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何错

都说左相陆崇宁温柔悲悯，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怎每回到我这儿就不一样了？

我不过才划烂他新妇一张脸，陆崇宁就急到立刻朝他妻子奔去。

他仔细查看女子伤势，赶紧把人紧搂在怀中轻声安慰。

可抬头对上我的眼神像瞬间淬了毒，他怒极，大声冲我斥道。

[陛下生我气又何必迁怒他人！浅浅不过是一弱女子，她有何错？］

哦，她没错…

我看着他安慰女人的动作，笑容即刻僵住。

[那我也什么错都没有，可左相怎么就联合叛军杀了我唯一的兄长呢？］

第2章 骗局

要说起来，陆崇宁除了弑君之罪外，浑身上下还真挑不出半点毛病。

他才华横溢，武功也极高。

永宁三年，他独揽了那年的文武状元。

陆崇宁拜首辅为师，哥哥见他才华出众，便格外器重他。

掌人生死、翻手云雨，这对后来的陆崇宁而言，不过抬手之举

男人做事做得滴水不漏，生得也是长得极其好看。

面若白玉，眉峰凌厉，瞧着是冷模冷样，偏生了一双软绵如春水的狐狸眸子。

似那话本里的吸人精气的狐妖。

他光是用那双眼睛盯着人多看会儿，都能叫人甘愿把性命奉上去。

青阳众多世家小姐心想着若是能嫁他，哪怕只做一天的有情人也是好的。

这般好的人，自然我也喜欢。

所以我仗着自己皇太女的身份夺得先机，执意把人留在宫里做我的教书太傅。

父王母妃走得早，兄长从小把我拉扯大，难免对我娇惯些。

凡我想要，没什么得不到，偏也就在陆崇宁这儿屡屡碰壁。

我日日缠他，可他对我总是冷淡无比。

纵使所有人都知青阳皇太女性子刁蛮，真要无法无天起来谁也管不着。

但陆崇宁素来是不惧我的娇纵的。

他照常讲完该讲的书，绝不说一句多话，也不耽误一刻出宫回府。

陆崇宁总不笑，对我总是冷漠又疏离。

可后来日子久了，慢慢的陆崇宁开始会对我特意讨他欢心的笑话抿一下嘴，偶尔再接上两句腔。

他变得不那么凶，望向我的眼里好像也有一汪春水。

陆崇宁轻搂着我，放柔了语气。

[等我手头上事情忙完了，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我那时高兴得不得了，当他真心喜欢我。

直到他头一次带我出宫玩，问他去哪儿也不说。

后来才知，不过是一场精心的骗局。

第3章 宫变

陆崇宁那日带我出去，不过是为了让我别在他叔父发动的宫变中碍事…

他从头至尾都在骗我，连同他亲口说的欢喜都是假的…

待我接到消息匆忙赶回时，病中的兄长无力自保，被陆崇宁的叔父一剑捅进心口，死去多时。

而陆崇宁的叔父当时被哥哥的暗卫长——裴云之斩于殿前。

老首辅为了保住陆崇宁这个好徒弟的，不想他被连坐。

这才刚出国丧，老东西就急不可耐得把自家女儿嫁于陆崇宁——送做他的保命符。

左相陆崇宁和首辅独女慕容浅于今日大婚。

我故意在新娘敬茶时让她“不小心”将滚茶泼在我手上。

随即佯装吃痛，我发怒间拔下发簪，硬生生地在慕容浅的脸上狠狠划了条丑陋的口子。

她疼得大喊，我却瞧着笑出了声。

这美人破了相，不晓得还算不算漂亮？

我素来乖戾，场内众人唯恐我迁怒，一时竟无人敢劝架。

身旁的裴云之体贴地递过来手帕，我接过随即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血污擦净。

我唯一的亲人没有了，你们居然还过得这般开心。

想都别想！

[陆崇宁，你真以为不会有人来讨你的债吗？]

没有哪家新娘子会在大婚当日被人如此羞辱，我等着他对我不敬，然后顺利成章治他的罪。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他怀中女子猛地挡在身后。

第4章 男宠

慕容浅着急地跪在陆崇宁面前，将人护得严严实实。

她脸上还不断地淌着鲜血，妆也花得厉害。

女人卑微地求我开恩，而她甘愿受罚，只想能保她夫君一命。

慕容浅不愧是大世族出来的闺秀，哪怕慌张失措，话里行间也得体到我几乎挑不出毛病。

[慕容小姐甘愿为夫君受罚，该不会只是说说吧？］

慕容浅摇头，一幅任我处置的乖顺模样。

[那好，我要你现在就退婚，陆崇宁不做慕容家的人，他就是罪人之身…］

[我要他…］

[ 做我的男宠！］

第5章 恨

慕容浅想了千百种我罚她的方式，万万没料到我会这样说，瞬间僵直了后背。

那可她奉在心尖上的爱人，怎舍得给我如此糟践？

一朝左相沦为卑贱至极的男宠，周遭众人闻此几乎炸开了锅，皆是议论纷纷。

慕容浅神情哀伤地望向陆崇宁，半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若不答应，我今天杀光你家所有人也不是做不到。］

