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文)在他放弃我,喜欢上女主的那一年,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爱写字的小豆子 2024-02-11 12:10:02

我叫姜言。

这是我穿越过来的第七年。

我好像喜欢上男主了。

在他放弃我喜欢上女主的那一年。

01

我穿成了小说里的恶毒女配,而这个角色正是我当初一边唾骂一边创作的。

没错,我是姜言亲妈。不仅如此,我还是男主陈墨的后妈。

为什么说是后妈呢?出于我的变态心理,我笔下的男主无不受尽折磨,备受凌辱,但依然拼命往上爬、温柔待人接物,最终收获良缘。

很明显,温筠便是他的良缘。将门之女,知书达理,待男主飞黄腾达,他们便会得陛下赐婚,开展一段先婚后爱的爱情故事。

我穿越的时间太早,正是陈墨最悲惨的那一年。

陈墨来京城赴考,被人构陷作弊入狱,在狱中受尽牢狱之苦,我叔父与他父亲是旧交,便接他出来暂住。

书里的我顽劣不堪,对陈墨百般刁难,他对我厌极。

我也不打算扭转我的人设,他来我府上之时,我按照原剧本兴冲冲地过去刁难他。

“喂,听说你科举舞弊了?我们姜家可不欢迎你这种小人!”

我演得逼真,陈墨却未回头。

“什么意思?本小姐跟你说话呢!”

陈墨收拾好床铺,这才回头看我。眼神无怒无悲,只道一句:“叨扰了姑娘,望姑娘海涵。”

我震惊于他的彬彬有礼,却更震撼于他的美色。

陈墨浑身书卷气,却并不赢弱,身姿挺拔,眉眼清秀。

“···哼···劝你好自为之,卷铺盖走人!”我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其实并不是存了要赶他的心,只是让他对我生厌,正如书里一般。

穿越的守则,不可打破原有剧情,或许我只是来见证我笔下的爱情,故事结束也是我回归现实世界之时。

我很清醒。

02

可我还是低估陈墨的气度和温厚。

他并不烦我,偶尔在府里遇到,也是温和地跟我打招呼,尽管我对他并无好脸色。

我为了维持恶毒女配人设,一次次,将他被褥往外扔,乱涂乱画他的古籍字画,甚至往他衣带里塞古文小黄书,惹得他满面通红······

我将他书生的自尊踩在脚下,他却始终不恼,眼中没有半分嫌恶。

倒是我的叔父恼了,将我拎到祠堂罚跪抄送经文。

恶女怎会老实抄经文,我直接趴在案台上呼呼大睡。

朦胧睁眼时,却看见了陈墨。

陈墨左手执笔,歪歪扭扭地帮我抄写经文。

“你干嘛!”我立马清醒。

“这样誊写与你字迹有七八成像。”陈墨极为认真答复。

我恼极,的确我字丑到他用左手写方才相似。但重点是!我这么欺负陈墨,他居然还来帮我抄经文。

菩萨吗?

“干嘛帮我,我又没让你帮。”我的语气依旧凶巴巴。

“是我害你被姜叔责罚,替你抄写也是应当。”

······我无语凝噎,忍不住说教一下这个过分宽容的“圣父”。

“我对你很好吗?”

“不好但也不算坏。”

“什么意思?”

“狱中欺辱我的恶人大多手段残忍,不会像姑娘这样轻飘飘像是玩闹。”陈墨说这话时,眼睫微动,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紧。

“狱中的人···如何欺辱你?”我虽描写了陈墨的身世凄苦,对狱中描述甚少。

“监狱酷刑乃是平常,姑娘还是莫听。”

“那你说说我对你为什么不算坏。”

陈墨眸中噙了笑意,亮晶晶的,“姑娘丢被褥只扔最上面一层,涂画的古籍都是序章。”

······被戳穿了···我梗着脖子嚷嚷:“那我塞的小黄书确实淫秽!”

书生确实是书生,脸皮薄的片刻绯红,语调倒是不改:“在下未曾翻开细阅。明日一并归还。”

呆子。

03

就这样,我没再继续“刁难”他。

陈墨晨起读书,午时用饭,然后将午饭送至鼾声如雷的我门外。

傍晚我外出找乐子才会撞见他,他在院内抚琴,琴音悠扬,目光落向我便再柔一分。

晚归过了宵禁,我爬墙回来,陈墨总会在墙下扶住差点崴脚的我。

不同的行动轨迹,偶有片刻的交集。

日子平淡地又过两月,只是我在算,原书中陈墨被我欺负愤而出走,因舞弊仕途被封,只能去当兵,多年之后成为名将,洗刷冤屈,遇见家世显赫的将门之女。

曲折坎坷,本是他的路。

现如今,因我的不忍,他未能按原计划弃文从武,如何遇上女主。

我开始在他耳边催促他出去谋生。

“你不能白吃白喝吧,出去干活。”我推他手臂。

“姜言,我有在卖些字画,补贴家用。”陈墨执笔看着被我捣乱毁了的字画,叹了口气,并无责怪。

他现如今已不喊我“姑娘”,直呼我姓名,最初的疏离感也已消失殆尽。

“哎呀,最不喜欢你们这些舞文弄墨的,能赚几个钱?”

陈墨一愣,眸中满是落魄,语气终于冷淡下来:“姜言,我寒窗苦读十二载,十八便得资格进京赴考,可一朝被污“舞弊”,仕途再无,我的满腹才华便成了你口中只能勉强果腹的“舞文弄墨”,你猜我是何等心境。”

“对不起。”我连忙认错,心里的苦涩不断涌出来,为的是鲜衣怒马少年前路茫茫,而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陈墨盯着我看,我自知寒了他心,不敢对视。

屋内的气氛冷如寒霜。

可陈墨何其温柔,他手指抚了抚我皱在一起的眉头,笑了:“是我吓着你了。我将自己的失意、愤懑诸加于你,于你不公。”

陈墨手指温热,撤离的一瞬间我的眼泪滑落。

陈墨慌了,忙擦我的眼泪,可我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遍遍哽咽地重复“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随笔写的剧情,成为他迈不过去的坎。

我随口说的言语,又成为刺向他的尖刀。

04

我决心弥补他。背离原剧情也在所不惜。

我将叔父珍藏的古文字画一股脑全搬到了陈墨房中,包括叔父最喜欢的那个前朝花瓶。

又将玉桂折了放入,屋内芳香淡雅,文人应该都喜欢风雅。

叔父回来书架全空,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我开始日日跟在陈墨身后,他抚琴我搬凳,他看书我研墨,他卖画我吆喝,他沐浴我更衣···

哦不是,给他准备洗澡水。

“姜言,这个不用你来。”他看着我往水里扔各种药材和花瓣,抚了抚额。

“泡澡对身体好。”我义正严辞,一副老妈子的神情,“你体虚应该多泡泡。”

