竟有些心疼她。
我劝她要好好活着，就当为了我们这些小乞丐。
姜梨告诉我，她上寺庙祈愿时，遇见一位贫穷书生，一见钟情。
她与书生互通书信，两人以发簪定情，书生约定考取功名后便来求娶她，可却不知如何断了联系。
她在阁楼上日日哭泣，而丞相这时却要把她许给将军之子，听闻那人纨绔非常。
「如果我是你该多好」，姜梨喃喃道。
「你走吧。」我说。
远走高飞，总比葬身冰冷河底的好。
从此我就是姜梨了。
3
我攀住河沿，落水狗般的，从河里爬了出来。
「小姐，你怎么又跳河了？要是二夫人知道……」丫鬟青儿话还没说完。
「知道又该骂你了？」我白了她一眼。
我从地上爬起来，把青儿推开，将袖子上脏水挥了去，大摇大摆地回府。
她被我这一连串的不合常理弄懵了。
「愣着干嘛，还不跟来。」
我停了脚步，对着她大喊道。
丞相府中，家宴已开，上座上坐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
我不认识。
「父亲大人，我差点就去见我太奶了。」我冲进大堂，挽住父亲的胳膊，完全无视了二夫人和我的姐姐姜韵。
「梨儿贪玩，将军夫人还请见谅。」
父亲尴尬一笑，极力拨开我的手。
哦，原来，今日是将军夫人带着聘礼上门求亲的日子。
「这倒是和我家煜儿很相像。」将军夫人掩面一笑，笑意盈盈的看着我，眼里很是满意。
「梨儿，还不跟夫人问好！」
「梨儿见过将军夫人，」我向她行了礼：「梨儿不知有客人在，失了礼数。」
「不过夫人可真年轻，保养的真好，不像和我父亲一个辈数的，算来叫您姐姐也不为过……」
要不是老头子掐我胳膊肉，我还能继续胡诌。
「梨儿没大没小，夫人莫怪。」
我笑脸盈盈地与将军夫人行礼，端庄地坐在了将军夫人身边。
将军长子江烊是驰骋沙场的将士。
二子江晏却是京城中人人唾弃的纨绔子弟。
我恨不得早点离开丞相府，听到将军府上门提亲高兴得不得了。
就算他江晏是纨绔子弟又有何妨，。
我可不是以前的姜梨。
但是在我出嫁前，这个将军府，还得整顿一番。
也算是为今日之前的姜梨出口气，报答她雪夜送衣之恩。
堂内宾客尽欢，谁都不知道我心中的主意。
我在京城新近时兴的温泉浴泡澡，听见隔壁有一男一女对话。
「姜梨不久就嫁去将军府了，要是她有了将军这一靠山，以后反过来算我的账，我该如何是好啊。」
是姜韵，我的庶出姐姐。
亏的这里隔音差，竟让我听到如此惊喜。
我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衣裳，默默听着外头的一切。
「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有办法把姜梨做了。」
是孙掌事，她俩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只要小姐你委身与我……」
我看着孙掌事的手指顺着姜韵脸庞而下。
「你，放肆！」
我碰到了木架，发出一点声响。
糟糕，打草惊蛇了。
我正准备藏身，撞到了胸膛硬朗的男子。
他拉着我躲了起来，狭小的空间，我的呼吸很急促。
姜韵和孙掌事进来，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人影，但摸到水是温的，大概猜到有人偷听了话，便匆匆离去了。
我鼻尖闻到男子衣服上冷杉的熏香，视线往下一扫，眼尖的瞄见他垂在腰际的玉佩，一时怔住了。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人，一时间傻了眼。
敲，果然是恩公！
4
我六岁那年，原本富庶的家中突遭大火。
全家几十口，只剩了我。
无人投靠，我很快变成了一个穷苦的乡野丫头。
我风餐露宿，辗转来到京城，途中差点被卖去青楼，最后还是从流民实打实的成了个乞丐。
我在老板中午打盹儿的功夫去偷蒸笼里的包子。
得手后蹲在小巷口吃的时候，一道黑影把我罩住，随之揪起我的后脖领子。
完蛋，我被发现了。
寡不敌众，老板带了三四个壮汉对付我一个小弱鸡，我被踹飞。
爬回来后，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求各位大爷饶了我！我实在是快饿死了！」