爱人家人，此局无疑死棋一盘。

见慕容浅还选不出来，我失了耐心，挥手就要拿人。

没想到陆崇宁立马跪下，倏地开了口。

曾经青松不折的人，如今恭敬地伏跪在我面前。

[陛下息怒，是臣罪该万死，您说什么臣都照做，唯恳求陛下放过慕容家的人！］

[崇宁！］

慕容浅眼眶红得几乎马上就哭出来。

陆崇宁从不愿别人因他为难，他捏捏慕容浅手心，温声细语地安慰她。

[浅浅，日后你多照顾好自己…］

陆崇宁从来没那般看过我，也从没那般含情脉脉地笑过…

慕容浅和他年少相识，青梅竹马的多年情分自然比我深重。

一个白月光，一枚真棋子。

怎么比啊……

他们越恩爱，好像越是在提醒我之前错付的真心是多么掉价。

我咬牙切齿地打断这对难舍的鸳鸯，心里的火都恨不得烧到他们身上去。

[陆崇宁，道完别，就该跟我走了！］

第6章 你该得的

我以慕容家所有人的性命要挟，陆崇宁他这才不甘愿地留在我身边。

今时不同往日，他再不是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我回宫便立马喊人扒了他大婚的吉服。

那身火红色，简直鲜艳得晃我眼。

宫人随便给他找了件素衣穿，一套普通到不能普通的白衣。

但也就一套白衣，都被陆崇宁穿得俊美得不可方物。

整个人恰如月下的青翠竹松，挺拔朗秀。

可我偏要亲自折断这枝条，要连肉带筋地打断他的脊骨，看着他最后成为我身边一条听话的狗。

或许曾经是有爱的。

只是现在爱全都变成了恨…

我光给他男宠的空名头，其实天天把他当成这宫中的下等杂役使唤。

但凡我心情不好，他一顿毒打定是逃不了的，心情好了，那也吩咐让底下宫人肆意苛待他，什么脏活累活都轮到他干。

陆崇宁饭也吃不饱，觉也睡不好，每天除了被我随喊随到外，入了夜也还有一大堆杂事等着他做。

小半月下来，他整个人就消瘦一圈。

谁不想看天上云一朝落成脚下泥？

陆崇宁，是你该得的…

第7章 裴云之

裴云之坐我对面上，正专心地沏我爱喝的茶。

哥哥没了，他顺继就做了我的心腹。

他边给我倒茶，边同我汇报最近的军事要务。

我望着清澈的茶汤，却不自觉出了神。

裴云之比我大六岁，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哥哥宠溺我，而他甚至比哥哥还要过分。

每回我犯了错，要被哥哥打手心的时候，他总是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捞起来。

像只软乎乎的大棕熊，用整个人高大的身形把我罩在他身后。

裴云之对哥哥嘿嘿一笑，有些憨气地挠挠头。

[陛下，小殿下只是贪玩了些，我看这功课也只剩几张了，我帮着写完好了。］

哥哥简直都要被气得冒烟了。

[裴云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罚你？］

待两人争起来，我只要冲裴云之使个眼色，让他给我打掩护，就能趁机偷偷溜出宫去吃好吃的。

那时多好啊，我现在就是想听哥哥数落我，也再听不见了…

[小殿下？］

裴云之在外恭敬叫我陛下，但私下却还是喊我之前的称呼。

像是他也在怀念从前的好光景……

他轻唤我几次，我这才如梦初醒，将将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你接着说…］

裴云之最近忙得很，我信不过别人，怕用到陆氏和慕容家的眼线，于是把军营的事也交由他来打理。

他这段时间暗卫军营两头跑，今日刚回宫，就同我商量我的生辰该怎么操办。

我本不想过的，但裴云之劝我说越是这时候越要振作。

他说这场生日宴不仅要办，还要比往前更加盛大。

要让人知道青阳王室永远不会遭到重挫，永远有实力能压住叛军异动的心思。

哥哥刚走，我连为他多哭一哭都不行。

还要装出开心的样子给别人看。

当了十八年的皇太女，我第一次觉得生在王室真是造孽。

裴云之问我今年宴席的菜样是否要换新的，可我无心思考，只让他瞧着办就好。

他朝我望了望，知晓我还因兄长郁郁寡欢。

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算是应下。

[小殿下，我听说这些时日您把陆崇宁留在身边随侍了？］

我不解，[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裴云之长叹一口气，仔细地分析利弊，一条条地给我列出陆崇宁的罪状。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不立马杀了陆崇宁，明明血海深仇，恨之入骨。