陈墨笑得无奈,也随我折腾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仕途。

既然他的人生因我而起,当然也可因我转折。

原书中,陈墨蛰伏多年,暗中调查,收集诸多罪证,有了一定权势后才检举了主考官,洗刷冤屈。

舞弊确有其事,却是同场考生张一乾所为,此人以钱财收买主考官泄题,事有败露便勾结主考官拉了陈墨当替罪羊。

只因陈墨毫无家世背景,亦无钱财。

这等秘事,陈墨要查估摸得查到猴年马月,但没人比我更清晰罪证。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检举的渠道。

叔父六品小官,人微言轻,我想到了一个人。

温启荇。女主温筠的兄长,他出生将门,战功赫赫,现下归京常与陛下议事,且行动轨迹很好捉摸。

我日日蹲伏于军营,军营里的男子鲜少看到女子,有的赶我离开有的与我攀谈。“姑娘,你是看上哪位将士了,哥几个给你搭个线。”

“温大人何时会来?”

“哟原来是看上温大人了啊,姑娘可真有眼光,我们温大人威武俊朗,那可是天神下凡!”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接着蹲守。

第二天晌午可算蹲守到了温启荇,可这厮像是对女人过敏,一看到我就大步走开,我全然没有和他说话的机会。

我持续不断地纠缠,姜家小姐痴恋温大人的流言传开。

许是太久,未见我踪影,陈墨深夜扣响了我的门。

“姜言。你在屋内吗?”

“在。怎么了?”

我起身给他开门,忘了自己穿得过于清凉,只着里衣。

陈墨瞬间背过身去,提醒了声,“衣服。”

“哦哦。”我随便套件披风,“好啦。”

“你近日在忙些什么?”陈墨脸上还有些不自然,顺手替我系紧了披风。

“嗯···没什么。”

“过几日是你的十七岁生辰了,姜叔说要好好操办,你也别老往外跑了,别惹他生气。”

“嗯嗯!放心吧,我不会给他丢脸的!”

陈墨似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说了句“早些休息。”

第二天,我拦住温启荇,他又无视我要走,我脱口而出:“温启荇,我知道你有龙阳之好。”

怎么差点忘了这茬呢!早想起来早就能拿捏这小子了!

果然这厮脸色大变,吼一声”你胡说什么!“便捂住我的嘴,将我拖到无人处。

我端出讨好的微笑,将事情经过说了一番,再威逼利诱他同意。

温启荇也是正直之人,应允下来,但也说需要时间。

05

正事有了着落,我开始思索陈墨和温筠的感情线。

陈墨虽仕途不同书里,但只要最重要的感情线大差不差,我还是能回去的吧?

”喂,温启荇,把你妹妹叫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吧!“

温启荇性格豪爽,我又有他的把柄,很快便熟了起来。

”你又想耍什么阴谋?”温启荇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没什么,人多热闹嘛!”我一脸天真。

晚宴时,我让叔父给温家送去请柬。

叔父眉头一皱:“温家如此高门望族,你是如何攀识?听说你最近老是去军营,莫不是去找温大人?成何体统!”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军营特别好玩!射箭骑马,多有趣啊!”我狡辩道。

“荒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

见唠叨声要不绝于耳,我忙使眼色给一旁的陈墨,陈墨会意,插话:“叔父,明日我带姜言去买身衣服,顺便帮您拟好请柬送过去,表示礼节,您看如何?”

第二日,我很早便被陈墨拉起来。

逛铺子时我一拿就是一堆,准备付钱时,背后的陈墨便上前一步拿碎银子结了帐。

原来书生也要面子。

我也不客气,把包裹都丢给他,走得潇洒极了。

“诶,陈墨,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步子慢下来,打探道。

陈墨没看我,淡淡地回了句:“安静的。”

温筠就很文静啊!我接着问:“然后呢然后呢?”

“通文墨的。”

我又乐了,“还有没有?”

“不喜欢军营的。”陈墨步子加快了些。

我小跑跟上:“为什么为什么啊?”温筠好歹将门之女,也不会讨厌军营。

陈墨人如其名,后我无论怎么叽叽喳喳,也未回半句。

去温府递请柬之时,碰巧碰到温启荇出来,温启荇今日穿了战甲,倒是威风凛凛。

“不错嘛,今天挺有男子气概。”我冲他挤眉弄眼,话里有话。

温启荇瞪我一眼,目光挪至陈墨,不动声色打量一番,心中了然此人便是那个倒霉的书生。

陈墨礼貌地递上请柬,也没多说什么,回去的马车上,陈墨问我:“那你呢?”

“嗯?什么?”

“你心仪··什么样的男子?”陈墨目光沉沉,似要把我看穿。

06

生日宴当天,温家兄妹俩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温筠气质高雅,举手投足既有文墨气质亦存将士从容,与陈墨非常相配。

既有傲骨又无傲气。

我将陈墨引到温筠面前,引导他们谈话,果然两个风雅之人相谈甚欢。

百无聊赖之下,我去找了温启荇,他靠着扶栏喝着酒,旁若无人。

“好啊,躲开这么热闹的宴会跑到这来喝酒。”

“你不也是偷闲来的。”

嗯也是。大厅太嘈杂。

“温启荇,你为什么喜欢男的啊?”我酒量极差,喝了几口脑子便不清醒。

“你有病啊。不是不让你说这个吗!”

“现在又没别人!”

“我怎么知道,喜欢就喜欢了。”

“哦···”我摸摸鼻子,一时心虚,好像怪我,想看将军和谋士谈恋爱就给你写成了龙阳之好。

“没事。”我站起来拍拍他肩膀安慰他,“你的真命天子快要到了。”

“说什么胡话,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帮那个书生?”温启荇拍开我的手。

“他对我很好,人要知恩图报。”我振振有词。

“怎么个好法?”温启荇挑眉,似很有兴趣。

“嗯···替我抄经文、给我送饭、晚上等我回家、还有给我花钱···反正我对他的好抵不上他对我的好,而且是我害得他不好的,他还是对我这么好···”

“等等等等,都快给我绕晕了,那陈墨对你这么好,你可喜欢他?”

我脑子一翁酒劲冲上来,嚷嚷道:“我才不喜欢呢,我只是愧疚!”

这算实话,我对他,难以生出情意。

因为我知晓横亘在我们中间是什么,我断不会对他生情。

“哥哥。”身后传来温筠唤温启荇的声音。温启荇应了声,面上有些尴尬。

我回头,看到了陈墨,他微抿着唇,走过来扶住摇摇晃晃的我。

我偏过头看他,距离近到可以看清陈墨左眼下那颗泪痣。

“温兄,我先扶姜言回房休息。”

陈墨将我扶至床榻替我拖了靴,细心地掖好了被褥。

我自知尴尬,装作迷迷糊糊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陈墨并未离去,他似乎站了很久,才闷声问道:“姜言,你为何愧疚?”

