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色两得:山东汉子闯关东淘金竟成为鄂伦春大头领,收胡子保护费

历史爱杂谈 2024-06-12 12:57:19

民国十八年(1929年)八月十九,黑龙江省黑河道,萝北县三栖林。

黑龙江秋水清浅,映照小兴安岭的半山秋色,满目枫红桦黄。此地与罗刹国隔江相望,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凛冽寒冬,山林里的动物都在抓紧时间贴秋膘,而这时也正是鄂伦春猎手大展身手的繁忙季节。

但是今天三栖林鄂伦春猎手却都没有进山。

在一座木楞房子前面,已经围满了身穿狍皮衣服的鄂伦春男人,粗犷野性的脸上既有悲伤也有希冀。

木楞房子里的一铺小土炕上,半躺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面色黑黄,瘦成了皮包骨 ,显然是疾病缠身。

老人名叫夏塔布,乃是三栖林的鄂伦春人大头领!

紧贴炕沿边跪着一个男子,身穿青缎暗花对襟夹袄、泰西绸面套裤,一顶巴拿巴礼帽放在炕沿旁边——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面容相貌,显然都是不折不扣的汉人。

只见大头领夏塔布哼哼了两声坐起来,从炕墙上取下一杆枪,道:

“老八呀,我身子骨是不行了,眼看着过不去这一冬,这杆鄂伦春人传了五代的枪就交给你了,拿着它不怕豺狼虎豹,能在林子里取天上星星一样多的猎物,还对栖林人有生杀大权……”

地上跪着的男子双手接过枪来,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杆俗称“水连珠”的俄造莫辛纳甘步枪,胡桃木的枪托油黄发亮,枪身乌黑深沉,显然保养极好,但咋可能传五代人呢,多说五年。

当然,这时候拆穿是不可能拆穿的。

“老八呀,我和大伙是看你有能耐、有眼光,在这个年月不求别的,只求带着栖林人别让他们吃亏就中。”

“放心吧,我王老八不会让大伙吃亏的!”

夏塔布点了点头,又让人扶起来强撑着下地,来到门外:“大伙都听着,以后王老八就是咱们栖林鄂伦春人的大头领,你们手里的枪都受他号令!”

话声未落,百十号人全都单膝跪地,把枪双手平端举过头顶,齐声轰然应诺。

王老八挺身立在门前,也单手将“水连珠”步枪举过头顶,一双锐目却看向南边,似乎能够透过重山层林,直抵20里外的乌拉嘎金矿……

01

王老八,大名王茂山,出生于大清光绪二十六年(1890年),山东烟台人,因在叔伯兄弟当中排行老八,所以都叫他王老八。

其自幼就是调皮又机灵,上过私塾,能识文断字,这在当时已经很不容易了。其父有一身过硬的拳脚功夫,所以王老八也颇会两手,寻常三五个汉子近不得身。

在18岁那年因为抱打不平,踢死了本地致仕缙绅陈老爷家正在伤人的恶犬,被一条铁索缉拿到了县衙,本是要在衙门前面戴枷示众三日,但王老八不想受此折辱,遂连夜越狱逃脱,孤身一身闯关东去也!

先是混上船坐到了奉天府金州厅(今大连市),但犯了官事不方便在此停留,于是继续一路向北,在长春县落脚,给一个大地户开荒扛活。

三年之后正赶上北疆金矿招人,索性去拼一把,没准儿能发大财!此时清朝已亡,官司也就不存在了,到时衣锦还乡是何等风光?

