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返乡的时候被山匪绑了！
他们把我绑上山头，说让我去做压寨夫人。
我虽然也是男的，可细胳膊细腿哪里比得过这五大三粗的糙汉。
看着阳光下被汗水浸湿，尽显男人味的糙男人。
我更加害怕了，
救命，谁家压寨夫人是个男人啊！
1.
我眼前一片喜红，头蒙在红盖头里，颤颤巍巍地坐在貂皮床榻上。
不久，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脚缓缓靠近，轻挑开了我的红盖头。
这山大王长得那叫一个张牙舞爪、粗鲁不堪，更何况我还是个男人，居然把我抓来当压寨媳妇，我连想都不敢想的。
我埋头苦读这么多年，只学到了报效国家的伟大理论，根本不懂要是被山匪劫走该怎么办。
路上磕磕绊绊的，我还被那个小弟给扛着，现在估计都有瘀青在那了，这么娇弱的我一点也不敢对着干。
我当即跪在地上，眼睛湿热，十分害怕他对我干些什么。
“大王饶命！我什么也不会的，我还是个男人，想必您的弟兄们肯定是误会了！放我下山我保证不说出去！”
我俯首臣称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那人将手伸过来，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结果他抓住我的手把我扶起来，神情慌张：“别别别，林公子，您这我可就受不住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受不起！”
我听见这话当即愣住，泪眼婆娑地抬头和他对视。
“啊？”
他也疑惑：“啊？”
他先介绍起自己，照猫画虎地朝我鞠躬，好像是学着学生朝老师那样子行礼。
只可惜他身材高大，肢体僵硬，做的动作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接着他不好意思地低头挠了挠耳朵，“就是，嗯，小弟我喜欢林先生，出于私心，我就让人绑你了……”
我的鼻涕冷冷地滴到我面前喜服领子上，我呆呆地抹掉。
我又低头看看浑身的装扮，这也不知道从哪寻来的奇怪婚服。
他也穿男婚服，两个男士婚服，还挺尊重我的。
“喜欢我？”
山大王脸颊红晕一小片，点点头，样子说不出的娇羞。
“我喜欢读书，可是山里人都太野蛮，问他们教我读书也不肯，我看您第一眼就觉得您很有风范，我很向往。”
他扭扭捏捏的，如果不是满脸胡子拉碴、声音粗糙得跟斧子砍树似的，我还以为他是跟我告白的小姑娘。
不过话未落他抬起头，脖子通红，扑通跪倒在地：“先生我是真喜欢你，我求您和我试试，我不强迫！”
我立马惊呆了：“哎别别别！你怎么也跪啊！”
说着他就要在地板上咚咚磕头，他身体魁梧，孔武有力，做什么都带着风，我拦不住他。
于是我一边劝一边自己也跪下来朝着他磕头。
这时候突然有人进来，推开门，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那个小弟当即给整笑了，“呦，大哥嫂子俩人搁这拜堂呢！”
山大王当时害羞得不行，三两句话把人赶出去了。
2.
山大王名叫山晚意，长得粗鲁，满脸络腮胡，和名字出入挺大的。
他生怕别人打搅我，就把我安置在寨子里最偏僻的小屋子，然后给我时间考虑要不要和他交往。
啊不过，他跟我说的是，“要不要做俺媳妇，俺保证对你好！不看别的姑娘！”
我看着他有些许憨厚的样子，疑心不敢真的相信。
近些年来时局动荡不安，但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绝大多数山匪还是趁机打家劫舍。
我回村看望家里的奶奶，回去的整个村子都洗劫一空，鸡鸭鹅狗全部不见了。
我回家里的老宅找爷爷奶奶，结果没找到人，反而被打晕扛上山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山晚意将我直接掳走，也不明说，而且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寨子打劫的村子。
我想走出房门看看这寨子里的情况，结果推开门，门死死地锁住。
他把我关起来了！
大意了大意了，我不应该随便相信山匪的，山匪能有什么好人。
我干坐着越来越焦急，来回踱步。
整整一天，山晚意都没有回来过。
官家软弱无能，对于山匪的气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大多数时候军阀才是能起到安稳部分地区的作用。
但也没什么用，过段时局，这片地区的地盘又很快再度变成了别人的地盘，混乱得很。
晚上的时候山晚意回房，浑身血腥气浓厚。
他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手上拎着一条断臂。
我吓得当即丧失神智，看着那条血淋淋的手臂泪水模糊了眼眶。
我看着不停地倒退，直至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开始害怕并懊悔，为什么被一开始的样子迷惑了神志。
我腿肚子发软，浑身使不上力气，心里想着，完了我真的要死了。
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哪有什么好人啊？
山晚意将刀扔在地板上，哐当一声，连带着小臂扔在一块，我吓得魂飞魄散。
他重重跪倒，开始朝着我磕头。
“俺对不住你，对不住乡亲父老，隔壁寨子洗劫杀害了你家老人的村子，俺们一直追杀，最后我让他逃了。”
他抬起头，供上那只手臂给我，“这是那厮的手臂，是他杀了你奶奶，我没替你成功报仇。”
我怔忪出神，“我奶奶……死了？”
他抬起手比出发誓的手势，“俺山晚意发誓，从未做过伤害村民的事儿，我们救下了你爷，你可以去问。”
我跟着他到一间屋子里头，我爷爷坐在那里，步履蹒跚，见到我泪流满面地抱过来。
3.