这下我可以确认,他听到了那句“不喜欢”以及“愧疚”。

“如果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那姜言,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听出他话语中的小心翼翼,心里一颤······依然没有回身···

那日,陈墨问我心仪什么样的男子。

我说:“对我好,只对我好。”

陈墨一字一句:“若我能做到呢?”

若我能做到,你会不会喜欢我。

愚钝如我,那时才意识到,陈墨的心,已经偏航向我靠近了,尽管我不安静不通文墨也不够懂他。

07

我的生辰正值深秋,没过几日愈发严寒,又转眼到了冬。

陈墨的才华终究被人发现了,上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多。陈墨也忙碌起来,担任一些私塾工作,也与权贵们谈论诗词政事。

陈墨开心得坦荡荡。他谈论政事时神采奕奕,眉宇之间的失意被逐渐隐去。

好起来了。

我远远看着,不曾上前祝贺,心里也是开心的。

待舞弊冤屈刷去,他便不必寄人篱下,前途光明可追。

可后来我才知道,“命运多桀”这词,是陈墨难逃的宿命。是我也无法更改的宿命。

三月踏春之时,叔父问陈墨:“今后有何打算,是谋士还是继续做私塾先生?”

而陈墨不言。

我明白,言官进谏、精忠报国,十几年的心愿哪能轻易更改?

叔父也明白,叹口气:“陈墨,寄封家书吧。瞒不住的。”

“嗯,我会等安定下来,寻个宅子,再告知实情,把家人接来同住。”

叔父笑得爽朗:“何必寻宅子,咱姜宅一直住我和言言两个人,也怪冷清的。”

“你父亲和我又是旧交了,就跟一家人一样,况且言言被我惯坏了,你能当哥哥管束一下也是极好的。这样言言又多了几个亲人。”

“住了这么多日,实在不好继续打扰。姜叔放心,我有意在附近寻找府邸,家父也会时常来访。”

陈墨目光落向我,接着道:“姜言品行纯良,是极好的女子,无需兄长管束。”

叔父哈哈大笑,以为陈墨是客气夸赞我几句。

但只有我知道,“无需兄长管束”这句还有后文。

叔父走在前头,陈墨倏然凑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但需结缘良人。”

我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偏头去看陈墨,陈墨仍是一副翩翩书生的淡定模样,只是耳根泛红。

我装作不懂:“你说的良人是谁啊,温启荇吗?”

陈墨停下脚步,一字一句:“是陈墨。”

书生打直球是我没想到的,我躲无可躲,也脸颊通红。

08

温启荇来府上找我的次数愈发多了。

温筠偶然跟着他一同来拜访,带些字画同陈墨一同赏玩。

我没再故意撮合陈墨和温筠。

但温筠似乎对陈墨有意,像是男女主之间天然存在吸引力法则。

她的目光总是落在陈默身上,在案台温书之时距离也不动声色地拉近。

可陈墨总是拉着我一起,让我被迫充当“电灯泡”。

尽管我在他们温书的时候呼呼大睡。

他也只会执起蒲扇替我扇风。

温启荇像是看穿了我们这几人的猫腻,时不时也来捣乱一下,装作与我亲昵,惹得陈墨脸越来越黑。

不管如何,日子一天天地过,陈墨日夜忙碌,似乎快攒够了银子,拉着我去看府邸。

陈墨做事细致,几居室、朝不朝南、院子大小都考虑在内。

只是兜兜转转还是在那条街。

我素来没耐心,一条街来回地走,不耐烦了唰的一下就进了茶馆。

天气炎热,陈墨借来蒲扇给我扇风,混着茶香的清凉也让我放松下来。

好像从没有这么自在地独处过。

“姜言,你说日子还会更好吗?”陈墨将我爱吃的甜品摆在我面前,声线轻柔,眼里都是希翼和盼望。

陈墨本有凌云志,如今拼了命能够到的,不过是一间房,能让家人安居,再能离喜欢的姑娘近点便已足够。

“会的。”我不敢看他,多看一眼便忍不住替他心酸落泪。

陈墨笑了,他说:“嗯。我信阿言。阿言不会骗我。”

这是他一次打破常矩唤我“阿言”。

春日里的暖阳给少年的侧脸镀上柔光,意气风发的陈墨不输世间任何儿郎。

09

我来到这里已有一年。

温启荇终于收集好了全部罪证,准备去御前状告那丧良心的考官和狼狈为奸的权贵。

进宫之时,我向温启荇道谢,并承诺给他做牛做马三个月。

温启荇打量我的小身板不屑一顾。

“谢什么,纯粹看不得好人蒙冤罢了。”

我满怀希翼,等着温启荇归来,幻想着如何将这好消息告诉陈墨。

这呆子会不会当场红了眼。

温启荇如愿归来了,兴奋地跟我讲述皇帝的震怒。

陛下承诺,会彻查此事,就在明日早朝之时。

我一晚没合眼,盼望着那一刻早日来到。

可是,我没能等到。

反而宫里传出了噩耗。

皇帝驾崩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我,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只有我知道,这是这个世界对我的警告。

强行扭转原剧情,原来会带来整个时空的轰塌。

彻底乱了。

原本健朗的皇帝一夜之间因我暴毙,而一国之君陨落又会生多少的祸事,我不敢想。

皆因我一时的贪欲。

我没能改变陈墨的宿命,甚至也害得旁人受难。

病来如山倒,我开始发热,浑身滚烫,也睁不开眼睛。

意识混沌之时,我终于听到了指引,是神明还是妖魔我未可知。

它说:“这世界因你开创,亦会因你毁灭。”

“你不能改变他的仕途,亦不可改变他的姻缘。”

“陈墨的心越向你靠近,他便会越危险。”

······

我醒来之时,便看到陈墨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泪,可我哭得天昏地暗,陈墨一急便将我拥入怀中。

“阿言不哭了···”“等你病好以后,我带你去水云阁吃点心可好?”

那是我们最亲密的距离,我靠在他的肩头,眼泪浸湿半片衣衫。

这距离,以后再不会有了。

水云阁内同坐的画面,也不会再有了。

10

大病一场,我去向叔父寻了婚事。

我说,我心悦温启荇,希望叔父应允。

当然,我先寻了温启荇。

他并不同意,甚至发怒指着我鼻子骂:“姜言,你疯了!作践你自己还跑来作践我!”

“我俩之间无半分男女之情成什么婚!”

