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查果拉官兵为日喀则军分区政委王电强立了三张“军令状”

雪域情 2024-06-07 07:45:23



访日喀则军分区政委王电强

杨星火

(1985年8月6日)

二上查果拉

我第二次上查果拉,准确无误的是在一个月以后,也就是1983年9月。丁嘎连队观察哨的哨兵,发现我乘坐的小车来了,就欢呼起来:“好消息,王政委来了!”很快,这消息就传遍了查果拉各班。

这次,我上来的第一动作,是用耳朵听,听查果拉干部们争先恐后的汇报:这一个月,查果拉有些什么变化?有些什么实实在在的好事?

查果拉边防队干部们汇报的第一个项目是三张“军令状”!

第一张军令状是指导员苏海河立的。上面用楷书端正地写着,“向周文均学习,不重新树起查果拉雪山红旗,我决不离开边防队。首先刹住开小灶歪风!”

第二张军令状,是带队驻守查果拉前哨的副连长蒋海发立的:“征服生命禁区,固守边防前哨,不振兴查果拉,我决不下山!”

第三张军令状,是司务长吴绍垠立的:“向老查果拉战士学习,大公无私,杜绝主副食外流,保证山上山下,每顿三菜一汤。”

望着这三张军令状,看着三位年轻干部庄严热情的精神面貌,我受到很大的鼓舞!有这样的年轻一代,查果拉哨所振兴有望了!

苏海河挺起胸膛,向我汇报:这一个月,连队召开了党员大会和军人大会,作了反复深入的思想动员,号召全体查果拉军人,下定决心,发扬查果拉精神,振兴查果拉,让雪山红旗高高飘扬在风雪前哨!

在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的同时,我们也为连队办了三件实实在在的好事。第一、干部带头主动地交出了所有的小锅小炉和拿走的主副食品。消灭小灶,兴旺大伙。第二、设计绘制了温室修建图,全队正在修盖温室。第三、集中兵力挖了两个菜窖,储存蔬菜过冬,力争冬天也吃上蔬菜。

好!我不禁为我的部下鼓掌。我感叹地说:“咱们驻守在生命禁区的战士太苦了,我们当领导的,从军分区到团、营到连队,就是要这样千方百计地为战士造福!”

我听了汇报,作了指示,驱车离开丁嘎队部,直上海拔5318米的查果拉前哨,我要在这个“生命禁区”住上几天。

高寒缺氧的生命禁区,对来人是平等的。不管你是战士还是政委,都给你享受严重缺氧,喘气困难、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高原待遇”。我当时年已过半百,呼吸就更困难,睡觉、吃饭成了两道难关。走路,走两步就气喘吁吁;找干部战士谈心,谈不到半小时就全身冒虚汗。我这个曾经徒步进藏,和雪域高原打了三十多年交道的人,也必须忍受着这“生命禁区”的折磨,坚持工作。

我走进饭堂,发现这个原来供一个连用的饭堂,年久失修,窗户玻璃破碎了,四面透风。一个加强排,在里面就歺,显得饭堂又大又空又冷。饭菜吃不到几口就凉了,甚至结冰了。我勉强吃了几口饭菜,胃病就发作了。我到班里走了一圈,发现战士们闹胃病的也不少,有的战士面黄肌瘦。我扪心自问,一个政委如果不上查果拉哨所来和战士们同吃同住,能体会到战士的疾苦吗?严重缺氧又睡不好,再加上吃不好,闹胃病,让战士们怎么坚持站岗、巡逻、训练?如果战士是你的兄弟,你能忍心看着他们受这样的折磨吗?

我们当干部的人不仅要让战士们吃上“三菜一汤”,还要让战士们吃上热饭热菜!我带领着加强排的官兵,自己动手,改建饭堂。把大饭堂用三合板隔开,改成小饭堂;破了的窗子安装上玻璃;透风的地方用纸糊起来。解决了保暖问题。我叫尹加松副科长回一趟分区,带一套红外线汽油炉、高压锅、炒菜锅(不要大灶)上来。我和翟海州、尹副科长三人还设计了一个三角架(炉架),让修理所的焊工焊接一个炉架。焊工沒有休息星期天,一天半就弄好了。第三天尹副科长就把所需的物品拉到山上。我们把红外线炉搬到饭堂里,既炒菜作饭,又烧水取暖,效果非常好。高压锅、炒菜锅大小合适,也很实用。经过指战员们几天的辛勤劳动,破烂透风的大饭堂变成了小巧温暖,炉火通红,饭热菜香的小饭堂。这下,战士们高兴了,他们说:“现在饭堂暖和了,吃饭也能吃上热饭热菜了”。看到战士们高兴的笑脸,我的心也热了。

