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宋老师躺在病床上，神情依旧恍惚，昨夜从背后闪过的影子是人还是鬼？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学校副校长张敏，安保处主任李耀明，值班保安张立民鱼贯而入。
张敏把手中的果篮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握着宋老师冰凉的手，关切地问道：“宋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呢？”
宋老师看到面前的几个人，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她指着李耀明说：“李主任，咱们学校肯定有人装神弄鬼，你必须好好查一查。”
“装神弄鬼？你昨天晚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李耀明已经听张立民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认定宋老师老眼昏花看错了，自己吓自己才会不小心摔倒。
回想起昨夜的场面，宋老师的脸色白得吓人，她全身不住地颤抖，努力吞咽了几次口水，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我确实看到了一个脚底离地的黑影，从我背后飘过去，可是学校为什么会有鬼呢？”
宋老师从内心是不相信有鬼的，可她又解释不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三个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如果现在不是大白天，阳光正好的话，这场景还真的很容易让人毛骨悚然。
张敏看宋老师头上冷汗涔涔，赶紧从热水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说：“宋老师，您可能最近太累了，过度紧张了吧！我们都是教育工作者，怎么能相信这种鬼神传说？”
宋老师接过热水，轻轻地抿了两口，缓解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然后才开口说道：“可是我昨晚真的看见了，我也不想信，李主任，你查一查到底是不是人为，否则也太可怕了。”
“我在咱们学校工作了十几年，安保措施一直做得很好，从来没有出过类似的问题和传言。”
李耀明早上查过事发区的监控，除了二楼厕所附近的监控坏了之外，其他地方并无异常，也没有拍到所谓的鬼，他实在没有办法相信宋老师的一面之词。
“你是说我在胡说八道？”宋老师听李耀明这样说，脸上的表情由惨白涨成了猪肝色。
“我是50多岁了，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连这样的事情都看不清楚，害得自己摔断了一条腿，以后能不能站起来都还需要另说。”
宋老师情绪很激动，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当了一辈子老师，再熬两年就可以退休了，却遇上这么糟心的事情，而且同事居然不相信她。
张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现在受了惊吓，腿又受了伤，不宜太激动，你把事情的经过跟李主任好好说一说，我会督促他们调查，如果是人为，我们绝对不放过这种恶行。”
宋老师这才松了一口气，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由于速度太快，牵动了她受伤的腿，疼得她呲牙咧嘴。
“宋老师，你别乱动，想起了什么慢慢说。”张敏又把宋老师扶着半靠在床头，示意她慢慢说。
“是她！肯定是她！”宋老师脸色涨红，刚才的激动一点也没减少。
“是谁？”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张立明问道。
“是我们班的朱小婵，肯定是她，只有她有这个动机。”
02
前一天晚上，宋老师值班。
晚上十一点，就寝的铃声响过之后，宋老师关了办公室的窗户，穿好外套去教学楼做最后一遍巡视。
她检查着一间一间的教室，确定再没有学生，才关了门窗，继续巡视下一间。
她走到高一6班的教室时，看到教室的灯还亮着，她走过去一看，自己班的学生朱小婵还在埋头刷题。
她看到这个女生很没有好感，就走过去喝斥道：“这么晚还不去休息，在这里假装勤奋给谁看？是不是又约了哪个男生准备出去厮混？”
“宋老师，我今天有几道题不会，作业做得有点慢了，我现在就去休息。”朱小婵一边收拾自己的书本一边小心解释。
“长着一张魅惑的脸，这么晚还在外面招摇，女生不自尊自爱，当然就会招惹不三不四的男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宋老师不多贬她几句，好像心中那股怨气都散不掉。
朱小婵紧抿着嘴唇，眼睛里挂着泪，她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又担心宋老师说出更多难听的话，只好忍住了没吭声。
