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出生不到三斤,就被妈妈当成累赘淹死。
阿爷拼了老命把我从河里救回来养大成人。
不久后妈妈就怀上了弟弟,我彻底成了妈妈的眼中钉。
我好心劝诫弟弟不要去水疗中心,以免感染性病。
妈妈却一口笃定我在诅咒弟弟英年早逝。
她哪里知道这不是诅咒,而是我的预谋。
「吴辛,你弟马上要交补课费了,记得明天中午前转过去给他。」
看了一眼妈妈的信息,拿在手里的面包如同嚼蜡般无味。
银行卡里的两位数,和弟弟几千块的补课费让我有些头痛。
公司对面的水浴中心,里面进出的是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
旁边的同事打趣着说:
「小吴,今晚咱俩也去试试?」
我尴尬的摆了摆手,苏菁跟我说过,那地方不干净。
快要下班的时候,刚好看见弟弟进去,一把行云流水的操作:充钱、请客。
二话不说我直接把他带回了家,我妈看到我把弟弟带回家有些愕然:
「你俩怎么会在一起?」
「这家伙居然去水浴中心,那种地方可脏了。」
我弟这时发起了牢骚:
「你一个不上学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读书人的辛苦,我这是去那里订包间,准备我生日的时候带几个哥们儿去放松一下的。」
可你也不知道,妈妈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逼迫我放弃省里最好的学校,打工给你上学。
我妈看到后语气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你弟上学压力这么大,去放松一下怎么了?」
我把弟弟的刷卡记录拿给妈妈看:
「一个在校生,随便消费一次好几千,我们什么家庭他不清楚嘛。」
「够了,你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好不好了,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突然我的胃传来钻心的疼。
我妈看到后没好气的说着:
「一说到要你的钱就在这里装,装给谁看呀。」
胃疼的我说不出话,我妈又阴阳怪气的说着:
「行了,别在这儿装死。」
弟弟只是打了一个喷嚏,我妈就着急地翻着药箱:
「宝贝,是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搭着哥哥的小电驴回来有些感冒了吧。」
我妈的语气全是责备:
「这么冷的天你这么能让弟弟吹冷风呢,他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可是,我也是骑着电驴上了两年多的班,你从来也没问过我冷不冷。
「记得把补课费转给你弟。」
2
从医院检查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我妈听到口的声音后就在厨房里唠叨:
「你小点声,你弟还没醒呢。」
望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忍不住的猛吸一口气。
弟弟就被妈妈叫醒起来吃早餐,看着弟弟碗里的两个黄黄的荷包蛋,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我弟朝我翻了一个白眼:
「大清早就看到这张死人脸,真晦气。」
他又瞥了一眼面条撇了撇嘴放在嘴里尝了一口:
「呸,你就给我做这?狗都不吃的东西你拿给我吃?」
眼看他就要倒掉,我妈眼疾手快的拦住他的手:
「倒了怪可惜的。」
妈妈接过他手里的碗,却遭到了弟弟的反感:
「你瞎操什么心,我的东西就是倒了,也不会给他吃。」
我苦笑着,然后夹起一大筷清水面往嘴里放,居然是冷的,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妈,我的面怎么是冷的?」
弟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你不是喜欢吃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剩饭剩菜吗?你那碗面条是昨晚上妈妈做给旺财吃剩下的。」
我疑惑地看向妈妈,但她不说话像是默认了一切。
这么多年为了节约家里的开支,我只能吃他们放在冰箱里的剩菜剩饭,妈妈总在我面前念叨倒了也可惜。
想到那面条是煮给狗狗吃没吃完的,我打了一个恶心就跑到厕所呕吐起来。
不久就听到客厅传来两人大笑的声音:
「妈,这种视频肯定赚钱,就让他吃个剩菜,居然得到几万块的运营费,要是多拍几场,我不是马上要发财了!」
