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情侣在居民楼殉情。
正在我打算以殉情案结案时，一个记者却放出了有效证据。
一时间舆论铺天盖地，我的压力骤增。
为什么这个记者总能在我们之前找到证据……
1.
2012年七月十八号
“张队接到报案，居民楼里发现了尸体。”
我留恋的看了眼刚泡好的泡面，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可这才是我的第一餐。
“走吧。”
等我赶去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民众，附近民警先赶到维持秩序，保护现场。
“我是刑警队的张山。”我拿出证件给民警看了眼，他们赶快让了道。
“嚯，这么冷。”
我们刚到门口就被一阵冷气冻得打了个哆嗦，我看了眼屋里空调开着16摄氏度，空调的最低温度了，而且应该已经开了很长时间了。
一对男女坐在矮脚桌前，面前个子放着……看杯子上白色的污渍像是牛奶。
“人已经死了有几天，看着像殉情，。”一个民警过来和我说了下情况。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女人，现在在楼下休息。
我走过去查看尸体，已经有了尸斑，但是因为房间温度低得原因，并不多。
尸体有了臭味，还不到刺鼻的程度。
只是，这名女性尸体的脸，非常眼熟。
“小刘你过来，看看认识吗？”
小刘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一拍大腿：“这不就是江璨启的前妻，叫，叫岳有晴的吗？前段时间还被网暴的自杀来着，那这次肯定也是自杀了呗。”
我想提醒他别太早下结论，门口来了一个女人，手里拿着相机。
“你是？”
“我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她穿上民警给的鞋套走进来，掏出名片给我，这个过程有条不紊，异常冷静。
薛莹，记者。
我想起来了，她就是爆料岳有晴出轨的记者。
2.
“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随口问了句，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
“没有。不过……”她回想了一下：“这肯定不是自杀，空调不对劲，岳有晴有关节炎，不可能开这么低的空调的。”
我看着她在我面前假装思考，假装提供线索。
拙劣的演技，这女人是表演型人格吗？
法医到了之后，很快就从现场提取出了三对指纹。
其中两对当然是死者的，剩下的那一对就不清楚是什么人留下的。
“有一对，指纹有点问题，我得回去检验一下才能给你答复。”
我点头。
薛莹被我带回了警局做笔录。
据她所说，那次引得岳有晴自杀，她一直很愧疚。
所以便想要上门道个歉，等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了。
还未等我问，她就解释当时给岳有晴打了电话，在门口听到里面电话声响，所以才确定了有人在里面。
因为岳有晴之前有自杀的前科，所以她很害怕就找来了房东打开门。
实质上，尸体是她和房东同时发现的。
我打开岳有晴的手机，上面确实有五个未接来电。
我回播过去，薛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挑眉看着我，像是在说，看吧，我可没骗人。
房东和她所说的基本一致。
死者的证件就在身边，两人又是前段时间绯闻的男女主，熟面孔。
所以，身份信息确定的很快。
徐行，男，三十二岁，在一家宠物医院当兽医。
岳有晴，女，三十二岁，江璨启前期，之前就职于一家美术培训班，后来被迫辞职。
法医很快给出结果，三对指纹中，一对是岳有晴的，一对是徐行的。
其中有一对指纹是被人印上去的，并不是在现场留下的。
3.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警局。
小刘立即叫我过去看电脑：“张队，昨天那个记者把案子登报了。”
网上已经传疯了，网友各抒己见。
“江璨启实惨，被绿两次。”
“是谁知道几次呢？这种烂货，都不知道被野男人玩了多少次了，再次同情咱们的江总啊。”
“婚姻到底给男人带了什么？”
“带来了一整片草原。”
……
江璨启是市里有名的青年企业家，人长得帅所以关注度很高。
两个月前，突然有一篇标题为“知名企业家娇妻深夜私会宠物店医生”的报道在网上横空出世。
人们这才得以看到江璨启的妻子真容。
江璨启很快做出公关，称两人已经在办理离婚。
岳有晴被网暴，有人更是往她工作的学校送花圈，给她寄同城快递，里面是用过的避孕套……
同样被曝光出来的宠物店医生徐行，情况就好一些，也没有被宠物店开除。
事情发酵了不到一周，岳有晴便自杀了，好在被抢救了过来。
“薛莹报道的。”
法医结果一出来，局长就来了电话，要我将这件案子以殉情案了结。
4.