没想到宋老师看到她的样子更加来气，声音又大了一倍，在空荡荡地教学楼里格外刺耳：“怎么？你还委屈得不行，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还不允许别人说吗？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悠！”
朱小婵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她一边哭一边跑，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宋老师，让她这般看自己不顺眼，只要逮住机会，就要损她几句。
宋老师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朱小婵，还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从嘴里咕噜出两个难听的字。
这时，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回头看见窗户大开着，她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关窗，然后把灯关掉，继续巡视下一间。
一刻针后，二楼所有的教室查完，宋老师长吁了一口气，准备从旁边的楼梯下去。
突然她听到厕所的方向有动静，她怒气冲冲地大喊：“谁？”
就在她回头的刹那，她看见一个脚不着地的黑影从楼道飘向了厕所，几米的距离，那个影子就这样飘过去了。
直到黑影进了厕所，宋老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遇上了什么，她一声惊叫划破夜空：“鬼呀！鬼呀！”
她不敢再停留在二楼，慌里慌张下楼梯，结果一脚踏空，连滚带爬地摔了下去。
楼梯说高也不高，可能是因为宋老师年龄大了，她滚下楼梯后想站起来跑时，右腿竟传来了钻心地疼痛。
人动弹不了，她的眼睛不停地朝楼上张望，生怕那个鬼追过来。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疼痛，她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嘴里不断地喊着救命，可因为紧张，嗓子里喊出的声音都是破的。
一楼值班的葛老师和值班保安张立民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才发现宋老师的狼狈样，葛老师老远就问：“宋老师，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老师此刻见到同事真的跟见到了久别后的亲人似的，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看见鬼的事情跟他俩说了一遍。
她最后还特意强调道：“是真的，我看见她披着长发，穿着长衫，脚不着地，飘着进厕所了。”
张立民安慰她说：“你别紧张，我这就去看看。”随即他“咚咚咚”地跑上了二楼。
可张立民跑了一大圈，什么也没发现，只好对宋老师说：“整个二楼我都看了，没什么异常，你可能看花眼了。”
前后就几分钟，张立民却什么也没看见，宋老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刚才的感觉太真实了，不像幻觉。
葛老师想把她扶起来，可右腿上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站立，张立民和葛老师只好连夜把她送到了医院。
03
“朱小婵是怎么回事？她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学生，你确定她有这个能力扮鬼吓唬你吗？”李耀明听她这么笃定地说是朱小婵，有些疑惑地问道。
“除了她，我想不起来谁还有这个动机，肯定是因为我批评过她，她才记恨于心，扮鬼吓唬我。”宋老师一想起那个女孩，脸上就有一种厌恶。
“这个学生怎么了？”李耀明继续问道。
宋老师在心里认定是朱小婵干的，就把朱小婵的事情说了出来。
朱小婵是高一新生，刚好分到了高一6班，宋老师是班主任。
新分进来的孩子，最开始宋老师对她是没有成见的，相反因为朱小婵长得好看，她也会多看她几眼。
可是在一个荷尔蒙爆棚的高中校园里，一个好看的女孩子，自然会引起众多男孩子的注意，朱小婵也不例外。
多次出现外班的男同学去教室找朱小婵后，宋老师才对她有了看法，在班上直接点名要她自爱，让朱小婵很是下不来台。
尤其是那天课间，宋老师去水房接水，经过学校僻静的林荫道时，她看到了一个男同学不仅往朱小婵手里塞信和礼物，还在她脸上飞速地亲吻了一下。
宋老师当即就认定朱小婵不仅早恋，而且还很虚荣，她气愤极了，直接冲过去趁着朱小婵喊道：“你还要不要脸？”
男同学飞快地走了，朱小婵手里拿着信和礼物，低着头不敢反驳。
宋老师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礼物，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拆开了，发现是一个价值不菲的某品牌手机。
