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含离开第5年,“我想成为一个对他人的痛苦有更多想象力的人”

霧風誌 2022-04-27 21:03:39

2017年4月27日,26岁的台湾作家林奕含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距离今天已经过去5年。比起林奕含这个名字,人们可能对她另一个名字更加熟悉——“房思琪”。

当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小说轰动了两岸,它讲述了一个13岁的女孩房思琪被狼师李国华诱奸的故事。然而它不仅仅是一个故事,也是作者林奕含的亲身经历。

随着这本小说的问世,以及作者的离世,案件备受舆论关注,很快找到了“李国华”的原型陈国星(本名陈星),经过一番侦查后,检方却因证据不足,对陈星不予起诉。

这一次文艺作品没能改变任何现实,加害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房思琪”永远被困在了13岁。

类似的真实改编的文艺作品我介绍过不少,电影例如《熔炉》、《素媛》、纪实文学有《追逐怪物的人》、《N号房追踪记》······今天不谈其中的犯罪了,想谈谈抑郁症。

林奕含因为和房思琪有过一样的不幸遭遇,她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和思觉失调症,高中和大学期间都曾因发病而休学,而总是有人因为她看起来好端端的,不相信她真的生病了。

这反映出社会对精神疾病的浅薄而刻板的认知,不仅缺乏常识,也不够重视,或者说有一种“与我无关”的心态,为什么非要重视?

5年后,人们对抑郁症\精神疾病患者的处境,真的有更理解、重视和宽容了吗?

抑郁症患者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最近的一部韩剧《我们的蓝调》中宣亚的故事,导演用奇特的意象细腻描绘了抑郁症患者的世界。

早上起来,宣亚感觉恍惚,导演用模糊的镜头表达她的精神状态,她坐在床边,指尖在滴水。这种滴水是一种特殊的表现手法,在电影中通常用水代表情感。

这里不是真的滴水,而是形容宣亚的内心情绪,就像是溺水的人挣扎着从水中起来那样,冰冷绝望的、湿漉漉的······

这种表现手法也生动地展现出一种流动的情绪,表面上看不出,甚至没有表情起伏变化,可是内心是汹涌波动的。

和汉修漂浮在大海上的表现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用水具象化表达内心情绪,只是一个是漂浮、随波逐流、身不由己,一个是溺水、窒息、深陷其中。

这里的水,象征着忧郁的情绪渗入宣亚每个毛孔,又因为太满而不断地流出来······也可以想象成一块吸收了太多水的海绵,变得无比沉重。

还有她丧失对时间的客观认知,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洗澡洗一整天根本不知道天黑了,在海边发呆站一整夜,明明已经天亮,回过头发现自己仍然在黑夜中。

可能是抑郁症让她产生幻觉、眼中的世界就是这样的黑夜,也可能是一种心理蒙太奇,来表现她在发病时内心的绝望感,黯淡无光、失去了一切希望,处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那种黑暗究竟是什么?比起争不到孩子抚养权的悲伤绝望,我感觉更多是一种虚无,感觉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孩子的一句“妈妈生病了,不能陪我一起玩”让她感觉自己不被需要了,即使努力过还是失败,就算孩子跟着她也无法健康快乐地成长,那争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晚,皎洁的明月,在她眼中是熄灭的、被乌云遮挡的,一切都隐匿于名为黑暗的虚无中。而她努力地忍住一跃而下的冲动。

抑郁症患者的内心世界,或许不全然是如此,但至少具象化地表现出一部分人的心理状态,也会让一些观众更具体地认识到“原来抑郁症会有这样的表现”。

促使思考背后的原因,宣亚是不是产后抑郁?明显老公不关心她,没有积极地帮助、鼓励她治病,还讲得很轻松,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个老公根本就不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她内心世界究竟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折磨。也许现实中,到现在还有人认为,就是因为“想太多”、“闲得慌”、“太敏感”、“太悲观”······身边人的不理解、不接纳,也会加剧患者的痛苦。

我之前写过好几篇《人间失格》的剧评,分析过其中对于抑郁症人群感到空虚、无意义、甚至想死的心理状态刻画以及关怀。

《人间失格》中有这样一段台词:“我在久违的甜蜜滋味中清醒,再次回到记忆的地狱里头。我是否有一天,能当个没有不好记忆的人,能当个仿佛今天刚出生第一次活着的人。是否能重新过上什么事都还没发生,那种安安稳稳的生活呢,无法爱自己的我,这样的我,能够重新开始吗?”

宣亚一定也有这种感受,听到“妈妈生病了,不能陪我一起玩”的话,她可能也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重新开始”了。

“仿佛今天刚出生第一次活着的人”,这个概念林奕含在她的婚礼致辞上也提到了类似的。有兴趣的话可以去B站搜“林奕含婚礼致辞”的音频。绝对不会想到,这个二十几岁的女生在自己婚礼上说了怎样的话,那些话似乎不那么合时宜,却像她对这世界最后的箴言那样,一字一句都充满力量。

婚礼上不是常用“新人”这个词吗?她由此提到了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常用的“新人”概念,他的“新人”是给那些“比最新的人还要新,给尚未出世的孩子们”,就是“仿佛今天刚出生第一次活着的人”。

只有这样的“新人”,才能真正意义上的重新开始。要怎么成为“第一次活着的人”、一个真正的“新人”呢?这可能会指向一个悲伤的答案。

但是林奕含是这样说的:“如果我今天是新人,如果我可以是新人,如果我可以成为新人,如果我可以成为一个新的人,那么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成为一个对他人的痛苦有更多想象力的人······”

当年,比起《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或说这比小说更荒诞的罪恶,带给我更大震撼的是林奕含在婚礼上的这句话,以致于5年期间我一直深深地记得“我想成为一个对他人的痛苦有更多想象力的人”。

无论是林奕含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我们的蓝调》中宣亚的故事,还是《人间失格》中富情的故事,我始终觉得有意义的文艺作品会有这样的力量,承载着“对他人痛苦的想象力”,并用艺术的形式将其传递给大众。

那是一种无所谓主流审美,出于一种“必须有人做这件事”的使命感,或者出于人文关怀的大爱。

某个程度上,我一直在做的事也是对这种“想象力”的艺术形式进行白话翻译,充当着一种转化的媒介。无论如何,这件事是有意义的,它可以打败一些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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