「哈哈哈,还是我的乖仔聪明,脑子转得快,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赚钱的路子,不像他,出去实习就跟个铁公鸡似的,孩子,放心干,妈什么都支持你。」
我最爱的妈妈,我只是胃癌不是耳聋,你们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是担心我听不见吗。
擦掉嘴里的呕吐物,我冲出去就把吴清的手机往地上砸,妈妈瞧我疯魔的样子,拿起烟灰缸就往我头上敲。
我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向她,抓着她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哭诉着:
「你知不知道,我得胃癌了,在你整日整夜叫我吃冰箱里的剩饭剩菜把我养成了胃癌了。」
听到这话她下意识的收回了手,得知我生病的一瞬间并未出现我意料中的心疼,反倒是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活该。」
3
直到检查出是胃癌的那一刻,我都不相信妈妈会这样对我。
苏菁打电话说根浴中心被查封了,有几个小伙子检查出性病,家里人就去水浴中心闹。
她的声音全是惋惜:
「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同意我晚上上班的,这下被查了,彻底没有戏了。」
我在安慰苏菁情绪的同时,医生也提醒我做化疗还有存活的机率,我的内心还在纠结着。
手机也在这时传来了妈妈发的信息:
「今天你弟生日,想要当下最新款的手机,记得带回来哦。」
看到妈妈的信息,我自嘲的笑了笑。
一想到今天还是靠刷信用卡看的病和身上背着几十万的债务。
我拒绝了医生的建议,只能先开药对付着。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密码锁改了,我顶着胃疼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下午,直到遇见送蛋糕的,我才能跟着进门。
还没等我换好鞋,我妈看着我两手空空的回来,就着急忙慌的把我拉到一旁质问我:
「叫你买的手机呢?」
我着急地把弟弟拉到房间里,拿出手机给他看今天公众号发出的新闻。
#水浴中心老板成了老赖。
#多家水浴实则是男性根浴服务。
谁知吴清确实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给我看干嘛!」
我建议他去医院检查,妈妈推开房门拍开我的手:
「你弟的手机放哪儿了?我怎么没看到。」
「妈,新款手机得好几千,那可是我两个月的工资,每个月还要供弟弟的伙食费,简直就是入不敷出啊。」
「弟弟生日一年就一次,你不买手机就算了,居然还诅咒弟弟得性病,你安的什么心。」
我不是担心弟弟的身体状况嘛,既然你们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爱去不去了。
弟弟听到没有得到想要的礼物就开始发了疯的骂我:
「没钱给我买手机是想拿那些钱放棺材呀,艹。」
我妈也在一旁尖酸刻薄的讽刺着:
「等下你哥就会告诉我们他这个病可是会死的咧。你不想给弟弟买礼物明说就是了,怎么搞得好像我逼你一样。」
我认命的松开了手,弟弟,又是弟弟,每年只记得他的生日。
那我每年生日在外面吃着泡面把钱寄回家的时候,你可心疼过半分,还是,妈妈心里根本记不得我的生日。
妈妈见我怔怔地呆在原地,我妈推了推我:
「行了,别怵在那儿了,今天你弟生日别摆着一张死人脸,好像谁欠你钱似的。」
转头我妈就满脸爱意的把蛋糕上的芒果全部挑下来递到吴清面前:
「这是妈妈特地给你定最喜欢的口味哦。」
弟弟嫌弃地把蛋糕扔在地上:
「老子现在没胃口了。」
然后狠狠地往妈妈身上啐了一口,嘴里还不断的骂着脏话,即使这样妈妈还是低声下气地一直道歉:
「都怪我,没给你买到手机,你放心,我肯定叫吴辛给你买,那这蛋糕给你吃吧,你看你弟多心疼你。」
每一次,我只能捡弟弟剩下的东西,妈妈还会让我觉得我是捡了一个多大的便宜。
我妈甚至还认为我在那装客气,生生的把蛋糕往我手里塞:
「我吃芒果会过敏的你知道吗?」
我妈头也不抬的在网上给弟弟挑手机,跟弟弟商量着选哪一款好让我付钱,嘴里也应付着我:
「哎呀,行了,别装了,不行买手机你可以直说,还借口说什么过敏。」
我丢掉妈妈放在手里的蛋糕,满眼空洞的看着她:
「今天是我生日你不记得就算了,就连我芒果过敏你也不知道。」
一怒之下我把蛋糕拿起来狠狠的往地上摔,妈妈瞧见我这副样子翻了一个白眼:
「就知道窝里横有什么用,有本事多拿钱回来呀。」
「钱钱钱,只知道钱,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儿子。」
我妈见我对着她大吼大叫的就开始砸东西,声音比我高了八百个声贝:
「我就后悔当初生你下来没听你阿奶的话把你淹死。」
妈妈的话无疑是把刀插在我心头上:
「那你跟你好儿子过算了。」
4
我把这件事情跟女朋友苏菁说了,她有些心疼的告诉我:
「吴清当时是打电话给你妈要的钱,你妈二话不说就把钱转给他了。」
我只能苦笑
弟弟没能拿到钱,在学校饿了个把星期,回家就开始跟我妈闹脾气不去上课,窝在家里打游戏。
我妈自然而然的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你别忘了你出去打工就是为了给弟弟上学的。」
一股冷风吹进来,冷得我直打哆嗦,以前弟弟不在家,我能偷偷去他房里睡。
可现在他不去上学了,一时间我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南方的冬天床上没有炕,我只有一张六斤重的棉被。
无奈之下我只能搂着被子跑去弟弟的房间。
谁知道他见到我就像见了瘟神一样,拿着我的被子就往门外扔。
我妈听到声响后冲了进来,横眉瞪目地望着我:
「滚回你自己的狗窝去,别吵你弟休息。」
她好像忘了,我还要上班,一天要打两份工。
「妈,我实在是太冷了,等身体暖和一些我会走的。」
我妈听到后没好气的埋怨我:
「冷就下去跑一跑,就是你平时太懒了所以身体差才会觉得冷。」
真的是因为我身体差吗?弟弟在房间打着暖气开着电热毯,而我只能盖着一床发硬的棉被。
旺财这时也躲到了弟弟的房里取暖,却被弟弟一整个从房里丢出来,躺在地上痛哭的嚎叫,弟弟嘴里还恶狠狠地骂着:
「狗东西,别进来脏了我的床。」
听到弟弟指桑骂槐的话,我冲进去把他的电脑给砸了,又把家里的总电源拔掉:
「不让我好过,一个都别想好过。」
我妈披着外套指着我就骂:
「你想看我死早点是吧,你弟身体差你不是不清楚,他马上就要毕业了,你迁就一会儿身上是会少肉还是怎么地?」
见我无动于衷又躺在地上痛哭,然后把家里的照片发到亲人群里:
「活不下去了,家人们,你们来评评理,大冬天的开空调他也会发神经的。」
我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看着她的操作,我妈的手段还不止这点。
随后又把大门口打开,冲着外面大喊大叫的,没多久就把物业的人给吵来了。
拉着人物业的手就开始卖惨:
「你们都是年轻人,给评评理,我一个老人家怕冷,他为了省钱居然把电断了,你们说这是什么事儿?」
没办法,我只能妥协,送走物业的人后我妈还想在我耳边唠叨,我直接把门给关了起来。
5
我妈知道我得胃癌后就更讨厌我了。
下班回到家看到被丢弃在门外的行李,跟验证失败的密码锁,我被妈妈抛弃了。
就在我走出小区门口时,天下起了大雨,我抬头望了一眼家的方向,妈妈正站在玻璃窗看我。
这时妈妈打来电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舍不得我。
「吴辛,你还欠我几万块钱什么时候还给我?」
「我……什么时候还欠你钱?」
见我想不起来就开口提醒我:
「你去实习那会儿就说过,你的生日就是我的难日,每一年生日你都会给我转钱,怎么,你忘了?」
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我早已经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了。
「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站在楼下我能清楚的看见我妈在家里指着我咆哮,心存侥幸的是,旺财没被赶出来。
赶出家后只能找离家最近的一处旅馆。
躺在床上回想着阿爷生前交代我的事情,竟不自觉的觉得讽刺。
第二天早早的我就听到旅馆的老板跟人聊八卦:
「哎,听说那一家子现在去医院了,差点就没命了。」
我挺着好奇心上前询问:「老板,怎么回事啊?」
「你不知道,我们附近有一家人,把自家狗子给杀来吃,最后还吃进来医院。」
老板的话,让我有些忐忑不安,我回到家的时候门是锁着的,好不容易打通妈妈的电话却听到她虚弱的咒骂声:
「吴辛,你养的狗是来报复我的吧,差点它就要了我的命。」
「你把狗怎么了?」
「吴清说想尝尝家养狗肉的味道,我就给杀了,一点都不听话,冲着我使劲的叫,吴清把他装进麻袋的时候还在叫,烦死了。」
我对着电话那头咆哮:「那狗是阿爷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你知不知道?」
「老狗了,我不杀它也会死,说来也怪,我把它溺在水里时还在挣扎,可我一说吴辛回来了,他马上没了动静。」
听到她的话,我攥紧了拳头,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喜欢吗。
一段痛苦的回忆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