宋老师没想到朱小婵敢收男同学这么贵重的礼物，认定她是出卖自己换来的，于是不顾周围有同学围观，厉声怒斥：“小小年纪就这么伤风败俗，迟早有一天你会把自己卖掉。”
说完也不管朱小婵的反应，拖着她就往班里走去，一路上很多同学目睹了这一幕，抱着看热闹的心情，都跟在她们身后来到了高一6班的教室。
教室里坐满了人，教室外围满了人，宋老师把朱小婵推到讲台上，拿着手里的手机对同学们说：“这款手机4900多，你们会无缘无故送给别人吗？”
教室里有人大声回答：“不会！”
宋老师又问：“咱们班有几十个女生，别人送你们这么贵重的礼物，你们会要吗？”
有几个女同学抛给朱小婵一个鄙夷的眼神，不屑地说：“不要！白拿人的东西会烫手。”
宋老师得到了她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对朱小婵说：“把你手里的信给大家念出来。”
朱小婵满脸通红，手紧紧地拽着信封，不敢动。
台下的同学们开始起哄，“念呀！念呀！”
宋老师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信，当众撕开，信里只是一张贺卡，卡上只写了一首情诗，然后就是祝朱小婵生日快乐。
这时门外有人高喊：“欧阳宸是富二代，几千块钱的手机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
话音刚落，所有的人又给朱小婵扣上了一顶勾引有钱人的帽子，更加看不起她，朱小婵的自尊被大家踩在地上碾压。
直到上课铃响了，任课老师走进教室，这件事情才宣告结束。
04
“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平常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尽想着走捷径，我狠狠地批评过几次，她应该是记仇了。”宋老师对大家说道。
“李主任，你按照宋老师提供的思路好好去查一查这个朱小婵，如果她真的有问题，我们应该出面管教一下。”张敏说道。
“好的，张校长，我回去就查。”李耀明答道。
李耀明回到学校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查监控，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在张立民和葛老师把宋老师送去医院后，还真的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女孩，经比对，这个女孩就是朱小婵。
朱小婵被请进了安保室，李主任，张校长，还有几个保安都在场。
李耀明一改往日的慈祥，严厉地质问：“朱小婵，你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吓唬宋老师？你知道这样的情节有多恶劣吗？说严重点，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去警察局。”
“我没有！”朱小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话没出口眼泪就下来了。
张敏到底是女人，她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们查看了昨晚教学楼十一点之后的所有监控，整栋楼只有你在十一点半左右匆匆从楼上下来，不是你还有谁？再说你那么晚还在教学楼干什么？”
“我昨晚在教室被宋老师骂了一顿，我眼睛哭肿了就去卫生间用水清洗一下，我正要下楼时，却听到了宋老师的惨叫，我担心她误会，就不敢下去了，躲在厕所里等他们走了之后才下来。”朱小婵小声地解释。
“果然在卫生间的是你，宋老师看到的肯定是你。”李耀明直接下了结论。
朱小婵并不清楚宋老师具体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影子吓到了她，但不管如何，她都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大家见朱小婵不再说话，就当她默认了这件事情。
而且事实摆在眼前，监控不会骗人，现实中不可能有鬼，而朱小婵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
张敏摇了摇头，离开了安保室。
第二天早上大晨会，张敏在会上重点说了这件事情，点名批评了朱小婵，还给了她一个警告处分。
朱小婵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都没有搞明白的事情，学校领导就这样给她定了性。
此事已成定局，就算她再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都已经无济于事，何况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顿时在全校出了名，说什么难听话的人都有，甚至有几个宋老师平时看重的学生，把朱小婵堵在厕所，狠狠地羞辱了一顿。
