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的剑法天下无双，

却在江南惨遭暗杀

随他归来的，

只有半截黄纸笺。

我向太子揭露真相，

他却在白月光面前对我嗤之以鼻：

“沈昭华，你闹够了没有？”

正当我以为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时，

从三皇子处我得知——

阿兄之死，竟是太子与他的白月光的阴谋。

1.

我入太子府的第五日，

太子按着正妃的仪式为侧妃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宴席上宾客满座，连太子甚少出门的舅父也出席了这次婚礼。

「启禀太子妃，太子喊您过去，说这样的场合您不能缺席。」

我还没有说话，我的丫鬟雪莲跑了出去：

「太子妃前日从马上摔了下来，你们都不知道吗？娶的是侧妃，又不是正妃，哪来这么大的排场！」

「老奴只是听吩咐来请，雪莲姑娘也不要说话太难听，

什么侧妃正妃的，能够留住太子爷的心才是顶重要的。」

「就是，不过占个名头而已，一个孤女，在这跟我们摆什么谱。」

跟着的两个小厮也跟着说嘴。

雪莲听了怒火中烧，要上去打人。

「你们知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我拦住雪莲，怕她说出起因，

毕竟有些事情我在意，可是对太子来说是晦气。

前日我跪在正殿求太子彻查我阿兄之死，

他却对我说：

「不过是个侍卫，死了就死了，你究竟闹够了没有？」

他的眼神里全是不耐烦，

原来他是忙着要将苏嫣然纳入府。可是要查，我就必须呆在这里，

直到找到证据。

「慢着，张管家去回太子，本宫换了衣裳就来。」

我将白色香烛点燃，卸下头上的小百花，吩咐雪莲更衣。

「小姐，可是今日是少爷的头七，他们欺人太甚。」

雪莲还是太年轻，

死了的将军和将士对于皇家来说都是应该的。

谁会记住他们的忌日呢？

东宫正堂上，红烛高照。

我穿着新婚时的喜服坐在皇后下首的位置上。

苏嫣然越过门槛时，差点绊倒，

太子心疼地将她打横抱起。

直抱到正堂。

「太子爷，这不吉利，要按着规矩来的。」

喜娘提醒着。

「什么规矩，嫣然体弱，有孤在，没人动得了她的福气。」

我看着太子关切的眼神和温柔的动作。

想起我大婚当日，

他吩咐婚礼一切从简。

他甚至都懒得看我一眼，

便醉酒和衣睡在了书房。

真是讽刺。

原来不是心爱之人，

即便是做了他的妻，

也会受尽折磨。

还好，他也不是我心爱之人。

2.

我心爱之人是西境少年英雄沈小将军——沈钰。

我是西境沈将军的义女，

半年前，戎狄侵犯边疆，我爹率领沈家军

保住了边关一十八座城池，最终力竭而死。

我披麻戴孝，捧着阿爹牌位出城。

却遇到从江南回来的太子，

和阿兄被刺成血窟窿的尸体。

我伏在阿兄身上，

人人都以为我们兄妹情深，

可是我却对他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三年前，我随阿爹和阿兄回京述职。

陛下忌惮阿爹在西境的威名，

想要留下我在京为太子良娣。

阿兄跪地自请随太子下江南查贪污案，

只为取得太子信任，

留在长安守在我身边。

他们说阿兄是下江南为了和刺客比剑，

被刺客一剑刺死。

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阿兄剑术超绝，

绝不可能随便死在一个刺客手里。

阿兄是为了换取太子信任，

绝不可能逞能和人比武。

今日阿兄的忌日，

我却被逼穿着喜服坐在正堂，

看着他们踩着别人的血肉张灯结彩。

3.