“五年,五年过后我们和离。我可以当你的挡箭牌,亦不会干涉你的感情。”

若是时间线还生效,只须五年,陈墨当飞黄腾达,迎娶温筠。

“我只要一个理由让陈墨心死。”

温启荇仍未动摇,他有他的骄傲。

“娶我。你也看得出温筠喜欢陈墨吧,让我、温筠、让大家都有一个好结局,好吗?”

“求你···娶我。”我一向不求人,两次都是求得温启荇。

温启荇目光越来越怜悯:“姜言,我为何觉得你是在糟蹋自己的幸福呢?”

温启荇来府上下聘礼时,陈墨丢掉了所有的气度,颤抖着声线问我为何。

我不看他,只说:“你一穷酸书生,真以为比得上少年将军吗?如何敢妄想我会喜欢你?”

凉薄如我。

饶是如此,陈墨也没对我说一句重话。

他眼神越来越暗,像失去了生气的破旧玩偶。

大婚当日,我穿着嫁衣,在房间内涂着鲜红的口脂。

陈墨闯进来,按住我亲吻。

我才知书生的力气如此之大。

我挣扎不开,他一手嵌制着我,一手枕在我脑后。

“嗯···唔···”

他的唇冰凉,落下的吻生涩,舌尖生涩地往深处钻,浓厚的酒意在口腔中蕴开。

直到快要窒息,他才放开我喘气。

我第一次见陈墨发疯的样子,手腕处的红痕、发肿的嘴唇皆是他作乱的证据。

“不继续了?”我故意将衣衫扯开,漏出白皙的脖颈和肩头,拿最下贱的话语糟蹋他的心意:”给你上了你就能放过我吗?“

陈墨瞬间红了眼,怒气让他止不住地微颤,平复了好久,他拉上我的衣服,眼神悲伤又温柔。

他说:“阿言,对不起。”

“别这样作践自己。”

“祝你们鸳鸯璧合···举案齐眉。”

直到最后,陈墨都不舍得对我说一句重话。

甚至慷慨地献上了祝福。

再也不会有这么傻的人了。

11

大婚没多久,战事便爆发了。

新帝上任,政局动乱,邻国自然虎视眈眈。

温启荇被新帝派去迎战。

陈墨来府上请求跟随军队一同北上。

我在屏风后看着陈墨消瘦的身影,温启荇问他“军营多艰苦,当真愿意同去?”

陈墨没有片刻犹豫,他说:“仕途不顺,只能另寻出路谋生。”

他亦自嘲:“温大人也会厌弃舞文弄墨的书生吗?”

我曾经讽刺他的话语,他都记在心里。

很好,就这样讨厌我吧。

两相生厌本就是我们之间仅存的“牵连”。

临行前,我细细地为温启荇打包行李,考虑北方严寒,又多添了几件厚衣服。

我说:“你要是回不来了,我一定告诉全世界你有龙阳之好,让你名留青史。”

温启荇翻了个白眼,“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或者让我转告某人的?”

我摇摇头。

“姜言,那我可把陈墨丢在荒郊野岭自生自灭了。”

我瞪他一眼,听出他话里的戏谑。

温启荇掂了掂行李,又说:“这么沉不会把陈墨那份也塞进去了吧。”

温启荇叹口气,“但愿你是真的不喜欢他。”

“若你们情投意合,我会感觉我很残忍。”

“不会的。”我看着他,轻声呢喃。

温启荇一一拜别父母亲人,宅中气氛浓重,温筠也是红肿着眼。

战事何时能休,将士何时能归,能否平安,无人可知。

温筠几日前便找我一同去灵隐寺求了平安符,我的给了温启荇,她的自然是准备给陈墨。

出了府,陈墨早已候在府外,等着温启荇。

陈墨眉眼之间的疏离感愈重,肩上的行囊看着也似无物。

温筠纤纤玉手递上平安符,对陈墨说了一句:“望君平安归来,与家兄一同建功立业。”

陈墨礼貌接过,道谢时眼神放柔了些,随后目光扫向我。

陈墨开口:“我走之后,姜叔独自一人在家,你得闲常去看看。”

他的眼睛清澈见底,再也没有往常看我时的复杂情绪,无喜无悲,无盼无求。

我点点头应允下来,犹豫再三还是将那句”等你平安归来“咽了回去。

我已没有身份再说这句话,何苦再留给他那么一点点希翼。

日落西沉,我目送着陈墨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化成远处的一点墨。

陈墨。

战场刀剑无情。

愿你真能有主角光环,战功赫赫归来,迎娶美人在怀。

12

边界虽未曾有大规模的战役,但纷扰不断。

温启荇驻守边关,偶也传来家书,讲述军营里的一些趣事。

其实军营苦闷,哪有诸多趣事,左右是温启荇不愿让家里担心罢了。

信中提到陈墨,说陈墨初来只负责一些简单的案堞工作,但他坚持和其他士兵一同操练,天资聪颖,不假时日或也能上战场了。

温筠与我一同看信,回信时也不免牵挂几句:“兄长多照料些。”

我在温府的日子越过越惬意,温家长辈怜我刚入门就无人陪伴,待我宽厚有加。

温筠也常来与我作伴,陪我解闷聊天,只是聊得开心时,偶尔又会突然低落。

我总是宽慰她:“放心吧,他们都会平安归来的。有神明保佑呢。”

都会归来的,只是归期遥遥无期。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我和陈墨的交集仅存家书上的寥寥数语。

年末新春,家家户户亮起大红灯笼,摆上佳肴美酒。

正是阖家团聚之时。

然而军营里的将士却困在严寒的边关。

我去找叔父吃年夜饭,叔父高兴地喝了两壶酒,喝得烂醉之时,还不忘提醒我去隔壁送年货。

嗯,没错,陈墨早早就派人将他的家人接来了京城,就安置在隔壁。

他总是把身边人都照顾得很好。

那间宅子,我们曾一起看过,虽不大,但院子有颗桂花树,阳光会透过繁密的枝叶零零碎碎地洒下来。

陈墨的爹娘很是热情,留我吃饭。

刚饱餐一顿的我哪里吃得下,但盛情难却,我还是坐下同他们说话。

怕在团圆之时勾起他们的伤心事,我并未提陈墨。

陈墨的爹娘显然也有这种默契,我们谈论家长里短,却唯独不谈心中牵挂。

临走前,陈伯父交予我一大盒甜点。

食盒上写着“水云阁”。

我一愣,脑海中飞速闪过与陈墨同坐水云阁的画面。

那画面清晰如昨日。

那时,他问我:“姜言,日子还会更好吗?”