那段时间，朱小婵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曾经骄傲得像公主，被男生众星捧月的朱小婵成了过街老鼠，再也没人搭理她。
朱小婵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最初她只是跟欧阳宸谈了一场恋爱，现在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她的委屈，她的苦楚无处诉说，也无人能懂。
在一个中午去食堂打饭，她再次被几个女同学推出队伍时，她彻底崩溃了。
她偷偷爬上了教学楼的顶层，像一只美丽的蝴蝶那样张开了翅膀。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吃完饭，正在校园内四处闲逛，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不好！教学楼顶有人要跳楼！”
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有人跑着去找校领导，楼底下顿时乱成了一团。
05
朱小婵看着慌乱的同学们，她笑了，这一次是真的有人在意她了。
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校领导来了，安保处的人从各处向朱小婵围拢。
张敏最先看清楼顶的女孩是谁，她扯开嗓子大喊：“朱小婵，千万别干傻事！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谈。”
这时同学们之间开始议论纷纷，那些曾经欺侮过，霸凌过朱小婵的人都开始紧张得冒汗，他们都没想她死，只想让她过不痛快而已。
警察来了，朱小婵的父母来了，他们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劝着她，让她放弃做傻事的念头。
可朱小婵真的累了，她设想了一百遍从这里跳下去的样子，她想象着那些天天欺负她的人，看到她的死状害怕的样子，她勇敢地又朝天台边迈进了一步。
再有两步，她就可以变成美丽的天使了。朱小婵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字。
这时一个人从她的旁边一跃而起，紧紧地抓住了朱小婵，用力把她带到了安全地带。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大家才看清楚，救朱小婵的人是保安张立民。
朱小婵的父母爬上了顶层，看着精神崩溃的女儿，朱母嚎啕大哭，一直在自责自己太忙，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情绪，差一点铸成大错，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原来朱小婵的家庭身世并不差，父亲是公职，母亲经营着自己的公司，家里称得上有财有势。
朱小婵从小乖巧听话，虽然她跟保姆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多，但她会尽全力完成学校的课业，积极参加母亲给她安排的各种辅导班。
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就能足够优秀，朱小婵的学习成绩一直平平，就这所二流高中，也是她付出了比别人多好几倍的努力才考上的。
朱小婵从小练舞蹈，她身材高挑匀称，加上父母给她的姣好面容，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美女，她从来不缺自信。
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一个女孩要跳楼自杀呢？
朱母拉着警察的胳膊说：“警察同志，我要报案，我女儿是被人逼的，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公平的事情才会想不开，你们一定要还她清白。”
在一旁的张敏脸色惨白，朱小婵的事情可大可小，原来只是学校内部的事情，怎么样都好解决，现在如果警察要插手，性质就变了。
她赶紧拉住朱母的手说：“小婵妈妈，无非就是孩子们之间的吵吵闹闹，小婵的事情交给学校的安保部就好，警察同志们太忙，我们就不给他们添乱了。”
朱母把手挣脱出来，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吵吵闹闹？如果是你的女儿逼得快跳楼了，你也认为这是吵吵闹闹吗？学校要给交代是必须的，但我信不过你们安保部。”
朱母再次把乞求的目光投向了警察，既然家属认定其中有蹊跷，坚持报案，警察有义务帮忙调查真相，还她们一个公道。
就在警察全力调查朱小婵跳楼事件时，市教育局收到了一封实名举报信，举报宋老师收受贿赂，苛待学生，举报人是欧阳宸。
就这样市教育局的调查组也到了学校，开始走访调查。
06
教育局的人最先找到了欧阳宸，欧阳宸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说了出来：