「作为太子正妃，莫要辜负陛下和太子对你的怜惜，这样的场合怎么还来迟？」

太子之母皇后沉稳的斥责声传来，

我缓过神来，忙跪下。厚重的礼服下伤了的脚踝，

刚一动便有刺骨之痛传来，我咬牙俯下身子，

「皇后教训的是，妾身知错。」

一旁苏嫣然的表哥却不肯罢休。

「太子妃莫不是要给我妹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这个府里是谁做主？」

其他人也跟着议论起来。

「听说张管家看时辰到了，去请，太子妃还摆谱呢。」

苏家倒是把我的事情打听了个一清二楚，我讥讽道：

「这位公子如何对太子府的事情这样清楚，连管家姓什么都知道。莫不是在东宫埋了细作。」

「你少血口喷人，我们苏家和太子是故交，偶然听得，何来细作。」

苏家素日结交的贵妇们在人群里小声议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我能听到。

「她一个西境来的孤女，又不是沈将军的亲生女儿，给她太子妃之位真是陛下的恩德，

如今她竟然不知感恩，公然怠慢侧妃，这不是公然和太子作对吗？」

「好了，想来你也不是有心的，明日抄一本《金刚经》送来坤宁宫，以示惩戒。」

「是。」

皇后为了太子的颜面，虽然不满，到底还是让我起来了。

太子满面喜气进来，和苏嫣然跪在皇后面前。

「孩儿如今娶到意中人，多谢母后成全。但请母后赏赐，让嫣然不委屈。」

我冷笑地看着太子，他觉得我在正位着实委屈了他的苏嫣然。

皇后新婚赐福这是正妃的待遇。

他这是要当众给我难堪。

「太子哥哥，妾身只要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在乎这些。」

「但是孤要给你最好的。」

满座都为这对金童玉女祝福感动。

「太子和嫣然是自小的情分，偶尔逾矩也是好的，

永昌侯爷随太子爷下江南查贪污案，也是立了大功的。娘娘如何不施恩呢。」

苏家故交一品诰命夫人笑着看着皇后。

皇后点点头。

从乌黑的鬓发中拔下一根金凤钗，

这是本宫册立皇后时所戴，今日就给你了。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还叫‘皇后’？该改口了。」太子提醒。

「多谢母后恩典。」

满座举杯祝贺太子，

只有我坐在皇后下像个笑话一样。

4.

当夜，太子与侧妃洞房花烛，一夜贪欢。

我坐在灯下擦拭阿兄送我的那把鸳鸯剑。

第二日，太子拉着苏嫣然的手入了正堂。

苏嫣然作为新妇来给我请安。

一进来，便是要做正妃的态度。

早有婢女奉茶来。

苏嫣然上前，恭敬奉茶。却在我接过的时候，失了手。

滚烫的茶水只烫得我手上灼热一片。

「有没有伤着？」

太子放下茶杯，拿起苏嫣然的手。

眼神全在她身上。

而我裙子上的水滴落在地砖上，迅速变凉。

「不是我，茶杯太烫，伤了姐姐，都是妹妹不好。姐姐不会生气吧？」

苏嫣然眸中带着泪，娇滴滴地假哭，演技拙劣至极。

可是太子偏偏吃她这套。

「怎么会，太子疼你，本宫和太子夫妻一体，自然也要疼妹妹。」

太子眸中闪过一丝尴尬，却倏忽而过，

「嫣然从小受了很多苦，虽以侧妃入府，往后请安都免。至于住处，你看着安排。」

苏嫣然轻咳几声，太子立刻担心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苏嫣然倒在太子怀里，

又挣扎着起身，向我行礼道：

「妹妹身子不好，姐姐见谅，但凭姐姐吩咐。」

我拿着府里的册子，对太子说：

「不如让妹妹住在翠竹馆，人又少，又幽静，离太子书房又近，正适合养病。」

一旁的丫鬟画扇跪下回禀：

「大夫特地说了，要住在向阳，有温泉的地方。小姐娇弱，万不能住在偏僻阴冷的地方。

她一个丫鬟也敢随意驳我，

我看着太子，他却一心在苏嫣然身上。

全府只有我住的荣熙堂有温泉，

苏嫣然这是要掂量我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5.