“经警方查实，城际花园小区的发现的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为自杀殉情。”
公告是早上发出去的，我一直没敢上网。
“怎么样？民众信吗？”
小刘点点头：“深信不疑呢，也是因为岳有晴之前就自杀过，大家都在说是她诱惑徐行陪她死的。”
小刘沉着脸，女生或许更能共情一些吧，我看出她有点同情岳有晴。
不管同情与否，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完了完了。”
正在我准备下班的时候，小刘突然大叫：“这个叫薛莹的记者发了新的报道。”
薛莹在报道中指出两处疑点：
1.房间里的空调为16摄氏度，岳有晴有严重的关节炎，夏天几乎不开空调；
2.案发现场发现了出两名死者之外的另一对指纹；
“现在网友都在我们的那条公告下面，要一个说法。”
我叹了口气：“我去问问局长。”
我还没有走出门，局长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这两件事的反响不小，上面的意思是继续查这个案子。
公告被紧急删除。
法医很快给出结果：
两人的死因均为氯化钾中毒，徐行从事的宠物医院在七月七号因为丢失氯化钾报警，立了案。
我们想要查看宠物店监控时，却被对方告知监控坏了，数据全丢了。
“这么凑巧吗？”
对方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回答我。
那对指纹也对比出来了，正是徐行从事的宠物店老板娘的。
这个老板娘还有一个身份，著名作家韩成光的太太。
5.
当时房间空调温度很低，合理怀疑是为了延迟尸体发臭。
法医必须知道开空调的具体时间，才能判断正确死亡时间。
薛莹所说的岳有晴有严重的关节炎，法医也在尸检时证实了。
房子是徐行租的，据门卫说岳有晴是一个月前住进来的。
我查了房间的电表，岳有晴住进来之前，徐行的房间是开空调的，电费也比较高。
岳有晴住进来后，便不再开空调了。
七月六号，也就是十二天前零点，用电量大幅度增加，且一直持续到了两天前，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
基本可以推断七月六号，应该就是两人的死亡时间了。
这是一所老旧小区，连个监控也没有。
但是，门卫却有三个。
七月六号那天值班的是一个小伙子，我将韩太太的照片拿给他看。
小伙子斩钉截铁的说，七月五号这个女人没有来过小区。
我问原因，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从身后拿出一台相机。
破破烂烂的，他说这是他用来拍岳有晴的。
岳有晴出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听了朋友的主意打算将她每天的生活偷录下来。
到时候传到网站上，加个劲爆点的标题，他就能赚一笔外快了。
“相机，我拿回警局了，看在你没有上传的份儿上，不追究了，别再有下次。”
他连连鞠躬将我送了出去。
我回到警局，开始看里面的视频。
岳有晴出门的次数非常少，都是徐行每天出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就像那个小伙子说的那样，韩太太这一个月，最起码在他值班的时候从未来过小区。
也包括七月五号。
不过视频里出现了一个人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江璨启，岳有晴的前夫。
6.
他西装革履的从小区里进去，出来时非常狼狈。
白色的衬衫上沾了血，手指也破了。
倒也不难猜，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徐行还是给他带了绿帽子的男人。
小刘这时候也回来了。
“这个韩太太，就是一个三好女人，好儿媳，好妻子，好母亲。跟了几天，连个婆媳大战都没看到，太平静了。”
“她和徐行只是雇佣关系，并不存在杀人动机。”我嘴里嘟囔着，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但我却说不上哪里奇怪。
小刘一回来就打开电脑，我很少看，最熟悉的电子设备也就是手机了。
“张队，你快过来看。”
我不耐烦：“又咋了？”
“江璨启和韩太太午夜幽会，在她的宠物店里。”
“啊？”
还真是，照片拍的很清晰，报道的记者又是薛莹。
7.
“你知道什么是不是？”我去找了薛莹，在她公司楼下的快餐店里。
薛莹看着手机，时不时抬头回应我：“什么意思？”
“徐行和岳有晴的死因，他们死前找过你是不是？”
她又作出那副思考的样子：“她第一次死之前找过我。”
我看着她装疯卖傻：“她找你做什么？”
薛莹，将手机放下，难得严肃了起来：“说起来有些惭愧，她想要让我爆料江璨启家暴的事，但是我害怕得罪大人物，就没敢。但是又不想错过这个新闻，所以就跟了几天岳有晴，然后……拍到她偷情的事儿啦。”
她耸耸肩：“谁知道还弄得她差点自杀。”
“江璨启家暴？”
她点点头：“是啊。”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江璨启和韩太太的事，还未到警局，小刘就打来电话说，薛莹放出了江璨启家暴的视频。
妈的，这女人嘴里果然没有一句实话。
我赶紧回去，网上已经炸开锅了。
有一条“全世界都欠她一个道歉”的词条冲上了热搜第一，点进去都是当初用污言秽语辱骂岳有晴的评论截图。
“是不是要把江璨启带回来问话？”
我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这个嘛，还需要再慎重慎重，江璨启家世不一般，先让人盯着他吧。”
而我，去找了一趟江璨启。
8.