不知为何,我的眼睛有些发酸。

虽然你不在,但是大家都过得很好,真的。

13

一眨眼已过了四年。

四年期间,若有大战爆发前线便杳无音讯。大战平息,将士们又在忙着修生养息,防备下一次突袭。

好在新帝已扎好根基稳住政局,邻国已不敢再轻举妄动。

话说新帝其实是先帝婢妾所生,因生母身份低微也不受宠爱,但天资聪颖,有着雷霆手段,故事线崩坏下,新帝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顺利登基。

温筠天天数着日子,盼战乱彻底结束。

又过了半年,一场大战爆发,陈墨率领精锐部队绕过敌方布局,烧了粮草营,又与温启荇前后夹击敌军,大获全胜。

邻国只好连夜派使臣前来议和。

仅此一战,陈墨从名不见经传的士兵摇身一变,成了赫赫威名的将军。

威名传到京城,自然有人虎视眈眈想拉他下马。

不少朝臣上奏陈墨当年科举舞弊,皇帝便诏陈墨回京。

陈墨要回来了。

此时的他,军功和丑闻集聚一身,前是繁花,后是悬崖。

我一点也不担心。

过去四年,故事一直基本按我剧本前进,包括陈墨何时立功,何时回京。

饶是如此我仍揣揣不安。

陈墨,四年了。

你还记得我吗?或者你还记恨我吗?

陈墨归来的那一天,皇帝摆了庆功宴。

作为温启荇的唯一的妾室,我自然也是一同前去。

宴席上陈墨在我邻桌就坐。

我没有与他攀谈,却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他。

他穿一身黑衣,不怒自威,原先的书生气荡然无存,只余战场厮杀留下的锐利。

他未曾看我一眼,我也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开始履行妾室的本分,为温启荇布菜。

陛下步入正厅,众人行礼,舞姬歌姬随之而来,晚宴正式开始。

陛下虽年纪与我们相仿,但少年老成,眼神睿智,他目光扫过我时,我莫名感到一阵胆寒。

“温夫人品性贤淑,与温将军甚是相配。”

“温将军,当年新婚燕尔之际,朕召你赴往前线,如今归来,你夫妻二人切莫生分,当琴瑟和鸣,早生贵子才是啊!”

···原来无论什么年代,催生都是头等大事。

温启荇手覆上我的手,回复陛下:“臣会珍重她,劳陛下为臣烦忧了。”

还挺会演。

我也深情满满地望向他,说:“妾无怨无悔。”

周围艳羡的目光扫过来,陛下也笑得开怀。

下一秒,陛下悠悠开口:“陈将军可有心仪之人,年岁不小了,可曾考虑过终身大事?”

是了。

男女主终于要开始感情线了。

一切都很圆满。

14

陈墨声音沉稳:“臣未有心仪之人。”

陛下早已把话备好:“温家大小姐温筠容貌品性俱佳,朕帮你们定了这门好姻缘,如何?”

陈墨还未出声反驳,便有朝臣反对。

“陈将军身上还背着舞弊案,温家乃京城第一望族,怕是有些不匹配。”

“诶,你这话不妥。舞弊案陈将军已上书陈词,事有蹊跷,还需从查。”殿下一脸严肃,“何况陈墨战功赫赫,未来定有一番作为。”

的确,陈墨的家境与温筠并不般配。

陛下如此撮合,是为了提拔陈墨,日后为己所用,当然,也是剧情下的工具人应该做的。

陈墨依然回绝:“臣如今资历尚浅,亦不敢攀这门姻亲。”

“陈将军太谦虚了。”陛下目光转向温启荇:“温将军如何看?”

温启荇自然是愿意的,温筠对陈墨情意匪浅,作为哥哥,没有理由不成全。

可是温启荇看向了我,目光带有询问和探究。

我捏着衣袖的手指缩紧。

“哈哈,原来温将军也是个惧内的男子,那温夫人如何看这门亲事?”

陛下把话语转向了我,我似乎看见他眼里的玩味。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背后有一道幽深的目光望向我,我背脊发凉,是陈墨。

“那既然温夫人同意了,那朕就做主,定了这门姻亲。”

出了宴席,晚风凉飕飕的。

温启荇与陈墨都喝了不少酒,我们三人并排走着,像是时间线追溯到了四年前。

那时,陈墨总会注视着我疯闹,然后,天凉之时给我递过披风。

可现在,我扶着走路歪歪扭扭的温启荇,陈墨尚清醒,未曾侧目。

出了宫门,我们一个往西,一个往东,不会再有交叉。

临行前,陈墨向温启荇告别,却未向我说一句话。

他走的潇洒,步履沉稳,发带飞舞,再也没有往日书生的影子。

15

婚期定在了下月的十五日。是个良辰吉日。

温筠很高兴,像所有准新娘一样,亲手绣自己的红盖头。

温筠将她和陈墨相处的点滴皆数与我分享,字字句句都是女子的情思和娇羞······

“姜言,我今天去找陈墨了,可他对我不冷不热的,老是借口军营忙···”

“可能多相处些就好了。”

“姜言,我又去找他了,可是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我感觉他像树梢上的月亮,不远处柔柔的发着光,却是碰不到的。”

“陈墨性格本就疏离,没···对谁格外亲近过。”

“姜言,陈墨好像不排斥我在他旁边了!”

“姜言,陈墨答应了陪我去看灯了!”

“姜言,陈墨陪我去了水云阁,这家糕点可好吃了,我给你尝尝!”

“姜言,今天试了婚服,陈墨说很好看。”

“姜言,再有几日就要大婚了,我好紧张啊。”

温筠的分享再也没有了抱怨,只有甜蜜。

我也没有了宽慰的机会。

陈墨只偶尔来找温启荇议事,商量将士们及军马的安置,核查数量。

我听着乏味,特意避开,偶尔去端个茶水点心。

我奉茶之时,他的目光也从未在我身上停留。

我终于确定,陈墨确实喜欢上了温筠。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并没有轻松情绪,反倒是酸涩不断涌来。

姜言,你在矫情什么,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在婚期的前一天,我和温启荇签订了和离书。

五年之期已到,我也不想日后目睹恩爱夫妻,不如自己退场。

温启荇问我:“你准备去哪?”

我笑着说:“天高海阔,任我行。”

其实,天高海阔,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我只想随意找个地方,等故事大结局,我便能回家了。

临走前,我说:“和离的事晚几日再告知他们吧,不要扰了新人。”

我去看了看叔父。

叔父做了一大桌子菜,乐呵呵把我的碗堆成小山。

“言言,你父母早逝,我生怕你被旁人欺负了,格外娇养你,这才养的你一身坏脾气。”

“之前我盼着你改掉一身坏毛病,如今你嫁为人妇,全然没有那股骄纵劲,变得谨小慎微,我又希望你变回曾经那个言言······”

“言言,叔父是不是太啰嗦了···叔父只希望你幸福。”

可是叔父,我本不是那个骄纵的姜言。

我也无法像她一样幸福。

16

我悄悄地离开了。

没有任何人知晓,在陈墨大婚的前一天。

我出城的时候,城门守卫说起温府前的盛景,说明日得闲去讨口酒喝。

没人认出乔装的我是温府新人的嫂嫂。

可我万万没想到,走出城门不过百步,有人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嗅着迷药晕了过去。

待我睁开眼,我被关在一间屋内,只有一盏烛火。

面前的人衣冠富丽,衣袋上绣着龙纹图案。

他转过身来。是陛下。

或是我眸中的困惑过于明显,他勾了勾嘴角,眼里的戏谑更加明显。

“我该叫你什么呢?姜言,还是楚言?