「好，妹妹身子弱，住在荣熙堂养病是最好不过了。只是新婚挪动，着实不吉利，妹妹又柔弱，

姐姐收拾好荣熙堂，一个月后再搬进来，岂不两全其美？」

太子诧异地看着我，我刻意地大度，他似乎不高兴。

他的眼神告诉我，我不该自作主张。

苏嫣然却满心得意，从昨日到今日，她可是出尽了风头。

「雪莲，派人盯着那边。」

三日后，我在花园碰到了苏嫣然。

「姐姐来了，这红鲤鱼是殿下特地从江南送来给我解闷的，姐姐不如同我一同喂喂。」

好拙劣的炫耀。

「好啊，我接过鱼食。」

一回头，苏嫣然原本跟着的四个大丫鬟竟然不见了。

「姐姐怕什么，妹妹身子弱，又不能对姐姐做什么。」

是吗，我冷笑。

这个绿茶又想作什么妖。

「三皇子生辰的贺礼已经备下了，殿下要不要看看？」

湖对面传来了脚步声。

「姐姐，妹妹不是故意的，姐姐……救命。」

扑通一声。

太子的目光直射过来，对上我茫然无措的眼神。

下一秒，太子飞身下水，将他的苏嫣然救了上来。

「太子哥哥，妾身知错了，

再也不敢和姐姐抢主宅了，姐姐，求你饶了嫣然吧。」

苏嫣然一醒来，就着急诬陷我，坐实我推她下水的理由。

「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何必先假惺惺要让给她，却暗地里欺负她。」

太子大怒，

雪莲跪下回话：「太子殿下，太子妃是被诬陷的，是侧妃自己掉下去的，不关太子妃的事情。」

「你住嘴！嫣然身体柔弱，她是傻吗，自己落水。」

她可不傻，看你这么疯，就知道了。

我镇定自若：「既然落水了，不如找太医来给妹妹看看，毕竟身子最重要。」

太子看着我，他似乎想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愧疚。

对不起，脑子里没有存储这种无用的东西。

「来人，传太医。」

苏嫣然的脸色却变了。

「太子哥哥，妾身的身子素来都是张医师照看，不如请了他来。」

「张医师今日家中有事，告了假。」

我耐心地提醒苏嫣然。

「张管家，去宫里请太医！」

太医麻溜来了，一搭手，一诊脉，眉头豁然开朗。

「太子，侧妃身体康健，落水着了凉，

开几味治疗伤寒的方子服下即可。」

太子眉头一皱，「身体康健。没有什么旧伤吗？比如箭伤。」

苏嫣然打断太子：「你这个庸医，根本就是混饭吃，信口胡说。」

苏嫣然的丫鬟也来帮腔：

「是啊，小姐自小受的箭伤，才落下心口疼的毛病，你连这也诊断不出来，还说不是庸医。」

「那不如去外面再请大夫。」我温馨提示。

不等苏嫣然拒绝，

张管家已经带了雪莲刚刚出去请来的大夫。

太子看着我，眼神忽明忽暗。

「殿下，嫣然自小为你挡箭，心里只有你，这些年在江南养病吃了多少药，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她哭得我见犹怜，果然狐媚子不是谁都能当的。

「让大夫进来。」

太子忍着怒气，冷冷地开口。

上京名医沈医师进来，向太子和我行礼，嘴角含笑。

只见他一搭手，一诊脉，眉头豁然开朗。

「太子妃身体康健，落水受了些寒气，容我开一副治疗伤寒的方子。」

「沈医师可能诊出她有旧伤？」

沈医师摸着八字胡，眉头紧皱：

「目前看来没有。」

「太子，他姓沈啊，太子哥哥，沈昭华要陷害我。」

苏嫣然这个时候竟然还逻辑清楚，抓住漏洞。

可是太子显然没有耐心了。

「去给孤把张医师请回府。」

苏嫣然瘫倒在地。

张医师在东宫地牢住了不到三天，全招了。

太子去江南那次受伤，

是苏嫣然找的刺客，穿着软猬甲给太子挡箭。

太子大怒，苏嫣然被罚禁足一个月。

我坐在荣熙堂喝茶，优哉游哉。

不枉费我一番筹谋，

既然她敢选择在我阿兄头七之日成亲，

那么就别怪我给她个教训。

阿兄，你再等等我。

等我查清楚你的死因。

6.

