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师妹在历练的时候纷纷受伤。
师妹伤了脸。
而我因为保护师妹，快要死了。
我向师尊讨要唯一的救命药草。
师尊却当着我的面把它送给了师妹，还劝我大度：
“小离，你只不过是内脏受损，但菱儿失去的是她的容貌啊。”
可当我真的死了之后，师尊却疯了。
……
1
外面的喧嚣声打断了正在打坐中的我。
“哇”的一声，一口黑血吐出。
我捂住心口，费力地擦掉唇角的污血。
贴身跟着我的侍童听见响动跑了进来。
“师姐，你没事吧？”
我摇头：“没事，只是把瘀血逼出来了。”
我没告诉小鱼，刚刚那些嘈杂的声响导致我的内伤又加重了。
怕是离死更近一步了吧。
“小鱼，外面怎么了？”
要知道，师尊从不喜浮华派如此喧闹。
上一回这么热闹的，还是小师妹林菱被师尊领会门派的时候。
那一次，师尊牵着小师妹一步步登上高台，向整个修仙界宣告，林菱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
那时，平日里看不惯我的弟子纷纷嘲弄地看着我。
因为，在这儿之前，我也是师尊亲口承认的唯一的亲传弟子。
都是“唯一亲传弟子”。
那我这个只是简单磕了个头、敬了个茶的弟子，在大家眼里自然不如被师尊隆重对待的林菱了。
更何况，林菱前世还是与师尊一起长大、有过婚约的小师妹。
“师姐。”小鱼喊了我一声，唤醒了我的思绪。
小鱼看我这么虚弱，愤愤不平。
“师姐，林菱师姐她只不过是伤了脸，掌门居然将上清圣草给她用，简直是大材小用！况且那药草还是师姐之前寻回来的！”
“明明师姐你是保护她才伤得那么严重，五脏六腑都受损的厉害，要不是师姐修为高，不然早就……”
我摇摇头，压下经脉的紊乱。
傻小鱼。
没了上清圣草，我压根好不了。
可能，也就一两个月的光景了吧。
想到那唯一的救命药，我咽下心中痛苦。
罢了，权当还了这么多年的教养之恩了吧。
这时，房门被推开。
来人是门派中历来喜欢趋炎附势的弟子。
他将两个干瘪的碧华果甩给我和小鱼。
“林菱师妹知道大师姐受了伤，特意嘱咐我将碧华果亲手送到大师姐手上，大师姐以后可要想着点林菱师妹的好啊。”
弟子不屑地看着我，语气里充满了对林菱的谄媚。
“不过，也真是托了师妹的福。”
“掌门怜惜师妹的容貌刚刚恢复，一高兴，就将这些碧华果分给门派众人，不然我们这等弟子可能这辈子都吃不上碧华果。”
“林菱师妹不愧是深受掌门宠爱的唯一亲传弟子。”
小鱼听不下去，把弟子轰了出去。
“师姐不必理他。”
小鱼将碧华果递给了我。
“师姐，这果子虽然小了些，但好歹是能增长修为的灵果，吃了说不定对你的伤势有点帮助呢。”
手中的灵果让我想起了，师尊曾因为我不小心弄断了碧华树枝丫，而对我狠狠的鞭打。
而现在，仅仅是师妹的脸好了，就可以让师尊舍得如此多的碧华果。
那些我为之受过责罚的碧华果。
2
第二日，师尊传信给我，说是有要事吩咐我去办。
我如今伤重，所用灵力困难。
等我费了好大力气赶到师尊洞府的时候，发现林菱也在。
她居然倚靠在师尊的怀里！
师尊也一副宠溺的模样，眉眼含笑地看着林菱。
“师尊，你们……”
这成何体统。
“你来得正好。”
清云手一挥，桌上出现了许多红色的请帖。
“师尊，这是……”
“不日我便要和菱儿结为道侣，你负责将这些请帖送往各个门派，邀请他们前来观礼。”
清云说完便含情脉脉地勾起林菱的下巴。
“我要给菱儿最盛大的仪式。”
我呆住了。
师尊怎能如此？
“师尊，这于礼不合。”
清云愠怒：“如何于礼不合？”
我被清云释放出的灵力压得跪下。
“小师妹她……师徒恋不被世人所容。”
“请师尊收回成命！”
“放肆！”清云怒吼：“菱儿是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噎住。
是啊，大家都心照不宣。
林菱的前世便是师尊的唯一所爱——雨菱。
早在清云为林菱举办的拜师大典上，众人看到她那张和雨菱完全一样的脸时，世人就都明白了啊。
清云掌门翻天入地，找了十几年的人，就是雨菱的转世——林菱。
而我也在看到自己与对方七八分相似的长相时，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只是一个替身。