早在清同治年间,居住在嘉荫河畔的鄂伦春人就在黑龙江观音山太平沟一带发现大量金矿,在放开东北封禁之后,有无数淘金人蜂拥而至,其中有流民、捻军、会党、土匪、囚犯、江湖术士、叫花乞丐——可谓鱼龙混杂,人数多达十几万。

太平沟、金满沟、九里庄、老瞎子沟……大小金矿星罗棋布,因为都是分布在乌拉嘎河沿岸,所以统称“乌拉嘎金矿”,有“三千里江山,金子镶边”的说法,年产黄金超过5万两(1.6吨)。

只要肯下力气就能装满一袋金沙子,运道好就能带回家。

淘金人的消费能力强,于是在观音山逐渐形成一个规模相当庞大的城镇,五里长街遍布粮栈、商号、客栈、酒楼、赌场、烟馆,以及——花台子。

这里日常交易的通用货币直接就是金沙子、金疙瘩。

02

来到乌拉嘎金矿的王老八成了一个淘金人,边疆莽山荒甸、河谷密林,住的是用木头压的地窨子,吃的是高粱米饭,淘的却是金灿灿的黄货,刺激着所有的人欲望,每天日出干活,日落休息,倒也安然自在。

王老八精明强干,能识文断字,有一身武艺,性格豪放不羁,所以不长时间就成为淘金人当中的核心翘楚,当上了金把头,每年春天招收金工,苦干八个月,待天冷落雪上缴官方份额之后,还能落下不少金疙瘩,进入猫冬季节每天出入花台子,其中不乏北边的大洋马,白得晃眼睛。

生活倒也自在。

放浪不羁的王老八有时也会背着枪进山打猎消遣,就在这个过程中结识了鄂伦春人。

乌拉嘎河上游北岸有一个鄂伦春人的寨子——三栖林。

在清朝对外发动的一系列战争当中,索伦兵从来都是绝对主力,以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而著称,而索伦三部除了鄂温克、达斡尔之外,就是鄂伦春。

鄂伦春人生活在小兴安岭北麓,长期过着游猎生活,吃苦耐劳,粗犷剽悍。从清末开始,鄂伦春人也开始聚寨而居,三栖林就是由此而来。他们用皮货、药材对外换取枪支弹药,是此间的一股强悍力量,不论是官府还是匪帮,都不敢轻易招惹三栖林鄂伦春。

王老八在打猎时结识了一个名叫乌力彦的鄂伦春人,然后生性豪爽的他经常带着好酒、烟草去三栖林做客。

后来乌力彦在夏天休猎时跟着王老八去观音山长见识,没想到这个憨直粗野的汉子,竟与一个来此做生意的俄国女商人鼓捣在了一起。

那俄国女商人根本不懂中国话,平时都是带着翻译。虽然语言不通,并不耽误与乌力彦情投意合,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很快两人就在太平沟搭一个马架子,过上日子了……

捂着腰眼的乌力彦对于王老八十分感激,于是每当王老八要去花台子时都被他一把揪住,说啥也不放。

把王老八气得想要抡拳头打人:你个浓眉大眼的见天在马架子里学外语,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后来乌力彦就说出了自己的盘算,原来是要给王老八介绍一个女人。

03

乌力彦有两个亲舅舅,一个是三栖林鄂伦春人大头领夏塔布,另一个是族长杜木德(大头领与族长并非一肩挑)。

杜木德有一个16岁的小女儿,相貌出奇的俊俏,而且能骑马、会打枪,真是一朵带刺儿的红玫瑰。

王老八一听:还有这茬?当时就感觉花台子不香了,费尽心思的搞到了两匹好布料、一箱伏特加、三十斤肥猪肉,给乌力彦的俄国女人送了去。

虽然语言不通,但俄国女人还是当场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驱赶着乌力彦卖力气。

乌力彦也是个人才,竟然真的说动了舅舅——尽管这时候王老八已经34岁,比人家姑娘大一倍还富余。

那姑娘如何甘心嫁个老宝宝,于是哭天抹泪,但王老八惯会哄人,花言巧语之下,成长于山林之中的姑娘如何抵挡得住?尤其是在送出一把大镜面长苗匣子枪之后,不哭了;又送了一个奇巧八音盒,两个人已经开开心心的牵手进山打猎去了。

两人骑着马,白天下套抓狍子、獐子,用枪打麋鹿、飞龙,晚上走到哪住哪,砍下八根三米半长的桦木杆围成圈,四面用桦树皮、狍子皮毛包起来,最顶上留一个圆筒用于走烟——这种构造物称“仙人住”,上面走烟的圆筒称“仙人洞”。