老板不听我言语，抬手就要打。
「住手！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也不知害不害臊！」
一道好听的男音响起，余光中，我看见来人腰上系着的云状花纹的玉佩。
趁着几人愣神这几秒的功夫，我速速爬起，抓起地上的石子向他们扔去，头也没回跑了。
首当其冲的恩公，被扔了一脸尘土。
我这个忘恩负义的，连句道谢都没给恩人留，就逃之夭夭了。
5
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让我遇见了姜梨。
现在，我又遇见了另一位恩人，顾廷川。
顾廷川把我松开。
「姑娘，可有事？」
顾廷川用袖子擦擦我脸上的水迹。
我摇摇头，道谢。
「谢公子搭救。」
青儿这时候跑了过来，咋咋唬唬道。
「小姐！梨儿小姐！快点回家吧！相爷下朝了，正在找你呢！」
我来不及和顾廷川道别，匆匆离去。
只看到顾廷川摇着折扇，略为震惊的看向我。
临走前听到他说。
「姜梨？这是丞相府那个？她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大？」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可不是以前的姜梨了，现在该与恶人算总账了。
姜韵，一个庶女也敢骑在姜梨嫡女头上作威，可真把她能耐的。
我把姜韵的肚兜藏在孙掌事的床板下，要做一场以牙还牙。
姜梨曾被诬陷与他人有染，传到府外，声誉尽毁。
姜韵她娘借口闺训，派青儿和嬷嬷来，却借着闺训的借口虐待。
姜梨身上的淤青疤痕没好又再添，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没了娘，没人疼。
却没人知道，连她娘都是被她们害死的。
姜梨曾告诉我，她娘不小心染了风寒一直，却终日不见好，身体越来越弱，最终衰竭而去。
我来到府里一番探查后，才得知竟是姜韵她娘在每日的药中下了催命散。
真是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女。
6
我这段时间乖巧地在父亲旁边，为他烦恼的朝廷大事出谋划策，渐渐得到了他的赞赏和认可。
近日，府中骚动，关于姜韵和孙掌事的流言蜚语传到了父亲的耳中。
姜韵死也不认。
「爹，女儿当真和孙掌事是清白的啊。」
「是啊。」
孙掌事与姜韵对视，眼神里满是慌张。
厨娘在人群中说着。
「听闻夜里，二小姐去了孙掌事的房里，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派人去查！」
父亲大发雷霆。
那肚兜被翻了出来，角上绣着韵字。
原本清清白白，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爹，你要信我啊，我真没有。」
家中又出此等丑事！我爹胡子都气地起飞了。
「将二小姐送去灵隐寺反思！」
「是姜梨，一定是她，她冤枉我！」姜韵喉咙哭哑，死死盯着我。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切。
「还想扯上你嫡姐，不知悔改！」父亲拍案就起。
「其中肯定另有隐情，求主君……」
二娘慌了，也不知怎么辩驳求情。
她们叫的越大声越好，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丞相府的面子就没了。
二娘跪在父亲脚下，泪流满面，全然不顾肚子里五个月大的孩子。
突然一声闷哼倒下，流了满地的血。
「快叫大夫！」
我在惊慌的父亲旁边冷静命令。
大夫一来，不出所料，二娘胎掉了，而且再也怀不上孩子。
父亲涕泪涟涟，他想要儿子的梦算是破灭了。
二娘她失了宠，精神状态堪忧，亲女儿远在灵隐寺，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我可以安心地嫁到将军府了。
可我舍不得顾廷川。
那次温泉浴一别后，我出门买胭脂之时竟又遇到了他。
他带着一众知名纨绔子弟，在酒楼听书。