“楚言”两字一出,我的心被巨石拖坠入深渊······

怎么会?在这个世界里没人知道我的本名。

他,难道是和我一起穿过来的?

“我是你梦中的神明,你忘了吗?”

那一场梦,我听到指引,他告诉我,不可扭转原剧情。

细细想来,那声音确实和面前的人有几分相似。

可是,我再没做过那样的梦。

我以为是因为我不再介入原剧情,因此那声音没有出现。

我把它当成系统,是在我这个原作者之上的主宰者。

可如今具像化的人就站在我面前,绑了我,眼神中是满满的恶意。

不对,若是系统,它大可以放我远去,让主角剧情一路推进,何必绑了我还显出原形?

我疯狂回想书里的内容,无数碎片奔涌而来凑成一幅完整的图像······

我目光定定:“你不是。”

“你只是一个意识觉醒的人物配角。”

“你绑我是因为你恨我,对吗?”

我终于想起,原书中,他只不过是最卑微的皇子,在几个皇子的争斗中最早死去,根本没有机会登基。

17

“你可算想起我了,没错,我确实是你创作出来的一个随手可弃的工具人。”

“在你笔下,我终日食不果腹,是贱婢奴仆都可以踩上两脚的皇子。”他眼里有着很深的愤怒,“可是,六年前,我大病一场,我脑中出现了所有的剧情。”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在你的笔下死于夺嫡之战,你寥寥数笔就判了我死刑!”

他的眼神逐渐疯狂:“可是,因为那一场大病,我发现我能够在某些特定时间进入别人的梦!”

“我进入我父皇的梦,不断地告诉他‘大皇子心怀谋逆之心’,哈哈他果然心有忌惮,以为是神明指引,多么可笑!”

“没想到,我在他们面前伏低做小,在梦里居然成为了他们跪拜的神明!”

我冷眼看他,”所以,是你杀了先帝,是吗?”

我原以为是因为我,先帝枉死,原来背后另有他人在虎视眈眈。

“他应得的!”他的面容逐渐扭曲,“我论才识论恭顺哪一点不如兄长,他竟还想着传位给二皇子!”

“还有你,妄想给陈墨改命!既然没人在乎我的死活,那我就让你们都不好过!”

我的手绑在身后,挣扎不开,我问他:“你是如何杀了先帝的?”

他一步步逼近,捏住我的下颚,笑道:“羹里放了点无色无味的毒罢了,那群庸医,没一个查出来的。”

我的下颚被捏得酸疼,与他直视,他眼里的癫狂格外真切。

“如果你抓我是为了杀我,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我可舍不得让你这么早死,但你放心,快了。”

他站起身,将破布塞回我口中,我说不出话,只能安静地看着他。

“哦对,我也进入过陈墨的梦。那时,他应是在战场挨了几箭,生病了,你可知他梦里有什么?”

“陈墨梦见他回京你带着凤冠霞披,十里红妆在城门口迎他!哈哈哈简直痴心妄想!”

“我装作神明让他勿念前世,说他命里注定不能和你在一起。他居然说什么‘他不信命’,太可笑了!”

“你说说你,作为这个世界唯一的主宰者,被人哄骗几句就亲手把他推开,是不是愚不可及?”

我闭上眼,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眼泪缓缓落下。

的确,我愚不可及。

我以为是神明指引,可却是恶魔蛊惑。

我骗所有人我不爱陈墨,最后却没骗过我自己······

我和陈墨,一个认命,一个不认命,终究是我过于认命负了他。

18

屋内没有窗户,我不敢入睡,在心里默默算着时辰。

还有四个时辰大婚。

我猜,陛下不杀我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有利可图。

他是真真正正的利己主义者。

所以杀害生父谋取皇位,在大乱之时,把陈墨、温启荇都作为棋子驻守边关。

现如今,四方安定,是时候卸磨杀驴了。

难怪他假意撮合两家姻亲,看来是想将温家和陈墨一并铲除。

可是,他要怎么做呢?

我绞尽脑汁回想过去的种种细节,陈墨、温启荇处事谨慎,断不会留什么把柄。

除非······

近日陈墨温启荇主要负责战后军马士兵的安置。

皇帝如若算计,给他们叩上“私藏战马”或者“私养精兵”的罪责,诬其谋反,按律谋逆者可以当场诛杀。

只要帽子扣下来了,大婚之时齐聚一堂,何愁没有借口屠杀。

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但若我能逃出去,或许可以通风报信,避免这场灾祸。

我的手脚皆被绑着,只能一点点挪动。

外面有多少守卫我无从知晓,但这应该不是在狱中。

从城门口将我绑到狱中,风险太大。

这应该是城门旁的那片竹林。

正当我快挪到瓷碗旁边,打算学习电视剧女主割开绳索时。

门开了,光透进来。

并没有人来救我,只是门口的守卫。

他们察觉到我的挪动,密密麻麻的拳脚落在我的身上。

好痛······

许是打累了,他们收走了所以利器,束紧绳索关上了大门。

我最后一丝希望被剥夺,只能发丝凌乱地靠着墙边,一分一秒地倒计时。

陈墨,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你可是主角,主角光环一定能保佑你,对吗?

对不起,如果能回到四年前。

我一定去他娘的宿命,去他娘的神明,赖住你就不松手。

我一定会回应你的心意,说一句:“我也喜欢你。”

身体上的疼痛比不上内心的煎熬,我等到大婚吉时,又捱到屋内漆黑,透不出一点光。

难道······已经结束了吗?

我闭上眼,等待恶魔的宣判。

门被人推开了,再一睁眼,我看见了陈墨。

竟是神明。

他在我面前蹲下,一言不发地替我解开绳索。

我实在是木讷,难以理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陈墨,陛下想要害你!还有温家!快逃!”

“还是你先逃出去吧。”

陈墨浅浅笑了一下,让我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一切安好。

陈墨拉着我的手出去,门口躺着七八个守卫。

我们在竹林里奔跑,好在没有追兵。

他的手紧紧牵着我的,温度一点点透过来。我竟在逃亡路上觉得心安无比。

19

陈墨将我带往近处的小村庄,烧了水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污垢。

屋子虽小,却也干净整洁,桌上还有一套新的茶具,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迎接客人。

我心里有太多疑问,却被他轻柔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

他目光望向我漏出半截的胳膊,眼神暗了暗:“他们打你了?”