只是清云掌门暂时寄托思念的摆件罢了。
“可师尊，师妹现在只是你的弟子。”
“那又如何！”
清云张狂大笑。
“我费尽心神把菱儿找了回来，彼时我的师尊已经道陨，我当初就是顾着世俗礼仪，才迫不得已让菱儿做了我的徒弟。”
“真是委屈你了，我的菱儿。”
林菱甜蜜地摇头。
委屈？
我内心发涩。
当初我被收作弟子时多高兴啊。
一个不知来处的孤儿终于有家、有亲人了。
可他说，让林菱当他的徒弟就是委屈。
“当初菱儿为救天下苍生牺牲了自己，现在她好不容易转世归来，众门派掌门也说过他们只会感恩戴德，根本不会在乎这师徒的虚名。”
“现在时机到了，我不必再委屈菱儿，我要让修仙界知道，她是我清云的女人！”
我咬咬牙：“师尊执意如此，弟子恕难从命。”
清云大怒，加在我身上的威压更重。
“清云，住手。”
林菱终于舍得从清云的怀里出来。
她过来扶起我，将我的手掐得发红。
“我由她的师妹变成了师娘，小离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现在就以师娘的身份教训我了吗？
适应的可真快。
眼前虚假的笑容，让我直犯恶心。
我抽出手。
没想到林菱跌到在地。
“小离，你怎么……”
清云闪现到我面前，用力地踢了我一脚。
“菱儿，你没事吧？”
“噗。”
我吐出一口血，捂住胸口倒在地上。
“宋离，看来是本尊对你太过纵容，让你现在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你现在就去思过崖，没有本尊的命令，不得出来！”
“我和菱儿的结侣仪式，你也不必再管！”
清云紧张地察看着林菱。
而林菱藏在清云的怀里对我得意地笑。
在他们二人之间，好似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围墙。
任何人都不能插足。
我费力起身。
分不清是心在痛还是伤势作怪，只能沉默地转身离开。
3
思过崖虽名为崖，但其实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洞内设有禁制，可以杜绝任何术法的使用。
思过崖里除了我，没有其他生灵。
在思过崖的日子并不好受。
漆黑一片，冰冷刺骨。
仿佛隐藏着望不到头的绝望。
我抱着双膝，无聊地数着岩石上滴落的水滴。
脏腑隐隐作痛。
由于使用不了灵力进行压制，我只能硬扛着。
反正命不久矣。
痛就痛了。
我也不知道在思过崖里待了几个黑夜白天。
直到我数到四万三千两百六十八滴水滴的时候，自东方传来了微弱的奏乐声。
我抬头望了过去。
一望无际的黑。
但我知道，那是门派举办典礼的地方。
林菱之前的拜师大典，就是那里。
我苦笑，终于还是开始了吗。
师尊啊师尊，为了她，你竟可以这般不顾世俗的眼光。
虽说修仙界不如凡尘界那般看重纲常伦理。
但师徒相恋在修仙界也是被唾弃的存在。
你说，世人会敬佩她、感恩她。
是，没错。
但你不知道的是，他们认定的这个人是雨菱。
是你的师妹，是前世威风凛凛的雨菱君。
而不是现在这个，已经变成了只能依附于你的、娇嫩柔弱的弟子林菱。
可你依旧认定了她，发了疯似地找她。
于是，与她有着七八分相似的我，被带回了门派。
可赝品终究是假的。
我只是容貌与她相似，性情却截然相反。
她爱笑，你就让不喜欢笑的我扬起嘴角。
我不愿意，你就用术法控制着我，让我维持着笑容立于大殿前，受尽了弟子们的嘲笑。
她喜吃辣，你就逼着一吃辣就胃痛的我，硬生生地咽下那些辛辣的食物。
那一次，我整整痛了三天。
她天赋高，不用勤奋修炼都有极高的修为。
你就让我每日每夜地练剑，只为更像她。
可我始终不是她。
后来，你找到了真正的她，将她带了回来。
面对林菱，你会笑、会体谅、会心疼。
她戏弄我，你说她有童趣。
她冤枉我，你说是我的错。
就连我快要死了，你还把唯一能救我命的药草给了她。
好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啊。
我躺下。
任由顶上石锥的水珠滴落在我的脸上。
这样，就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水还是泪。