他很配合，也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七月六号那天，他人在香港，一直到七月十二号凌晨一点才回到市里。
“晴晴的事我很愧疚，当时也是一时着急和她动了手。”他叹息道：“张警官你也是男人，应该可以理解，自己心心念念娶进门的妻子，心里一直装着另外一个男人。”
我无心看他表演，直接问岳有晴还有东西留在房间吗？
他愣了一下，还没有说话，保姆就提醒说还有一本相册在这里。
我将相册拿回了警局。
里面全部都是岳有晴和她弟弟的合照，可见姐弟两人关系不错。
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岳有晴的和徐行的家属都没有来过。
我将照片取下来，背面写着字：对-不-起。
岳有晴的弟弟名叫岳有川，是本市医大的大二学生。
徐行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这一家人很有意思，江璨启的小舅子竟然还需要在图书馆兼职。
我看了他的执勤表，七月初到现在他只请了一次假，七月十一号下午到五晚上。
“你那天请假是？”
他和岳有晴长得很像，说话慢慢的：“那天，和我室友出去了。”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
“你知道你姐姐和你姐夫的关系怎么样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不太好吧，姐夫经常不在家，姐姐身上有时候也带着伤。”
我将韩太太的照片拿给他看，他警惕的看了我一眼，快速扫过照片，摇头说自己不认识。
这反应可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
“你认识徐行吗？”
他点点头：“他是我姐姐的前男友，不过两人大四的时候分手了，徐行很快就娶了别人。”
徐行有个前妻，现在在国外，联系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你不知道他们的分手原因？”
他摇摇头，只说是徐行先提出来的，之后不论岳有晴怎么挽留也无济于事。
9.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如果岳有晴被家暴，难道她没有过任何反抗吗？
比如说，报警。
我赶紧去了江璨启家附近的派出所查档案。
岳有晴果然报过警，不过不是家暴。
民警老邹说，那天是大年三十，他值班。
岳有晴带着一个清秀的男生过来报警，说自己的弟弟被性侵了，还是被她老公性侵的。
“为什么档案上说是打伤了岳有川？”
老邹不好意的挠挠头：“上面的意思嘛，你也知道江总是……”
我叹了口气，示意他继续。
那件事最后无疾而终，江璨启到警局将姐弟两人都带走了。
岳有川没有和我说实话。
小刘这时候也打过来电话说，在宠物店的监控里发现了蹊跷。
我到警局时已经十点了，小刘打着哈欠等我。
“宠物店的监控什么也没有，但是在它对面的二楼有一家理发店，因为失窃过很多次，所以他们在窗子上安了监控，正好拍到了。”她将电脑画面点开：“美中不足就是，他只有这半个月的，其他的因为内存原因都给删掉了。”
时间显示为2012年七月十二日凌晨一点，韩太太开车到了宠物医院。
在她下车后，后座又下来一个男生。
“他的书包……”岳有川也有一个。
10.
“好像是医大发的书包。”
两人一起进了宠物医院。
好家伙，有点刺激啊。
小刘瞪了我一眼：“往下看，OK？”
我心虚的点点头。
凌晨三点的时候，有一辆车过来。
“江璨启？”
小刘点头：“就是他。”
这这这，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我再次去了医大，调查视频里的男生。
他叫周焕，竟然是岳有川的室友，和他一起在图书馆兼职。
我看了他们这一年的执勤表，之前岳有川请假只会请一个下午。
年初开学不久，他请假会捎带晚上，而周焕也是一样。
两人请假时间也都一模一样。
“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原因吗？”
岳有川依旧低着头，半晌才轻声说：“周焕缺钱，我就给他介绍了个工作。”
“把他介绍给江璨启？”
他已经察觉到我发现了这些，所以也不惊慌，反而是很坦然的点点头。
“因为江璨启一直想对你不轨，所以你就讲周焕介绍给他？”
岳有川再次点点头。
11.
我回到警局时，小刘正聚精会神的盯电脑，还带上了耳机，我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理会。
“看什么呢？”我将她耳机一把取下来。
小刘急了，一把夺过耳机：“我在看薛莹采访江璨启呢。”
那我也得看看。
画面里薛莹拿着话筒，江璨启绅士有礼貌，和平时财经访谈没什么区别。
正在我已经开始犯困时，薛莹突然问了一句：“江总可以在这里正式回应一下，十二年前的绯闻吗？”
明显这个问题不在事先设定里，江璨启冷了脸，很快又微笑起来：“今天我只回答和公司上市有关的问题。”
薛莹依旧不依不饶：“2000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您曾经被拍到，和一民男子从酒店里出来，举止亲密，这和您对您前期的家暴行为有关联吗？”
“……”
“您知道最近很流行一个词，叫‘同妻’……”
薛莹的话还未说完，江璨启的助理就已经走上台将人带走了。
“十二年前的平安夜还发生过这样的新闻？”我从来不关注这些，当时江璨启也只能算是小有名气，如果是现在我或许还会关注一下。
小刘拍拍脑袋：“我知道。”
我有些怀疑，她那会儿才高中吧，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