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全家上下忙着给堂姐办订婚宴。

她穿得像一个公主，我的男友给她送上一大束玫瑰。

我妈打了很多次电话，可我已经接不了了。

弟弟也发消息来斥责：「你真的一点也不比不上堂姐！」

就连平时温和的爸爸也在一旁冷脸：「她今天要是不过来，就别想再认我这个爸！」

他们希望我能大度，过来祝福堂姐订婚快乐。

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1

我七岁那年，大伯意外去世，将堂姐托付给了我爸。

从那以后，她成为了爸妈眼里第一好的女儿。

就连弟弟也更喜欢她这个姐姐。

有一次爸妈出去旅行，回家带了礼物给沈安和沈棠。

我在一旁小声提醒：「爸妈，我的呢？」

她皱着眉不耐烦地说：「没给你买，箱子没地方塞。」

爸爸在一旁附和：「念念，姐姐没有了爸妈，你懂事，让着点姐姐。」

「哦。」

七岁的我被迫成了懂事的小孩。

就这样，懂事的我总会把好东西让给沈棠。

直到撞见我的男朋友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与棠棠无关，是我想跟你分手了。」

宋曦淡淡地说道。

爸妈也替沈棠说话：「感情不能勉强，棠棠很喜欢宋曦，你懂事点。」

那是我第一次「不懂事」。

我发了疯一样打砸许多东西，骂着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直到我收拾东西离开那个家，我妈冷冷开口：

「出去冷静一下也好，知道错了再回来。」

沈棠的订婚现场，我妈喜气洋洋地与亲友们寒暄客套，走到角落一遍一遍地打我的电话。

一直没有人接。

她终于不耐烦，尖叫出声：「这死丫头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沈安过来搂着她肩膀：「妈，别生气，估计沈念就是怕丢人呗。」

