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时，我被锁在了家里。

爸妈说，“嫁人赚彩礼就是你的命。”

弟弟说，“你再努力不也比不过我。”

成绩出来那天，弟弟过了二本线。

爸妈高兴坏了，召集了所有亲戚聚餐。

结果当天，我可以上清华的消息送到了弟弟的升学宴。

1

高考当天，我被锁在了家里。

一切都是因为前几天，弟弟林天赐给她看了一则视频。

“含辛茹苦养大成人，考上本科却远走高飞。”

视频里，一个母亲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说着考上大学的女儿不孝。

说自己拉扯她长大的不容易，说她成功后的无情。

妈妈当时脸色就变了。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高考那天，没到四点我就醒了，只觉得精力充沛。

我坐在书桌前，窗外是沉寂的黑。

我的心跳动着，澎湃中。

再次检查了一次手提袋，确保东西全部带齐。

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磨秃的笔尖，在沉闷的青春里，这是我唯一的追求。

只等天亮，出发考场，改变林盼儿的命运。

天没亮。

门被敲响。

走进来的是一身横肉的弟弟和人高马大的爸爸。

妈妈站在他们身后，用那个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

我站起身，贴着书桌，手有点紧张地捏着桌沿。

“怎么了爸妈？”我开口询问，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差极了。

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沉默瞬间破裂。

他们冲了过来，死死地按住我的四肢。

我用力挣扎，像即将淹死的人拍打水面求生。

可在他们的压制下，我的反抗显得那样无用。

我的力气很快用尽。

“林盼儿，你和那个女的一样，你也想考上大学远走高飞！”

"你就是个不孝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跟你说，你别想跑，嫁人赚彩礼就是你的命！”

妈妈用麻绳绑了我一道又一道。

我大喊着呼救的嘴被狠狠捂住。

最后妈妈用一卷胶带，从面前绕到了脑后，一圈圈，将我的挣扎全部封死。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们居高临下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走了。

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一颗绝望的心。

临走前，林天赐贴着我的耳朵说，“你再努力不也比不过我。”

我很想笑，想放声大笑。

但泪水却流了出来。

窗外，太阳慢慢升起。

划破沉寂的黑暗，世界的尽头染上升腾的红。

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张小卡片上。

“林盼儿，18岁生日快乐。”

18岁，林盼儿会快乐吗？

2

忽然想起了去年。

“祝我们天赐17岁生日快乐！！”

“看这面相，这孩子长大一定有出息！”

“看这体格子，真健壮，真羡慕弟妹第一胎就是个男娃，不像我，生了招娣盼睇来娣才得了一个耀祖。”

欢闹的声音四起，赞扬声，羡慕声不绝于耳。

今天是林天赐的17岁生日，几乎一大半亲戚都被爸妈请来给他过生日了。

微一偏头便能看见外面的林天赐身边堆着数不清的礼物，正在大快朵颐桌子上的三层生日蛋糕。

“林盼儿！还有几个菜快点上，一天天磨磨唧唧的！”

不耐的催促声响起，我看着锅中升腾起的烟气，加快了速度。

端着菜上桌，有人撞了我一下，滚烫的汤溅到手上，我忍着疼挤了个空将菜放下。

回头，是林天赐挑衅的笑。

还未等我做出回应，妈妈立马推了我一把，“快去忙，别偷懒！”

舅妈扫了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你这姑娘长得不错，以后能嫁个好人家。”

我听见舅妈贴到妈妈耳边小声说着。

“啧，小小年纪就可喜欢打扮了，也不知道想勾引谁。”妈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脸厌恶。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破旧起球的毛衣，不知这句可喜欢打扮是从何而来。

终于将菜全部做好，我端着碗在厨房盛了点饭，就着冰箱里的剩菜吃了起来。

女孩是不能上桌的。

就算是在外面被别人奉承会生的妈妈，也是游走于饭桌外，站着吃的。

我冲冻红的指尖哈了口气，因为家里节约不让用热水洗碗，我的手每年冬天都会生疮。

“听说天赐成绩不错，以后本科稳了？”

“哎呀，还行还行，起码比他那个没用的姐姐强。”听到别人说起林天赐成绩，妈妈顿时喜上眉梢。

林天赐的成绩，一向是她夸耀的资本。

在这个小县城的高中，林天赐一直在班级排名中上游。

从写作业夸到上课，她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家儿子的骄傲。

林天赐坐在那里，头高昂着，听着众人的赞扬一脸得意。

酒足饭饱，亲戚们终于走了。

我这才能从厨房出去。

妈妈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脸上的喜意还没消散。

林天赐拿着手机躺在沙发上，游戏声音激烈。

我将一片狼藉的饭桌清理干净。

收拾完厨房外面已不见天光。

我暖了暖冰凉的手，蹲在地上，肩膀一阵酸痛。

三层蛋糕被吃到还剩一小块。

我将那一点抹了奶油的蛋糕小心翼翼装在盘子里。

插上了一根燃烧半截的小蜡烛。

烛火幽幽中，我闭上眼睛。

“林盼儿，17岁生日快乐。”