山晚意是好人，我向我爷爷再三求证后，他说他们的寨子大多数时候抢劫的是欺压老百姓的官儿，救济村民。
他怕寨子里有人不老实过来打扰我，以防万一锁上的房门。
我拍着我爷安慰他，说够了，老人家活一个就很好了，这个时代还能怎样。
官逼民反，国家软弱，任凭别的人打进来，我们读书人再清楚不过了。
老人家还能活一个，我很满足。
山晚意为了讨好我，不知道从哪搞来了洋气钢笔和饼干。
这山村附近几十里才通镇子，很难拿到的。
他完全没意识到两个男人成亲有什么问题，不过我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君子立身，不在乎世俗看法，我看山晚意其实也不坏。
我娇弱得很，受不了一点苦的。
俩男人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我本来也是志向教人读书，既然山晚意这么想读书，我便教他就好。
这一来如果当不成夫妻，我们还能当师生嘛！到时候他也不会太生我气。
我在心里为我的机智默默赞叹。
山晚意处理完寨务才来，他见我在里头写东西，还特意把鞋子脱了才进房门。
一靠近，一股奇怪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估计着是为了避免身上的脏味被我闻见。
我看向他，跟他道谢饼干和纸笔，“谢谢你，咱可以试试，但我想教你读书写字，我看你很向往的。”
山晚意高兴得说不出来话，虎背熊腰的一个人，浑身发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事。
他一把冲上来抱住我，“俺有媳妇了！媳妇儿！俺老山有媳妇儿了！”
我对他笑着，伸手朝他的脸摸了摸，结果全是络腮胡。
第二天，我让他去洗澡，把身上什么陈年老垢洗干净，把胡子头发都打理打理，一如个新婚夫妇里的主妇。
一群小弟推着个俊俏白净的青年直直塞进我的屋子。
哎不是，我好歹得算你们嫂子吧，这群小弟就这么想我绿了他们老大？
结果那个俊俏青年开口一股粗糙的声音。
“嘿嘿媳妇儿他们说俺这样俊俏，你喜欢不？”
我：……
啊？？
合计着你剃掉络腮胡这么帅吗？
我不由自主地咳嗽几声，用以掩饰尴尬。
山晚意冲过来抱住我，我经不住，一下到底了。
他赶忙把我抱到床上，生怕我在这养不好身体出什么毛病。
“媳妇儿你咋回事了，俺让寨子里的大夫给你瞧瞧啊！”
我看着他如此出入之大的嗓音和脸，有种山海经里某只野猪却有着美女头的即视感。
我拍拍他的头，摸着那头扎人的头发安慰。
“没事没事，我不是咳嗽，被口水呛着了，你长得清秀端正，像个翩翩公子哥，我很喜欢。”
山晚意脸红得不像样子，跟猴屁股似的，埋在我胸口。
“媳妇你夸得就是好啊！比那群兄弟夸得好多了。”
我：……
4.