在最疼爱的小儿子安抚下，她情绪爆发：

「她有什么怕丢人的？感情的事又不讲究先来后到！更何况你姐姐还那么可怜，死丫头就是小心眼！」

沈安继续短信轰炸我。

「沈念，仪式马上开始，你最好半小时内出现。」

「你明知道妈心脏不好还要气她？」

「感情不能勉强，姐夫喜欢的是沈棠，而且，沈棠不也是你姐姐吗？你应该祝福她。」

发完这些，他收起手机继续去招呼客人。

「不，她才不是我姐姐。」

「你也不配做我弟弟。」

我飘在空中，对着沈安冷冷说道。

2

包间内，沈棠哭得妆都花掉了。

她颤抖着肩膀，紧咬嘴唇：

「二爸，念念果然还恨我。 可我真的很希望得到她的祝福。」

向来温和的爸爸抚着她后背，轻声安抚：

「不会的，她最懂事，知道分寸，会来的。」

出去后他命令沈安继续联系我：「你告诉她，今天要是不过来，就别想再认我这个爸爸！」

「爸，她根本就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

沈安咬牙切齿回他：「她分明就是想让我们难堪，在姐姐订婚的重要日子玩消失！」

说话间，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我。

「你终于接电话了！为什么还不过来？你心眼比针还小？」

他连珠炮似地说完这些，对面沉默了几秒，低沉道：

「这里是医院，请问是沈念的家属吗？」

「医院，她去那里做什么？让她接电话！」

沈安按了免提，咋咋呼呼。

「接不了，她已经去世了。」

这句话像炸雷一般，轰得他俩动弹不得。

我看着沈安和爸爸呆滞的表情，突然有些心酸。

原来，你们也会为了我不知所措啊。

「妈，医院打来电话，说沈念没了，让我们去认领尸体。」

沈安垂着头，对刚过来的妈妈低声道。

「你说什么？」

似是难以接受，她捂着心口脸色苍白。

「妈妈，你是为了我难过吗？」

我在空中轻声问她。

「先别告诉棠棠，等订婚典礼结束再说。」

她在爸爸怀里稳住身形，交代沈安。

「对，谁知道是不是沈念耍什么花样！」

他松了口气，附和道。

3

订婚现场，依旧热闹。

爸妈和弟弟神态自若地与客人寒暄。

沈棠依偎在宋曦怀里，满脸幸福。

弄了发型，身穿西服的宋曦像韩剧里的帅气欧巴。

他亲吻着沈棠的发丝，柔声问：

「沈念还是没有来吗？」

沈棠顿时眼眶又红了，点点头。

他脸色一沉，「算了，不管她，这种人，来了也晦气。」

我苦笑。

两年前，宋曦开车送我回家。

沈棠在门口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了他。

她撒着娇对我说：「念念，我真的很喜欢宋曦，你能不能把他让给我？」

我拒绝了。

爸妈叫我带他回家吃饭，饭桌上，沈安不断敬酒：

「姐夫，你真是一表人才，来干杯！」

我想劝着，却被爸爸制止：「看这兄弟俩还挺投缘的，就让他们喝吧！」

后来，我被妈妈喊着出门去买醒酒汤的食材。

丝毫没注意她冲身后的沈棠眨眼。

等回来的时候，桌上一片狼藉，沈安醉醺醺趴在沙发上。

爸爸说宋曦已经回去了。

「醉酒开车很危险的！」我急切地拨通宋曦的号码。

下一秒，铃声从沈棠的房间传了出来。

我踹开门后，看见被子下两个身体纠缠在一起。

浑身的血液瞬间涌上脑袋，我颤抖着抄起铜摆件砸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床上的人被砸的闷哼一声，我一把扯开被子。