“快快快！”
突然，洞内大亮。
好几个弟子拿着发光的灵器朝我走来。
我一脸疑惑。
“你们这是干什么？”
众人看我的眼神带着些怜悯与同情。
我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其中一名与我交好的弟子避开我的视线，不忍地说道：
“今夜魔族偷袭，林菱师姐灵根受损，危在旦夕。掌门命我们将大师姐带到主殿，将大师姐的灵根换、换给林菱师姐。”
“轰”的一下。
我对师尊那尚存一点尊师重道的心，碎了。
“大师姐，快跟我们走吧。”
“不要让我们难做啊。”
我内心感到好笑。
清云料定我不会反抗。
所以派了几个外门弟子就想将我带到主殿。
他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乖乖听他话吗？
去他的换灵根！
这个替身，我不干了！
4
我假意跟随，来到洞外。
禁制一解，我立马打翻几个弟子。
“各位师弟，得罪了。”
说完，我便要逃离下山。
“一群废物！”
清云自远处飞来。
他横抱着林菱，挡住我的去路。
“小离，你要忤逆师命吗？”
我咬牙：“你明知道生拔灵根不亚于剜心掏骨，师尊这是想让我活活疼死吗？”
“放心，你不会死的。为师会把上清圣草给你服下，自会为你减去九成痛苦。”
清云怜惜地摸着林菱的脸，叹息道：
“只是你师娘现在灵根破损，命在旦夕，只能移植灵根。而门派上下只有你的灵根与她最为相配。”
“小离，要不是实在迫不得已，为师是不愿用这个法子的。”
我冷笑道：“师尊莫不是忘了唯一的上清圣草已经被你拿去给林菱治脸了。”
“师尊你现在摸着的那张貌美如初的脸，那可是我用命换来的啊。”
清云手一抖：“为师知道，那是你在历练的时候差点丧命才得到了它，不过你将它给了为师，为师就有权利支配它。”
“你放心，我会赠你其他灵药，功效虽不如上清圣草，但至少也能抵掉五分疼痛。”
我没有纠正他以为的我拿命换药的事。
他即使知道了，恐怕也只会感叹一句：“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我笑笑：“可是师尊，即使只有五分疼，我也不愿意呢。”
“你师娘与你多年情分……”
“闭嘴！”我突然出声：“恶心！”
清云错愕：“什么？”
“我说恶心。”
我直视着清云，嘲讽说道：“别再师娘师娘的，这让我很难不相信你们很久之前就已经无媒苟合了。”
此话一出，惊得围观的弟子们都瞪大了双眼。
“宋离！你！”清云怒气冲冲：“休要胡说！”
“这么激动，不会让我说对了吧？”
“休要中伤菱儿名声！”
说完，清云的掌心便运起雷术，对着我放出雷电。
我狼狈地躲开。
但清云的招式越来越多，我应对得很吃力。
最后，我还是被清云擒住了。
他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悬空提了起来。
“你竟然企图用本尊教的术法来反抗本尊，简直可笑。”
“既然好言相劝你不听，那生拔灵根的痛苦，你就给我好好承受吧！”
清云五指成爪，动用手中灵力将我的灵根往外扯。
他怕灵根拔得不够彻底，便用了近八成的灵力。
此刻，那些灵力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了我的心脏，再顺势转了一圈，连带着碎肉被剜了出来。
不，或许比这更为痛苦。
最终，我疼痛难忍，尖叫出声。
凄厉的惨叫让在场的众人都不忍地转过头闭上了眼。
终于，似乎是一炷香，又好似是一刻钟。
折磨结束了。
清云一把将我甩在地上，随后厌恶地甩甩手。
汗水浸湿全身，我无力地瘫软在地。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云拿着我的灵根走到林菱身边。
他小心地将灵根移到林菱的身体里。
不消片刻，她便醒了过来。
但清云还未来得及高兴，林菱便吐出了一大口血。
“怎么会这样？灵根怎会是破损的？”
清云愤怒转头，脸色铁青。
“你做了什么？”
我艰难地扯起嘴角，眼睛里全是恨意。
“我的灵根，不是想拿就能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