讲书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我。
无非还是那些被庶姐传出去故意编排我的话，大家听的乐呵。
我蒙着头帘，也听的津津有味。
没想到正在激烈之时，响起茶盏碎裂声。
听过面纱，顾廷川一剑抵在说书人脖子上，冷冷道。
「再让我听见你和你的同僚嚼人舌根，我就一剑剁了你们。」
整个茶楼一时间作鸟兽散，只剩我。
「嚯，还有一个胆子大的。」
顾廷川贱兮兮的揭开我的头纱，愣住了。
「姜，姜梨？」
后来再见到顾廷川，一来二去，我和顾廷川竟成了好友。
他告诉我他是本地一个盐商家的公子。
果然是个纨绔。
我并不是听人传言，跟风无故给他下了定论。着实是因为每次见到他不是在温泉浴，就是在花酒楼，小赌坊。
「顾廷川！你偷看我洗澡！」
我一把推开面前坚硬的胸膛。
此时是在一条溪流中，我偷偷跑了出来与他一起垂钓。
天气炎热，激的我不得不趁他去树林里刨蚯蚓时下了水。
洗到正酣，结果一转头看见他托着腮，趴在岸边看我。
「我没有！」
顾廷川一张脸羞红了，他还是那个傻不愣登的样子。
我没多理顾廷川，提着鱼桶，气哄哄地走了。
7
「梨儿，你嫁去将军府，一定有好日子过。」
顾廷川跟在我身边絮叨。
「不过你怎么就知道？我可听说江晏不仅纨绔还是个暴徒，他要打我，我可不敢还手！」我转头看着他。
「怎么可能，别听人瞎说！」顾廷川一脸郁卒。
「要不你假装我的贴身侍女陪我一起嫁过去，我就不怕了。」
我一激灵，生出这个想法来。
顾廷川一跳三尺远。
「我堂堂八尺男儿，那怎么行？况且～」
挣扎无果，他被我按在梳妆台旁，扎了丫头发髻，涂上胭脂。
「你看，就是你太高了，不然长得那么标致，肯定是风月楼头牌。」
我笑的咯咯叫。
顾廷川凑近我。
「所以你喜欢？」
我嘿嘿笑着，拔腿就跑了。
我喜欢顾廷川，他不知道。
但我这样子的小乞丐，是永远配不上他的，即使我现在是“姜梨”。
我该嫁的，是那个人人唾弃的纨绔小将军。
8
成亲那天，锣鼓喧天，热闹极了。
我早早梳妆打扮，从前我没想过成亲会有如此盛状。
除了所嫁之人并不是欢喜之人，倒也没有什么让人难以接受。
「碧霞，你看这口脂颜色怎么样？」
「小姐怎么样都好看。」
碧霞是之前伺候姜梨娘的，娘死了后，她也被二夫人赶了出去。
现在，我把她重新找了回来， 厚礼相待。
碧霞帮我簪上步摇。
「为人妻是不是处处受约束？」
「那当是应该听从夫君的话。」
我听了叹了口气，想起了一位算命先生的话。
他说是我幼时有难，将孤苦伶仃。
问及姻缘，先生说无需关心姻缘，遇善人则会过一生平安喜乐。
后来我全家果然葬身火海，只能寄托姻缘。
可如若未遇到善人呢？
9
过了繁琐的成亲流程，我疲惫地瘫坐在床上。
我听见门外响声，惊坐起来。
沉稳的脚步声，腰佩作响，风很大，屋内的灯都被吹灭了。
只见黑夜里亮起了一盏灯，那人将窗户和门紧闭。
我紧张极了，这气氛随着呼吸升温。
「怎么，这么紧张干嘛。」
他尾音勾着一丝笑意，声音低沉温柔。
我慌了抓紧了衣摆。
「没」，我发觉他好像要靠我越来越近。
随后，他把我的盖头掀起。
我瞳孔放大，见到他玉佩时着实吃了一惊。
应激性地伸出拳头，差点打掉他一颗牙。
「姜梨，你想谋杀亲夫啊。」
他反应倒快，用手掌包住我拳头，「啪唧」跪在地上。
顾廷川一张桃花脸，闷闷笑着，看着我。
「你这个骗子！」
我重新举起拳头，一拳砸向顾廷川。
「富商之子呢？纨绔子弟呢？！」
「姜梨，你果然如传言般凶悍，过了明日我就休了你！」
顾廷川捏着我的拳头，叽里呱啦喷笑。
看我气的满脸通红，他才不闹了，猛然上前将我圈进怀里。
我定下心神，抬头看他，「怎么会是你啊？你到底是江晏还是顾廷川？」
现在的他，和我熟悉的顾廷川完全不同，真真有了一副小将军的样子。
所以，我还是和喜欢的人成亲了？！
顾廷川笑道。
「江晏就是顾廷川，顾廷川也是江晏。」
10
「对不起啊」。
我扶起顾廷川。
顾廷川拿去我头上的碎花。
「行，看在你道歉的份上原谅你。」
昏暗的烛光下，我见他嘴角挂着笑意，他面庞冷峻，剑眉星目，倒是有几分好看。
「今天够折腾的了，你早点歇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