“没事,不严重的。”

陈墨没有理会我,从腰带系着的香囊中倒出几瓶伤药,为我上药。

“身上还有吗?”

“嗯···没有没有。”陈墨问的坦荡荡,反而是我矫情起来,把衣袖拉好。

陈墨把伤药递给我,“你自己处理一下。我不看你。”

说完他背过身去。

陈墨一身黑衣,站立的背影黑乎乎的。

一点也不像新郎官。

待我上完药,我终于忍不住问他:“陛下是否诬陷你们谋反了?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不是诬陷,我们确实要谋反。”

我惊得瞪大双眼。

“夺储之时,大皇子二皇子不知所踪,陛下只凭一纸诏书登基,已令人生疑。出兵前,我与温启筠在京城安置了眼线,秘密探寻诸皇子的下落。”

“回京之前,我们已与二皇子偷偷通信。”

“二皇子被陛下幽禁在府中,陛下迟迟未对他动手是因为二皇子手中有传国的玉玺。”

“陛下的皇位是偷来的,也该还回去了。”

“更何况他谋杀先帝。”

“你以为我和温启荇两人没注意到陛下对军马动的手脚?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我和温筠的婚礼,亦是捉拿陛下的大好时机。”

“设局者往往不知自己也在局中。”

讲到这,陈墨眼里有隐隐的笑意,“姜言,我这些年读了不少兵书,可还算有长进?”

那一瞬间,陈墨好似丢掉了厚厚的盔甲,像小野猫收起利爪求主人的夸奖。

我毫不吝啬地夸他:“嗯你真棒。”

陈墨耳根隐隐泛红。看来脸皮子薄这一点还是没变。

我惊叹于陈墨的深思熟虑,却也深知这场局危险重重。

你死我亡的死局。

好在,陈墨平安地出现在我面前,这说明,他赢了。

20

“温启荇可还平安?还有温筠,平安吗?”

陈墨找来茶叶给我泡茶,芬香的气息萦绕,也让我高悬的心放松了下来。

“温启荇受了点伤,不过没关系,他皮厚,死不了。”

······

陈墨还是有点变了,以前他可不会这样攻击人。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离开除了温启荇无人知晓,一度认为自己会悄无声息死在小木屋里。

陈墨避开话茬,将茶杯递到我跟前:“你和温启荇和离了?”

陈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点头,有点难堪“他告诉你的?”

“嗯,他说是你提出的和离。”

倒也没错,我仍是点点头。

“你和温筠完婚了吗?”我转了转茶杯,没敢看他。

我和温启荇是假结婚,然而,温筠与陈墨却未必。

设局是真,但成婚未必是假。

这是我对他的试探,希望不会太拙劣。

终于,我听到了他的回复:“还未。”

“我想还她一场婚礼。”

的确,这场婚礼被阴谋、血腥玷污,并不纯洁。

温筠那日的话语倏然在我耳边响起,“姜言,我一定会成为世间最幸福的新娘。”

温筠,陈墨喜欢上一个人必定全心全意,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待你伤痛好些了,我便接你回去。”

“我不回去了。”我也不知道我的话里带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但回去面对的是新人的甜甜蜜蜜,衬的我更像一个笑话。

“姜言,你真的舍得丢下姜叔离开吗?”

“他只有你这一个亲人。”

不得不说,陈墨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割舍不下姜叔,正如我也无法放下陈墨。

21

进入城中,百姓们谈论的都是京城中的巨变。

被幽禁的二皇子突然夺权,原先的陛下已被压入大牢。

成王败寇。

好在百姓的生活并未被干扰。

下了马,我措辞与陈墨分别。

陈墨却执意将我送至府邸。

推开门,叔父似苍老了好几岁。

”你这孩子!和离就和离了,你跑什么!姜府还差你这一口吃的嘛!”

姜叔自然是以为我是因被休弃无脸见人才离开。

“言言,今后咱就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管外面说什么,不管你嫁不嫁人,你都是姜家最受宠的姑娘。”

我的泪再也忍不住,扑进叔父怀里哇哇大哭。

姜叔大手摸摸我的脑袋:“我的言言,受委屈了。”

我找到了我的避风港,在避风港里避世。

听闻陈墨科举舞弊一案已彻底平反,涉事官员都已严惩。

而温启荇虽为功臣,仍自愿上交了大半军权。

两人为新帝站稳根基忙得不可开交。

伴君如伴虎,退让或能避免类似的险情。

还听说前陛下在狱中咒骂所有人,已然癫狂,当然,我的名字也不会落下。

我白日晒晒太阳听听八卦,夜里就陪叔父出去溜溜弯。

过得好不潇洒。

既然回去现实世界的方法我不得而知,不如享受现在的时光。

过了几日。

我去看了看温启荇,深夜偷摸溜进去的。

他受伤躺在床上,嘴唇没有什么血色,但精神还不错。

“怎么正门不走,翻墙进来?不敢面对长辈?”

“你这伤严重吗?”

“也没那么严重,最近朝堂事忙,我刚好偷偷懒,把事都丢给陈墨干。”

说到陈墨,我反问他:“我俩和离你怎么告诉他了?”

温启荇笑了一下,“你想知道我告诉他时,他是什么反应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是你提出来的,他的拳头就过来了。”

“他骂我始乱终弃,说你苦等我四年,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他怕你伤心,一直跟在你背后,看着你出了城门。是我,怕计划出了纰漏,拦住了他。”

“我们计划成功,活擒三皇子之时,才知道你被抓了,陈墨疯了一样地找你,后背全是刀伤。”

“姜言,我没见过陈墨这样。你是怎么说服自己嫁给我的?”

“姜言,陈墨等的不过就是一句话,你还不懂吗?”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眼睛酸涩无比,但却感觉一瞬间世界亮了起来。

22

我真的该死。

居然怀疑陈墨对我的爱。

他只是在等那一句话,让他有理由有借口再度向我靠近。

他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感情,也只是胆怯真心再次被我践踏。

我是他既胆怯靠近又舍不得远离之人。

我飞奔向陈墨的府邸,路上的风自我耳边呼啸而过,我都觉得是欢快的乐曲。

陈墨,这一次,换我主动赖上你。

我跑得气喘吁吁,又翻过了他家的墙。

凭着记忆摸索到陈墨房间,准备跳窗进去。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

睡着了吗?