我和小婵从小一起长大，她漂亮，自信，大方，在我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为了跟上她的脚步，我跟她考到了同一所高中。
上了高中后，我担心别人占了先机，所以我迫不及待地跟她表白了，没想到小婵心里是有我的，她同意了。
那一刻，我觉得花是香的，风是暖的，阳光是明媚的，世界是属于我俩的。
可我们只有16岁，在我自己心里，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可小婵害怕老师知道，害怕父母知道，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地谈恋爱。
尤其是她回家后，她不敢用自己的手机接收我的信息，也不敢接我的电话。
我感觉度日如年，于是我在小婵生日的那天，买了一部手机送给她，只是为了能跟她单线联系。
可就在我送她礼物的时候，被宋老师抓了现行，当时我是想留下来和小婵一起面对的，可小婵担心事态扩大，强行把我推走了。
看着她被宋老师推上讲台，强行羞辱，我心如刀割，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我做得越多，对小婵的名声越不好。
后来小婵不理我了，她把我的微信和手机号都拉进了黑名单，在学校里见到我也会绕着走，我刚尝到恋爱的滋味，就这样失恋了。
尤其知道我送给小婵的手机，被宋老师没收自用后，我对她表面上为人师表，实际上肮脏龌龊很是愤恨，于是我开始调查她。
果然这些年她没少贪财，没少做缺德事。她每个教师节都会收取家长的红包，少说几百，多则几千，给的多的人就是被她重视的那些人，而没有给的就会遭到她的打击报复。
小婵的爸妈不是给不起，他们只是太忙了，忘了哪天是教师节。他们更想不到他们的女儿因为自己少送一次礼而受到这等待遇。
最初我也不知道宋老师是这样的人，说实话，我们两家都不缺钱，如果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可以给她包一个全班最大的红包，只求她善待小婵。
可我和小婵都犯了同样的错误，我们认为只要我们分开了，只要我不再打扰她，只要我们好好学习，宋老师就不会盯着她，更不会再为难她。
直到那天，小婵被请进了安保室，她失魂落魄地出来时，我才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才跟我说了所有事情的经过。
我知道不是小婵，她善良单纯，就算她受了再多的委屈，也想不到装鬼去报复。
老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宋老师能看到鬼，不管是真鬼还是假鬼，就证明她做多了亏心事，于是我开始暗地里调查。
其实真的不用费多大的劲，一个普通的家庭，能住得起100多平方的商品房，能把他儿子送出国，这都不是可以靠工资负担得起的。
于是我动用了我爸的关系，很快就查到了宋老师的一些事情，可我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小婵受到了学校的处分，受到了同学们的排挤，甚至差一点就失去了生命。
欧阳宸说完这些，眼睛已经通红，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和情感，谁说16岁不懂爱情呢？
教育局在欧阳宸这里收集资料时，警方那边也有了突破，他们在二楼的男厕所顶层发现了一套戏服和唱戏用的假发面具。
07
宋老师看到的鬼是人为的，这一点被警察所证实，但是谁会这么做呢？警察开始对学校进行排查。
嫌疑最大的朱小婵当晚确实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但她不具备作案条件，朱小婵是柔柔弱弱地纤细女子，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快速把戏服藏到男厕所的顶层，除非她有帮手。
而且这个戏服对于朱小婵来说太大了，她的身高在1米7左右，这个戏服穿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长长地拖在地上，别说快速地跑，就是慢慢走，也容易把自己拌倒。
警察又想到了欧阳宸，他的身高倒是符合，但从小生活优越的欧阳宸，根本没有接触过戏曲舞蹈，根本扮不出来把宋老师吓得慌不择路的鬼。
很快警察排除了朱小婵和欧阳宸的作案嫌疑，他们开始重点排查，身高在1米85左右，会唱戏的男同学。
现在青少年学唱戏的人不多，尤其还是身材高大的男生，很快所有的学生就被排除了。
办案的民警把目标转向了教职工，尤其是当晚在学校值班的人，这样目标就缩小了很多，排查起来也非常容易。
通过各项调查，很快一个人浮出水面，这个人就是当晚的值班保安张立民。
张立民和宋老师是老乡，都是县城上来的，而且张立民曾经也是宋老师的学生。
可张立民身为保安，维护学校治安是他的职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警察同志带着一丝疑问找到了张立民的宿舍。