在“仙人住”里笼起篝火,用三根木棍架上锅,既能煮肉也能烤肉。煮出来的飞龙鲜香肥美,烤的鹿肉美味扑鼻,吃饱喝足之后撤下炭火,地面已经烘热,铺上干草和皮毛褥子就能睡觉。

王老八呼出一口长气——已经美出鼻涕泡了。

后来还带着小媳妇从哈尔滨坐火车到大连(此时已经有了中东铁路),走海路回了一趟关里老家,也算是衣锦还乡。

等再次回到乌拉嘎之后,因匪帮日渐猖獗,经常劫掠金矿,于是各家矿主、商号决定共同建立一支护卫大队。

因王老八素有威望,所以被推举为副大队长,而大队长则是“韩大脸面”。

这个“韩大脸面”是韩家人。

讲起关东淘金历史,就不可能不提“韩边外”,此人是最早来到黑龙江淘金之人,后来做大做强,曾经一度垄断过淘金行业。在“韩边外”死后,老韩家依旧势强大,常年养着上千武装人员,就连官府有啥事都得与韩家商量着办。

韩家跺一脚黑龙江颤三颤,确是毫不夸张。

进入民国之后,韩家虽然逐渐退出了淘金行业,在吉林省那边买房置地,成为超级大财主。

但瘦死骆驼比马大,韩家子弟在黑龙江金行还是很有面子的。

04

王老八当副队长每个月能拿150块现大洋的大饷,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当时大学教授也不过一个月220块现大洋。

但最主要的还是外捞:护卫队三四百号人,时不时的需要补充枪支、马匹,还有日常伙食、马料、子弹、制服,等等,这些都是有说法的。正常情况下,一正一副两个大队长,每人一个月吃600块大洋都算清如水、廉如镜……

在王老八看来,大队长“韩大脸面”揽权专横也就罢了,咱一个月能吃200块外捞就行,倒也落得一个清闲。

但万万没想到啊:这“韩大脸面”一个大子儿都不往外吐,吃独食吃得肥猪扁胖。而且还处处挤对王老八,挖坑穿小鞋都是家常便饭。

搞得王老八很是憋屈,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得罪了“韩大脸面”。

但王老八也不是吃素的,于是略施手段给了“韩大脸面”几次小小的难堪,算是警告。结果“韩大脸面”不按套路出牌,反手就是王炸掀桌子:串通关系,给王老八安了一个通匪罪,并亲自带队抓人。

幸亏王老八的老关系人缘一直不错,很多护卫队员都是出工不出力,而且王老八的小媳妇枪马俱佳。两人冲出包围,去往三栖林投奔老丈人去也。

驳火过程中,小媳妇还回马一枪,把“韩大脸面”的左耳朵打飞了半边。

这让更加“韩大脸面”咬牙切齿,发誓要把王老八抓住点天灯——但如果说带人前往三栖林抓人,那是万万不可行的,毕竟在山林里鄂伦春人就没怕过谁!

但没想到的是:王老八被逼无奈去三栖林讨生活,反倒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05

鄂伦春人确实足够骁勇剽悍,行围打猎、征战杀伐,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如果论起生活经营,那基本都是白给——这也是清朝政府刻意为之,就为了让他们保持野性,与经济绝缘。所以能打是能打,但日子却始终过得一比吊遭。

清朝灭亡时,把鄂伦春人、鄂温克人都高兴得手舞足蹈,不说别的:起码是能够与外部进行正常交易了,而且还可以随便用火器——以前不让用,只能用弓箭。

但是在大山里待的时间太长,脑瓜子一时半会灵光不起来,这些年他们通过打猎获取的皮货虽然都是极好的,但每次都被皮货商人忽悠瘸,而且还习惯于以货易货。

皮货商人往往用一些淘汰下来的破枪,就能轻易换得一车车顶级的皮货与药材,转手拉到哈尔滨、长春就能获利几百倍,等运到关里那就更不用提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给鄂伦春人起外号为“山炮子”。

等到王老八来到三栖林之后,鄂伦春人在经营方面终于站起来了。

首先,谢绝以货易货,想要来收购皮货、药材,必须使用现大洋,奉票都不行!