第二日，我正在温泉泡澡。

雪莲进来报：「小姐，苏侧妃又在寝殿咒骂您。」

「哦，那伙食就再减半吧，饿着饿着就没力气骂人了。」

我手捧一把玫瑰花瓣，洒在身上。

舒坦。

「欺负孤的爱妾让太子妃这样高兴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忙双手护住胸口。警惕地看着他。

「沈医师难道不是你的授意？」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侧妃入府，殿下给了她足够的体面，可是她平白陷害我，我也顾着沈家的体面，

不能让我父兄尸骨未寒，就看着我如此被欺负，让人看笑话。」

太子神色黯淡，

「是孤太心急了些，孤已经上奏，请父皇为沈将军加封护国公，位列一品。沈小将军追封护国大将军，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看着太子，他在等着我感恩戴德。

时机还没到，我不能惹怒她。

我婉转地趴在太子胸口；「谢殿下，阿昭往后只有殿下了。」

太子手上加紧力度，用力抱住我。

男人就是爱看女人示弱。

太子也不例外。

温泉的水汽氤氲，模糊了太子的脸，

他的轮廓和阿兄的轮廓其实有些相似，

狭长的眸子，清晰的下颌线，

太子的身子开始变热，一双大手开始在我身上游走。

「阿昭，以后有什么事情莫要自己做主，孤会护着你的。」

说罢，便将我扣在温泉池畔，整个身子压了上来。

「殿下，妾身还在丧期。」

我试图阻止他。

可是他却忍不住了。

7.

苏嫣然和太子吵架了。

听闻太子忍不住去见了苏嫣然。

自小的情分，即便是骗局，太子也是甘心入局的。

一月后，是皇后生辰，

张管家选了礼物，

我来找太子拿主意。

走到翠竹轩的时候，

听到了他们争吵的声音。

「你如今竟然护着沈昭华，还给沈钰求封赏，你难道忘记了她的哥哥在江南对我做的事情吗？

太子哥哥，我是骗了你，可是我对你的情分却比金子还真。」

「人死如灯灭，当日他便因你而死，你却偏偏选择沈钰头七那日成亲，她怎么能不委屈？好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苏嫣然扔了太子送来的礼物，依然大吵大闹。

我阿兄的死和苏嫣然有关？

8.

当夜我质问太子：

「阿兄的十武士全死了吗？」

太子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

「是，当时情况紧急，对方武艺很高。」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

可是阿兄说过只有说谎的时候才会眼神闪烁，

下意识摸鼻子。

一个月后，皇后寿宴。

苏嫣然禁足结束。

寿宴上苏嫣然排了一剑舞。

剑舞开场，演员身着西境的盔甲，扛着嫣红的神家军旗。

演员却身材矮小的女子，在套上宽大肥厚的盔甲，

他们拼命摇旗呐喊，浴血奋战，

有的却连兵器都不会使用，

笨拙地拿着武器胡乱挥动，

惹得寿宴上的群臣和贵眷后哄堂大笑。

「都说西境的兵卒身材矮小，哈哈哈，公主你看看，多滑稽啊。」

「不仅身材矮小，脑子好像还不太灵光呢，你看那个胖子，枪都拿不稳。」

我攥着拳头看着他们如此侮辱西境安护府的将士。

苏嫣然得意地看着我，那眼神再说：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沈家军遗孤吗？让你看看沈家军的窝囊。

很快，西境兵冲入了敌人阵营。

正要摇旗呐喊，却见城门大闭，敌军从外围围住了神家军。

曾是孤儿的胖子铁柱倒下了，

身穿黄金铠甲的将军倒下了，

瘦成麻秆的窦灿倒下了。

他们都是被阿爹捡回来的孩子，

他们都曾经陪在我身旁，给我讲笑话，扛着我去采天山的雪莲。

「你看看你几小兵笨得，哈哈哈哈，光顾着前头的敌人，不想后面还有一把长枪刺过来了。真是蠢人，粗鲁。」

宴会上的文臣，内眷身着华服，轻蔑嘲笑地议论着。

一声战鼓响起来，苏嫣然身着将军服饰，骑着高头大马，左手挎着一面苏家军旗，杀进重围，

绞杀敌人，而神家军却被杀得血流成河。

苏嫣然在战马上高呼：「大乾必胜！」

残余的神家军将士跪倒在她身旁，称她为战神。

战神，那是阿爹生前的名号。

她也配？

9.

「宫廷歌舞，想必母后都看腻了，嫣然这才排了这出剑舞，希望能够显示我大乾的风采。」

皇后笑着接过苏嫣然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你有心了，永昌侯的老太爷曾经和先帝御驾亲征，苏家的将士永远是我大乾的好男儿，好将士。」

「谢母后夸奖。」

我起身为苏嫣然鼓掌。

啪啪啪的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从他们倨傲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我笑话。

我缓缓站起，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贵族和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