张立民似乎早做好了准备，看到警察同志他没有慌乱，没有逃窜，而是从容地面对他们，微笑着说：“走吧！从你们进入校园调查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警察有些愕然，他们办了那么多案子，还很少有嫌犯这么坦然，不由得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
三十多岁的年纪，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又壮又结实，站于普通人前还真的给人有一种压迫感，确实适合当保安。
可他们心里也纳闷，这么壮实的大男人是怎么扮那种飘浮的女鬼的呢？
警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张立民，你为什么要装鬼吓唬宋老师？”
张立民苦笑了一下，说道：“比起她做的那些事情，我吓唬她都是轻的，只是连累了那个无辜的女孩，让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还好我及时救下了她，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否则我的罪孽就深重了。”
听到张立明话中有话，警察还想问什么，被张立明阻止道：“咱们走吧，这里是学校，是清静文雅之地，不要影响孩子们的学习，我虽然只是个低贱的保安，但比起那些自诩高尚的人要强的多。”
警察看到张立明一脸正气地样子，突然觉得这件案子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也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恶作剧。
于是他们把张立民请到了警察局。
张立民坐在审讯室里，他并没有让警察问什么答什么，而是一股脑儿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交代了。
08
张立民的口供：一年前我经过亲戚介绍，到了这所学校当保安，当时我并不知道宋老师在这个学校，也没有想着要报复她，吓唬她，我只想着好好地干我的保安工作，给孩子们一方平静安全的学习环境。
后来，我在学校看到了宋老师，认出她就是我当年的初中老师，可她并没有认出我。
尽管当年在学校发生的那些不快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但既然她不认得我了，我还是安慰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直到那一天，我巡视经过高一6班教室门口时，我又看到了她当年疯狂的样子，她使劲地扯着朱小婵的衣服，把她拉上了讲台，用最难听的语言羞辱她。
就这样还不够，她站在人类灵魂的至高点，用自以为是的观点，引导所有的学生污蔑和看不起朱小婵，这种精神的凌辱是她惯用的手法。
我站在门外，听着她那极具煽动性的话语，我想到了她当年站在教室里，用同样的方式凌辱我。
十五年前，我正在上初二，宋老师是我的班主任，那时候我家里穷，个子小，人又老实，在班里受尽了欺负。
我们班有一个县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叫王志强，他联合了几个家境差不多的孩子，在学校里称王称霸。
他们不是欺负女同学，就是欺负我们这种弱势的男同学，我被他们经常打骂，那都是常事。
刚开始我受伤了，还去找宋老师告状，请她替我主持公道，可她总是会说：“你挨打只能证明你自己没本事，你爹娘没本事，你们全家没本事，找我有什么用？”
宋老师的放纵助长了那几个小霸王的气焰，他们知道我找老师告状，天天放学后把我堵在路口，每个人把我揍几下，看着我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们才扬长而去。
那段时间我痛苦极了，我不敢跟老师说，不敢跟父母说，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有一天课间，我从外面回到教室时，我的书包被人扔在地上，书本散落了一地，所有的同学都围在旁边，看着宋老师和王志强翻我的东西。
“你们干什么？”我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王志强见我这么大声，他直接冲过来揪着我的衣服喊：“小偷，你偷了我的钱！那是1000块钱。”
我懵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1000块钱，真搞不懂王志强他们家为什么会给他1000块钱？
大家见我不吭声，都以为我真的拿了钱，都用鄙夷唾弃的眼光看着我。
尤其是宋老师，她上来就给了我一耳光，喝道：“把钱拿出来！”
我捂着被打红的脸颊，替自己辩解：“我没见他的钱，肯定是他忽悠人，谁没事会带这么多钱在身上。”
“你以为所有人跟你一样穷吗？只有你这样眼皮子浅的人才会当小偷，给我搜他的身。”
宋老师一声令下，王志强带头把我按在地上，他们一起的几个人连拉带扯，很快把我身上的几件衣服撕成了碎片。
我身上只剩下一件裤衩了，他们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钱，王志强还想动手扯我的裤衩时，我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倒在地，冲出了教室。