把他叫起来?会不会把他吓到啊······

我鬼鬼祟祟走到床边,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结结实实地摔倒陈墨身上,一声闷响。

好了,这下肯定醒了。

“是我是我。”我忙出声,生怕被当成小偷当场砍死。

“起来。”陈墨把我拉起来,点了灯,我看清他面上有几分薄怒。

“你往日也是这样乱闯别人家的吗?”

“嗯···不是,我是有事找你。”

陈墨穿了件外袍,盯着我看:“什么事?”

“我···我喜···我喜···我喜欢你那日泡的茶叶。”

妈呀···嘴比脑子更快。我的脸估计涨红成猪肝色。

这么尴尬的场景要怎么表白啊。

我看着陈墨的眼神由薄怒转向吃惊,再到不懂我脑回路的无可奈何。

“你就为了这个半夜翻进来?”

说是这么说,陈墨还是起身,替我翻箱找柜,他的背影透着难以言说的温柔。

他站起身来,我终于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的脸贴着他宽厚的后背,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姜言,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陈墨,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不管你现在喜不喜欢我,你能不能重新喜欢一下?”

我一口气说出来,虽然说的胡言乱语。

“你先松开。”

“我不。”我执拗着把脸埋得更深,双手缠得更紧。

“姜言,是恶作剧吗?”

他还是不相信,我真的喜欢他。

我费力地把他转过来,抬头看向他如墨的眼眸,双手去牵他的手,温暖粗糙的触感传来,接着我踮起脚尖,心一横,吻上了他的唇。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能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僵硬。

23

“我真的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便走了。以后都不理你了。”

陈墨目光越来越沉。

我的手放开了他的手,佯作委屈,准备转头离开。

希望我的欲擒故纵能拿下他。

一······二,三!

我被陈墨横抱起来,动作虽粗暴但放置到床榻上时还是柔软了一下。

陈墨低下身来,呼吸交叠,我看清他左眼下的那颗泪痣好像大了些。

“再说一遍。”陈墨认真地盯着我看。

“什么···以后都不理你了吗?”

“不是这句。”

“我真的真的喜欢你。”

刚说完,陈墨的吻落了下来。

来势汹汹却又格外温柔。陈墨耐心地研磨着我的唇瓣,在唇舌相交的那一刻与我十指相扣。

他的手,抚过我如瀑的黑发,我整个人仿佛浸在了蜜罐里。

陈墨替我掖好被角,似乎准备离开。

“今天太晚了···你先在这睡,我去厢房。”陈墨脸上的两团红云格外明显。

呆子。

我拉住他,直截了当:“我要你。”

不想再猜来猜去藏东藏西,有什么都大胆地表达出来,这才是姜言。

“咳咳···你一女子···怎的不知羞的?”

我直接把他拉得俯下身来,双手缠上他的脖颈,吻过他白净的脸庞。

“陈墨,我们把错过的时间都弥补了,好吗?”

陈墨再也忍不住,他的唇舌堵上我的,手掌滑向我的腰间······

我醉死在他温柔的眼神里,他将我送上云端之前,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情话。

是致命的催情剂。

他说:“姜言,在你不知道的角落,我爱了你很久。”

天刚蒙蒙亮,我小心翼翼离开了陈墨的怀抱,打算溜回家去。

宿夜未归,叔父知道了不得打断我的腿。

陈墨下意识搂紧了我,眉头微簇,面上隐隐有几分孩童撒娇的神色。

我几乎没见过这样的陈墨。

嗯。不管了。

再陪他睡会。

24

陈墨很快上门提了亲。

叔父叹口气,实在弄不懂我们这些年轻人在搞些什么。

叔父提了条件:“大婚后必须住在姜府。言言只有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彻底放心。”

“陈墨,我信你,可我不能赌言言的幸福,也想为言言争几分薄面,希望你能理解。”

其实这个条件放在古代确实有点严苛,入住姜府,形同入赘。

何况我还刚被休弃。

我不在乎名声,我只想和所爱之人相守罢了。

所幸陈墨也是这样想的。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陈墨说:“姜府也是我的家。姜叔对我的恩情,我会一直铭记于心。”

我试婚服那一天,温筠来看我。

我有些愧对于她。

我能猜到她当时对我描绘的场景有添油加醋,也更能理解她心中对我的怨。

温筠轻轻抚摸过我婚服上的颗颗珍珠,面上的羡慕之情很快又被失意掩去。

“我的确骗了你。即使我抛下尊严纠缠陈墨,陈墨也从未接受我的心意。他拒绝的这样干脆,我怎么能······不怨你?”

我的手覆盖上她的,真诚地跟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是我的怯懦导致温筠越陷越深。

温筠笑了笑:‘姜言,我原谅你了。”

“陈墨本就不属于我,一颗心扑在你身上的人,我也不稀罕了。”

”我好歹也是温家大小姐,不会让自己的尊严被再三践踏。祝你们新婚快乐。”

温筠走的背影透着几分潇洒。

我笔下能写出来这么美好的人物,实在是我的幸运。

大婚当天,陈墨一反常态的紧张。

他牵着我的手微微发汗,敬茶时茶杯都险些滑落。

我躲在红帘背后偷笑。

当然,偷笑是有惩罚的。

一夜无眠,陈墨在床第之间只差没把我拆了吃下去。

浑身酸痛的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踹下了床。

陈墨不恼,只自己爬起来,又挪到我身边。

他的温度一点点透进我的皮肤。

好黏人的陈墨。

但肌肤相亲的时候,幸福感真的会不断涌出来。

25

又发现了陈墨的小毛病,爱吃醋。

那日多提了温启荇两句,说道温启荇箭术不错,陈墨当即就黑了脸。

“阿言,我的箭术不比他差的。”

即使吃醋,陈墨的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

我嫁与温启荇的那几年,他怕是每一日都在耿耿于怀。

我决心告诉他一切,包括我是如何来到这。

我想跟他度过一生,但前路我不可知,他会是我的依靠。

若我突然…被召回现实世界,陈墨也能少几分迷茫。

我躺在陈墨怀里,清冽的香气萦绕。

我说:“陈墨,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我将自己剖给他看,包括我隐藏的真心,别扭的纠结,还有坎坷的故事。

我有些惶恐不安。

陈墨一生的坎坷皆出自我笔下,他会不会怨我?

陈墨只是将我抱得更紧。

“阿言,很高兴重新认识你。”

我读出他眼里的喜悦和不安,他在害怕我会离开。

“你放心,我要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一定重新写你的剧情,让你仕途顺利一生美满。”

“嗯。”陈墨吻上我的乌发,“最重要的是,还要遇见你。”

我望向陈墨汪洋般透彻的眼眸。

又一次向神明祈祷。

神明啊,你若真的存在,让我陪他在这里度过余生吧。

我会将所有的爱意和幸福,都补偿给他。

我们。会有圆满的结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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