这时我下决心,“应该吃到战士嘴里的食物,一两也不能少!应该给战士的物品,一件也不能少!要让全分区的连队指战员,都能吃上三菜一汤,热饭热菜。”

深夜,窗外雪花纷飞。我躺在木板小床上,胸闷,头晕,睡不着。我翻开《毛泽东选集》,重温《实践论》。是啊,你不吃梨子,怎知道梨子的滋味?你不与查果拉战士同吃,怎知饭菜冰凉?你不上这海拔五千三百米的雪山顶上:来睡小木床,怎知什么叫奇寒缺氧?

天亮前的查果拉是最冷的。我悄悄起来,迎着风雪,走向山顶阵地观察哨。走两步,我又停下来喘喘气,再向前走……不到三百米的盘山小路,我竟艰难地走了四十分钟。我想,战士们每次上山去站岗,都得受一次折磨!我想起了毛主席的诗《昆仑】,我恨不能倚天抽宝剑,把这查果拉山削去一截,变成海拔三千米、两千米!

终于,我爬上山顶了。举目四顾,风雪迷茫,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谷。国境线上那座常年积雪的山,也融进迷朦的风雪中。我凭着记忆,顺着堑壕,摸进了观察哨的帐篷。这是一个木板活动帐篷,天长日久,四壁透风。盆里的水已冻成冰块,战士们冻得缩成一团!我的心颤抖了!天哪!怎么能让战士在风雪里站完岗,又睡在这风吹冰冻的破木帐篷里?我伸出僵冻的手,为战士们掖了掖被子,轻轻关上帐篷门,向最高的哨岗走去。

哨岗上,立着一个浑身冰雪的哨兵。他早已发现是政委来查铺、查哨,心里感到暖烘烘的。仿佛上山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分区的首长和战友突然和他站在一起!他向政委敬了个礼,激动地问:“首长,这么冷,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上山来了……?”

我的眼睛湿润了!多可爱的战士!他在风雪严寒里为祖国站岗,不叫冷,不叫苦,却关心着前来查哨的人。我想说几句什么,喉头哽咽,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为哨兵拂去军帽上的雪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用眼睛注视着他,心里默默地说:“向你致敬,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第二天,我拿起电话筒向军分区后勤部要棉帐篷,对方回答说没有。我急了,拿起电话筒,叫总机直接接通西藏军区后勤部部长!

电话很快接通了。

“你是谁呀?”

“我是王电强,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

我的查果拉哨兵睡在冰雪里,

我要一顶棉帐篷。

第二天,军区后勤部来电话叫我派人去军区仓库领棉帐篷。

第三天,这个棉帐篷就拉到查果拉山上来了。这个棉帐篷就像火车上的硬卧,宽一点,里面的床是纲丝弹簧。战士们围着它看呀,摸呀,脸上乐开了花。战士们把棉帐篷抬到山顶上的观察哨驻地,山上的土是冻土,挖不下去,只有用炸药炸。蒋海发等同志挖地坪、架帐篷,手都震裂了口,才把棉帐篷牢固地架好,撑开来。哈!绿色的帐篷布里,絮着厚厚的棉花!白雪皑皑的世界里,一座温暖的“绿色宫殿”仿佛从天而降!

当天晚上,站岗的哨兵下岗归来,走进棉帐篷,仿佛投进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他们感到,温暖着他们心的,是王政委对战士赤诚的爱。

我回到日喀则军分区,与党委一班人谈心,我感慨的说:“如果不上查果拉山顶与战士同吃同住,就不知道雪山哨兵的冷暖。”

(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杨星火:四川省威远县人。1925年生。国立中央大学化工系毕业。1949年5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随十八军进藏。曾参加修筑川藏公路、平息西藏叛乱和民主改革、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边防建设等。在西藏工作2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军旅诗人。

后期整理:刘光福、雪松。

作者:杨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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