深秋的天气不算太冷，但对于只穿着裤衩的我，还是在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可那时的我顾不上羞辱和寒冷，就这样拼命地往家里跑去，我顾不上别人看我时异样的眼光，我跑了十几公里，终于跑到了家。
爹娘见到我样子的时候吓坏了，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瘫软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刚穿好衣服，人还没有暖和过来，宋老师，王志强等人就骑车追到了我家里，跟我爹娘说我偷了他们的钱，他们还互相作证说亲眼看到了我拿钱。
宋老师还吓唬我未见过世面的爹娘：“你们最好给他把钱还上，我们现在有证据，如果交给警察，他这辈子就毁了。”
我老实的爹娘六神无主，但他们知道不能把我交给警察，我不能有事。
于是我看到了我这辈子最屈辱的事情，我的爹娘就这样跪在宋老师跟前，求她放过我，求她给我们几天时间，让我们筹钱给她还上。
宋老师仰着高傲的头，甩下一句话：“三天时间，我要是见不到钱，就让张立民自己去跟警察说。”然后领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我们一家三口抱头痛哭，我怎么解释都没用，最后父亲把家里唯一的牛卖了，才给他们把这1000块钱还上。
他们拿到了钱，也没有再找我的麻烦，可是我有了心理阴影，从此就辍学了，再也没去学校。
后来若干年后，我碰到了我们班上的一个经常被欺负女生，她跟我说王志强的钱是送给宋老师的，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弄丢了，给父母和老师都交不了差，就赖在了我头上。
而我们家的那1000块钱，也进了宋老师的口袋。
本来这些旧事都过去了，但那天我在楼道里看到她这么欺辱一个女孩，我就想给她点教训。
因为我父母以前都是唱戏的，我从小就练过一些戏曲，尤其是鬼步，我练得跟专业的人差不多，就决定在她值班的时候扮鬼吓唬吓唬她。
我特意回了一趟老家，取来了戏服和道具，专门换了一个跟她一起值班的时间，制造了一出女鬼出没。
09
“你们主任和我们都查了监控，并没有看到你的身影，你是怎么做到的？”警察问道。
“我是保安，平常监控坏了，都需要我们去修，我借这个机会把楼道里的监控稍微做了调整，靠着墙边走，监控就是死角，根本看不到。至于卫生间的那个监控，是我故意弄坏的，隔天我就修好了。”张立民说道。
宋老师遇鬼事件总算水落石出了，但她的事情远没有结束，教育局顺着欧阳宸提供的线索，对宋老师的收支展开了调查。
发现她确实有很多解释不清来源的款项，但因为没有家长愿意出来指证，这件事情没办法立案，宋老师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有张立民事件在前，朱小婵事件在后，教育局调查出了很多类似的事情。宋老师作为教师有亏德性，教育局给出了开除公职的决定。
张立民虽然扮鬼吓人，但他认罪态度好，又舍身救了朱小婵，最后只是赔偿了宋老师的住院费，又回到学校当保安去了。
学校撤除了朱小婵的处分，同学们也知道自己误会了她，都心存愧疚，主动找她道歉，还在学习和生活上关照她。
半年后，一个周五的下午。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校，在学校待了一周，此刻心情都特别好，有的奔向了前来接的父母，有的骑着自行车潇洒离去，有的与同学相约先去放松一下。
很快校门口就没有人了，只有一身白色连衣裙的朱小婵还站在原地。
她的父母还是照样忙碌，没有人来接她，不过此刻欧阳宸约了她去逛书店，为了避人耳目，等同学们走完了，他俩才在校门口相见。
这时，旁边的巷道里冲出一辆风驰电挚的摩托车，朝朱小婵直奔而来。
朱小婵呆了，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何处躲，就在摩托车要撞上她的紧急时刻，离她十来米的欧阳宸以光速奔向了她。
欧阳宸单手环住朱小婵的腰，脚底划出一个弧线，两个人双双倒在了路边的绿化带里。
而加足了油门的摩托车没有撞到朱小婵，没有受到阻力，直接冲向了学校的栅栏。
铁栅栏发出“咣当”一声巨响，摩托车被卡在栅栏中，前轮都还在飞快地旋转。
摩托车上的人被甩飞出去，砸在校门口的石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后，又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砸在了绿化带旁边的大树上。
人从树上掉下来，头盔还紧紧地带在头上，身体却已经血肉模糊。
张立民和学校的值班人员听到动静，快速地拨打了122和120，可惜交警和医生赶到时，摩托车上的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交警解开死者头上的头盔，想核对信息时，大家才看清楚女人的脸，正是半年无踪迹的宋老师。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