[此人城府极深，您就留在身边只是做奴才，臣都害怕陆崇宁日久生乱，当早铲除掉才是…］

陆崇宁能稳坐左相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裴云之这话不假，但我费劲心思把人从慕容浅那里抢来。

这般轻易杀了，总感觉太便宜陆崇宁。

眼见裴云之还要说下去，我忙伸手捂上他的嘴。

[哎呀好了，知道了知道了，这不还有云之你嘛？］

[等我玩够了，就把他扔给你处置好不好？有你在，我很放心。］

我眉眼弯弯地歪头看他，难得露出这段期间一点儿甜笑。

裴云之被我突如的动作弄懵了，肉眼可见他脸猛地就红了。

男人忙把我的手扯下来，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

[您…还有吩咐吗…没什么事……臣先告退了…］

裴云之转身就走，慌里慌张差点一头撞在门上。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听见我笑他，裴云之连耳尖都红透了。

瞧着他离开，我笑得戏谑，这没事逗逗大熊，倒也挺有意思的。

第8章 生日宴

天子生辰，百官恭祝。

生日宴同往年并无什么不同，裴云之一如往常在旁守着我。

今日他特意增派了人手，生怕陆氏余孽在席中作乱。

裴云之神色严肃，他右手始终握着腰间的刀，丝毫不敢松懈。

我漫不经心嚼着糖蜜饯，看他站半天，让人过来坐下歇会，裴云之也不肯，无奈随他去好了。

大大伸个懒腰，无意瞥到正忙着给群臣布菜斟酒的陆崇宁。

我不禁勾起嘴角，眼神里闪过几分狡黠。

殿上的视角极好，我都不必费劲就能看见众人脸色的尴尬，坐在角落的慕容一家则是更甚。

没想到吧，曾经声名显赫的左相居然沦落到要给别人倒酒服侍哦，是真的成了都不配上桌的下等宫人呢。

陆崇宁自进宫就被我折磨，除了那张脸没被我摧残。

浑身上下，就连指尖都青紫瘀肿。

他倒是有骨气，连受刑都要维持他那所谓的君子风度。

陆崇宁从来没叫过一声疼，只会眼中带泪哀凄地望向我。

像是我错了，他一句不吭仿佛是在对我的控诉。

看他这般，我只会冷着脸，喊人下手再重些。

他终究不是铁做的，长期的摧残还是把陆崇宁光亮的眸子掺进几分说不清的晦暗。

如今的他，就像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

慕容浅脸上被我划的伤还未愈，面上别着遮伤的白纱。

她望着给她布菜的陆崇宁，两人即使什么都没说，可我都能察觉出她的心疼都快溢出来。

那面纱绣着团团白山茶，花开荼蘼，人也似花。

慕容浅这朵小山茶花，眉间总是聚着淡淡的忧愁。

我要是再碰一碰她，她怕是要碎了。

第9章 刺客

但我不介意她再碎一点，是该找点乐子了。

慕容浅自幼学舞，绝世舞艺的名头早已传遍整个青阳。

我点名让她给我跳一曲，并且还要摘下面纱，让大臣们都瞧瞧她破相的脸。

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慕容浅不愿意，但也拒绝不了。

她缓缓刚准备站起来，慕容浅的幼弟却伸手拦住了她。

[陛下，家姐近来染了风寒，身子虚弱，稚子慕容川略通一点剑术，斗胆向陛下献剑舞助兴！］

行啊，看谁都是让慕容家出丑，看谁不是看。

别说，这慕容川的剑法确实了得。

整套动作刚劲有力，招式也洒脱利落，犹如云鹤林间嬉戏。

不晓得为什么裴云之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像是察觉了什么，不由地离我更近了些。

而呈菜宫人正为我摆上新出的甜品。

只一瞬间，慕容川剑锋突变，竟扭头直直冲我而来。

裴云之瞬间拔刀冲上前去，游刃有余地挡下慕容川用尽全力的一剑。

[所有人！保护陛下！］，裴云之沉稳不乱地安排侍卫。

眼见事情败露，大臣身旁随侍的宫人纷纷露出真面目，齐齐掏出匕首刺向群臣。

众人一时不及反应，大殿上到处是惨叫哀嚎。

这场突如其来的谋反，让局势变得混乱不堪。

裴云之很快便转换攻守形势，不给慕容川一点反击的机会。

眼见不是裴云之的对手，慕容川被打到嘴角带血，却依旧凶狠地盯着裴云之。

似一头倔强孤傲的雪豹，只见他竭力冲殿上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