其次,提高售卖价格,还想像以前那样仨瓜俩枣的就收走,门儿都没有。

再次,搞捆绑销售,好皮货与一般皮货搭配出售。

第四,最极品的皮货,比如紫貂皮,实施竞价交易,价高者得之。

一番操作,三栖林鄂伦春人的腰包有了钱。

而有了钱,自然就有那商人带着枪支弹药、食盐粮食前来售卖,因为有利可图。

所以鄂伦春人手里的枪迅速更新换代,以前是火枪夹杂老套筒,现在是全安排上了老套筒,甚至阔气的还使用上了水连珠。而子弹也相对充足,不至于总舍不得开枪。

鄂伦春的汉子对王老八钦佩得五体投地,所以民国十八年(1929年)夏塔布在临终之前,决定把大头领位置让给自己的侄女婿——王老八。

06

一条清浅的河叉子汩汩流淌,壮硕的鄂伦春女人把金溜子放入河中,下面挖开排水沟,调整好坡度之后就用铁锹把泥沙铲进去。

金溜子是木头制作,半米宽、一米长,两头没堵,里面放入木条隔成多个方格,待泥沙被水冲走之后,就只剩下细沙和金沫子。

把木条取出,用木簸子把细沙和金沫子撮起来,蹲河边把簸子沉入水里,耐心的来回轻轻晃荡,细沙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黄灿灿的金沫子……

王老八当上鄂伦春大头领之后,调动人马强占了两个上等金窝子,然后教会了三栖林寨子里的女人淘金——实际这东西并不复杂,最紧要的是金窝子,含有金沫子的泥沙都是从金窝子里挖出。

这金矿乃是有德者居之——王老八现在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所以绝对是大德高僧。

有了金子之后,老套筒全淘汰了,一水崭新的水连珠,又吸收了其他几个小部落,能骑马打枪的好汉达到了200人。

然后王老八又开始给绺子立规矩了。

当时乌拉嘎一带的大小绺子有十几股——刘东子、占中洋、二虎、北边好、三江顺,啸聚山林,流窜劫掠。

但有一点:这些绺子都离不开林子,尤其是在冬天来临之后,西北风卷着冒烟雪,不猫冬是肯定不行的。有的绺子是暂时解散,各找地方去;也有的绺子是在大山林事先做好准备,挖出地窨子猫冬。

对于鄂伦春人而言,山林简直就是自家的后花园,一年四季都能做到来去自如。而现在有了好枪,绺子根本不在话下。真动起手来,在山林里能把绺子玩到死。

于是,王老八放出话来:各个绺子按照人头算,每年按时上交保护费,不然就别进山林子。具体标准是每年每人20块现大洋,如果一个绺子有100人,那么就是2000块现大洋。

刘东子的绺子率先表示不服,于是在西窝棚沟子被打花达了,刘东子的脑袋被割下来当球踢。

然后各个绺子都幡然悔悟,按时足额上交保护费。

这算“通匪”不?答案是肯定算的。

但既然之前“韩大脸面”给编排的是通匪罪,那么最好就是真的通匪……

07

民国二十年(1931年)四月初一,“韩大脸面”侦知匪情,感觉有大便宜可占,于是亲自率队出击,结果半路被打了埋伏。

手底下的护卫队员基本没咋地,“韩大脸面”却稀里糊涂的被人掳走。

第二天早上,人们惊奇的发现:“韩大脸面”的脑袋被挂在了把头庙前的旗杆上。

随风飘荡,放飞自我。

仔细观察,那张大脸上残留神色既有六分的恐惧,也有三分半的悔恨,剩下的半分轻狂是韩家人的习惯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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