林天赐的17岁，声色犬马，众人庆贺。

林盼儿的17岁，一片狼藉，悄无声息。

“啊！！！！！”

尖叫声划破初晨。

出房门，只看见林天赐站在冰箱前，庞大的身躯因为震惊颤动着。

“怎么了天赐？”妈妈走上前，满脸担忧。

林天赐没有理会她，转过身，眼睛里全是愤怒的红。

他直奔我而来。

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

我直接被踹倒在地。

他如一座小山般坐到我身上，揪着我的头发就开始左右开弓。

力量差距太大，我完全无法抵抗，只能捂着头尽力保护着重要位置。

妈妈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完全没有劝架的意思。

疼痛从皮肉传到骨头，我感觉内脏都在颤抖。

我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

直到我疼到求饶声都发不出来，林天赐才出了气似地松开我。

妈妈走过来，心疼地握着他通红的手，问他发生了什么。

林天赐又泄恨似地踹了我一脚。

“林盼儿！你凭什么吃我特意留下的蛋糕！那是我留着当早饭的！！”

躺在地上的我顿时只感觉天旋地转。

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理由。

这家里的一切东西，好像天然打了林天赐的标签。

只要我动了，就是十恶不赦。

可明明，昨天也是我的生日……

3

思绪拉回。

我躺在地上，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我想象着高考的现场，想象着教室内沙沙的写卷子声。

不知道躺了多久了。

爸妈一直让林天赐好好学习。

所以我曾经也认为，成绩好就能得到爱。

幸好，我足够聪明。

我永远是同龄小朋友里面最先开窍的。

当我拿着满分试卷回家的时候，我以为等我的是心心念念的夸奖。

我以为我能从林天赐身上分到一点点关爱。

可我没想到，他一哭，我的满分就成了罪证。

“你就是个贱种！知道弟弟没考好，还在那里炫耀！”

“你真恶心！”

“天赐不哭哦，我们冲劲儿在后头呢，别看你姐姐现在厉害，她以后就不行了。”

“我们家以后还是要靠天赐的。”

小小年纪的我看着抱着弟弟哄的妈妈，手足无措。

我不懂我又做错了什么，明明他没考好，怎么又都是我的错。

后来，我再也没告诉过爸妈我的成绩。

有一次，邻桌小丽考了95分。

她手舞足蹈，“啊啊啊，妈妈肯定会很开心的！好想快点放学给妈妈看呀！”

她的声音钻入我的耳朵里，我抚摸卷子上鲜红的一百，觉得这个分数忽然显得那么暗淡。

但，懂事聪明的我得到了老师们的关注。

他们会给我带甜甜的糖果，在我去送作业的时候偷偷塞给我。

他们会在林天赐欺负我的时候教育他，让我能安心学习。

他们说我是个很好的小孩。

在学校，我不再是那个多余的林盼儿，我也能站在光里，我也值得夸耀。

所以我很喜欢呆在学校，因为这里，有人爱我。

渐渐地，林天赐发现，在学校，那些专属于他的宠爱消失了。

他怎么学也学不过我，怎么考也考不过我。

老师让他跟我学。

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耻辱。

林天赐觉得丢了面子。

在一次回家的路上，他非要去玩水。

我拗不过，就陪着去了。

结果他推我到了水边，猛地将我的脑袋按在水里。

“你凭什么考这么好？”

“你凭什么比我聪明？！”

“凭什么老师都喜欢你？！！”

“啊？！！！”

“你欠我那么多！凭什么敢抢了我的地位！！”

他肆意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怒，将我一次次置于死亡的边缘。

水被搅浑，泥水粗粝地灌入口鼻。

窒息中，我意识到，就算我就此死了，爸妈想的应该也是如何替林天赐洗清罪名。

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了。

对死亡的恐惧轻易击垮了一个小孩。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表现得出众，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人群里面，不敢露出一点锋芒。

不管题目多简单，我都会故意答错一半，让自己永远排在林天赐后面。

我不再敢私下跟老师们聊天，我开始避着他们走。

我越来越孤僻。

这种孤独的日子，我只能与课本，与笔尖为伴。

但，日日夜夜的熬夜苦读，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却成了我脑子不好的证据。

妈妈轻蔑地告诉别人，“她啊，怎么学都这样，不像我们天赐，聪明，随便学学就能考很好。”

“要不是义务教育，我早就让她去打工了，浪费时间。”

林天赐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

时间一长，他也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是个天才，而我是个傻子。

他跟别人说，“女生嘛，就是没男生聪明。”

“林盼儿以后好好嫁个人，赚点彩礼给我买房就是最好的归宿了，非要跟我比什么学习，比得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