寨子里还是有人话多，喜欢唠叨一些事情，比如大哥的媳妇是个男人。
有人经常偷偷扒开门缝，偷窥我的屋子。
我会叫那些人一起来读书写字，他们不乐意看，久而久那些话渐渐变成山晚意养了个怪人。
不会生孩子的男人，也不会撒娇，有什么趣儿，而且连睡都不能睡。
我听着他们的闲话倒也没太在意，这时代的人总是喜欢碎碎叨叨，他们没读书，没见过外头的世界，我理解。
有天，我爷跑进我屋子，瞅着一堆的二人摆设，气急攻心，在那哭。
他往我手里塞钱，说让我尽早逃出去。
“晚意啊……咱家就你一个独苗了，指望你传宗接代呢，你，你做了别人的压寨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老人家解释，就拍拍他背安慰。
“爷人家好歹救了咱呢，而且我和他算什么夫妻啊，我就教教他写字，顶多师生关系。”
“真的？你可别为了安慰我个老头子来忽悠人。”
我笑着肯定，“那可不，人家可还救了你呢，你还不了解人家吗？”
“哎也是……我老了，不能看你走多久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为咱老山家传递香火。”
我听他唠叨了大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才送走。
晚上的时候，我跟山晚意说最近有人叨叨我，还强调了我不能生孩子这个事儿。
“这群人真是嘴杂，我回头收拾他们去。”
“可是我不是女人，生不了孩子。”
“你个男人生什么孩子？”
我继续耐心说。
“那就没法传宗接代，你一辈子也没孩子，老了也没人养，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问倒了他，过了半刻。
“可俺就是喜欢你……没孩子也喜欢！俺也不能让你变成女人，但俺喜欢你也改不掉！”
我笑着看着他，心恍惚跳漏了一拍。
妈的，还真有点喜欢这家伙了。
我当即一巴掌甩脸上，感觉自己疯了。
我真的好像喜欢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
我比我爷更不可置信，山晚意诧异野蛮人般的举手投足，我脑子进水了？
但他剃掉胡子，干坐在那不动活脱脱奶油小生，确实好看。
第二天，我确认性地来回扒拉山晚意的脸，然后摸自己的耳朵根，烫得飞起。
偶尔有人跑过来碎碎念些什么，我就会想起山晚意那些话，然后浑身跟火烧着了似的。
我真的是着道了，我跑去我爷那头，开始跟他说，“爷，我好像对不起我家老祖宗……”
爷爷满头雾水地看着我搁那胡言乱语，给我一巴掌。
该说不说，不愧是我爷，掌风劲道。
“爷，其实我喜欢上一个姑娘了……”
我没直说是山晚意，怕我爷受不了。
“那你就跟人家小姑娘说，大老爷们跟个什么似的！是不是男人了！”
我看着我爷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茅塞顿开。
“我懂了爷！谢谢您！”
走前我还亲了我爷一口，乐呵呵地跑开。
“这小子，害！”
5.
我开始筹谋着要不要跟山晚意告白什么的。
自打我进寨子里，山晚意就要求全寨子上上下下的兄弟们都洗澡，说怕他们身上的臭味熏到我。
我咳嗽一声，在角落里偷偷招手让他过来。
山晚意瞧见我立马换了副样子，媳妇儿媳妇儿地喊着跑过来。
外头的兄弟们看在眼里，直接骂娘。
“哇靠！咱大哥对大嫂和对咱态度差别这么大！”
“所以说啊，咱大哥有媳妇，不像你整天臭烘烘的，哪有姑娘喜欢。”
山晚意当即扯开嗓子怒吼，像只发号施令的老虎，“一个个就敢背着我说话是吧！”
然后他转头露出笑盈盈的样子。
“抱歉媳妇儿吓着你了，我挨罚！”
说完他当即一巴掌拍自己脑门，我赶忙拦住他。
这哥们咋老喜欢自残啊。
我也笑着，“没事没事，我习惯就好了。你早上的小发夹忘拿了，我给你递过来了。”
山晚意头发乱得很，每天跟炸毛一样，我看不顺眼，要是他不注意点估计没几天就又乱了。
我亲手给他戴上，卡在头上的侧边，像个娇滴滴小女娃似的。
于是接下来几天，听山下村民说，经常有人看见一个漂亮俊俏的山匪，带一群衣衫整洁的山匪抵抗其他寨子。
然后一边劫富济贫，一边凶神恶煞地顶着头娇俏的发型雄赳赳气昂昂。
知道的说他们是山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哪些漂亮公子哥出来的玩角色扮演呢。
我笑着坐在床上，直直靠着墙在那笑，直不起腰差点给我笑岔气了。
“媳妇你还笑！还不是因为你！”
我立马摸了摸这些天来被我搓干净许多的几根头发，满意地点了点头并给他一个蜜枣。
“但你这样真的好看嘛，你瞧瞧哪家媳妇不希望自己丈夫好看点？”
他被我这句话立马哄好了，不再跟我抱怨。
6.
山晚意因为处理寨子间的拼杀，回来时血淋淋的。
我将山晚意脸上的血擦掉，将布扔进水盆里翻洗，我深呼吸，和他对视。
“晚意，我喜欢你。”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真的？你不要骗俺……”
我点头，“是真的，我喜欢你，你人好，看着凶却是真的很好，我也离不开你。”
他高兴地抱住我，许是高兴坏了，将我抱在怀里转圈，但没过多久他又放开我，满脸通红。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真的，我太高兴了。”
我笑了笑，将他长长的头发捋到耳后，“别光高兴啊，咱俩还没拜堂吧？我当时被人一蒙，直接就进洞房了。”
他不停赞叹我，随后跑出去，说要给我补个成亲。
我任凭他去办，让大家伙热闹起来也是好事。
最近官府的态度越来越严，如果不抓紧，兴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们拜堂的时候，外头刀声四起，我爷赶过来，气得浑身发抖，骂我不孝。
我在地上重重磕三个响头，表达对他的歉意。
在人将我爷送走后，我们还没进洞房，刀声传进寨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