沈棠赤裸着身体，面色晕红勾着宋曦的脖子。

他白皙的后背被我砸的通红。

我被妈妈骂骂咧咧拽出了房间。

十分钟后，穿好衣服的宋曦和沈棠走了出来。

「真脏。」

我冷声嘲讽。

沈棠红着眼躲在他身后，弱弱地开口：「念念，不是你想的这样。」

宋曦护着她，冷漠地看着我。

「与棠棠无关，是我想跟你分手了。」

「论脏，怕是你这种人更胜一筹吧？」

我才知道，前阵子我的好弟弟沈安，告诉他一些关于我的「真相」。

说我从小嫉妒沈棠，人品败坏，还偷家里的钱。

说我大学时候交了好多男朋友，早都是个烂货了。

最后，沈安正义地对他说：

「虽然沈念是我姐姐，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这么好的人跳火坑。」

听完这些，我笑了。

以前，沈安偷了家里的钱，被发现都污蔑是我。

爸妈每次都信他，对我非打即骂，说我人品有问题。

沈棠每次得到什么好处，都会许诺他一半。

两个人胜似亲姐弟，总把黑锅扣到我头上。

可笑的是，爸妈永远不相信我。

果然，这次他们也依旧对我说：

「感情不能勉强，棠棠和宋曦是两情相悦，你懂事点。」

沈棠啊沈棠，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宋曦皱眉问我笑什么。

我笑着说：「对，他们说的都对。」

身为我的家人，却对一个外人诋毁我。

身为我的男朋友，却听信别人对我的诋毁。

这些人，这些感情，真贱。

我不想要了。

都给你吧，沈棠。

4

订婚典礼正式开始。

宴会厅响起了悠扬的曲子，大屏幕上播放着沈棠和宋曦甜蜜的往昔。

沈棠站在台上，泣不成声地回忆着自己死去的父母，然后感谢我的爸妈。

爸妈被她讲的也都落了泪。

宋曦心疼地拥抱她，许诺未来会一直陪着她。

沈安在一旁握紧拳头红着眼对他说：

「你要是对我姐姐不好，我们全家都饶不了你。」

宋曦深情地吻着沈棠的额头，语气温柔：「我怎么舍得。」

沈棠更是哭着对着我爸妈深深鞠躬，「一直以来，谢谢你们的培养，二爸，二妈，我很想叫你们爸爸、妈妈，可以吗？」

我爸妈含泪感动点头。

真是温馨感人的全家福。

台下掌声涌动。

我的灵魂在一旁也想鼓掌。

本来，我以为自己还会心痛呢。

可我竟然没有太大感觉。

因为我已经体验过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

「我记得老沈亲女儿不是叫沈念吗？她怎么没来？」

「害，听说那个女儿人品差劲的很。从小偷东西满嘴谎话，还差点抢了这个姐姐的男朋友，她不来才好呢！」

没错。

拖他们的福，我从小在亲戚间也臭名远扬。

小时候去亲戚家做客，一向疼爱我的表哥送我一个手办。

弟弟眼红，想借来玩，我不肯。

沈棠一旁耳语几句，他笑了。

后来表哥发现一柜子的手办都被摔到地上，满地残肢断头。

姐弟俩异口同声说看着我进去那个房间。

我妈拖着我给那个哥哥道歉。

我说我没有，没人信。

「这妮子，从小在家就不让人省心，经常闯祸还偷东西。」

表哥脸色很不好，盯着我很久才说没事。

后来，他每次来我家，都会给沈棠和沈安带礼物，却不再有我的。

再也没有人肯偏爱我。

我爸出于对大伯的敬爱和思念，总是偏爱沈棠。

我妈被奶奶洗脑，觉得生儿子才有用，我这个女儿就是赔钱货丧门星。

十岁那年冬天，家里烧着炮弹炉取暖，全家人都一氧化碳中毒了。

头疼的厉害，迷糊中我看见爸妈一手一个拖着沈棠和沈安出去。

四个人在走廊拥抱庆幸。

直到我爬出去，他们似乎才想起我。

是啊，没有一个人会来救我。

十岁是这样。

二十二岁，我被那个疯男人扯着头发拖到隧道里去的时候，也是这样。

5

订婚宴圆满结束后，他们终于想起了我。

沈安打电话问是到底是哪家医院。

「她最好是真的死了。要是让我知道是骗人，有她好看的！」

我爸一改温和，狠戾地吐出这句。

沈棠依偎在宋曦怀里，双眼通红，柔弱劝解：

「算了，爸爸，妹妹肯定是还不能原谅我和宋曦。等她想明白了，勉强是没有幸福的，就会祝福我们的。」

果然，我爸眼里闪过赞赏，欣慰道：「她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沈安在一旁不满：「沈念哪里比得上棠棠姐。要不宋曦哥为什么会选棠棠姐而不是她呢？」

我在一旁真的很想鼓掌。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沈棠眼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得意。

从小到大，她并没有真的把我当妹妹看。

更像是拿我当雌竞对象。

即使全家人都明显偏爱她，依然不够。

她要的是我完全失去家人的宠爱和信任。

一开始，爸妈对我其实还好。

直到她来到我家。

她一开始，会刻意装出一副柔弱懂事的样子，对我说着羡慕的话：

「这就是念念妹妹吗？穿的真漂亮，像公主一样，不像我......」

然后低头，手指绞着衣角。

爸妈的怜爱和同情心开始泛滥：

「念念，姐姐很可怜，你懂事点，把漂亮裙子拿出来让姐姐挑几件。」

饭桌上，她又会哽咽地盯着我碗里的大鸡腿：

「妹妹碗里的鸡腿看起来真好吃。我以前只有过年才能吃到鸡腿......」

然后，鸡腿就会被妈妈夹给她。

「棠棠乖，不哭，妹妹让给你吃。」

就这样，他们总是替我让着她。

我也总是乖巧懂事地任她抢走喜欢的东西。

但她对沈安一直很好。

我始终搞不懂，为什么她只针对我一个人。

抢来我的东西，她总会分给沈安一半。

这个家，渐渐没了我的位置。

沈棠大学考的本市，我选了外地。

四年里，我经常看见她朋友圈晒幸福。

「二爸二妈带着我和弟弟去了海洋馆。」配图是他们四人的合照。

「今年的生日也是二爸二妈和弟弟陪我度过呢！」

「一家四口，沈安最丑。/奸笑」

......

我像被人遗忘在外的私生女。

这些朋友圈，我甚至没有立场去点赞。

大一寒假回到家，才发现我的房间成了她和沈安的电竞房。

还没等我发脾气，沈棠吐着舌娇笑道：

「念念，因为你很少在家住，爸妈就把这间房给我俩改成电竞房了，你别生气，晚上你可以跟姐姐一起睡呀！」

我当然不肯。

不得已，只能在阳台支着小床睡觉。

妈妈扔来被子时候嘴里骂骂咧咧：「就你矫情，一年不回家，回来板着脸像讨命鬼！」

我的房间透出微弱的霓虹灯光，里面传来沈棠和沈安打游戏的笑声。

后来，我很少再回家，一直埋头学习，或者打假期工。

那个家彻底成了沈棠的家。

而我的爸妈，却默许和纵容她这样排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