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9C资本力 周永信

柔宇科技，曾在2018年，推出“全球首款折叠屏手机”。

然而，它却倒在了2024年。

一家硬核科技公司，前后融资近百亿，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2012年5月，刘自鸿邀请清华和斯坦福的校友余晓军、魏鹏，在深圳创办柔宇科技，取“柔性宇宙” 之意。

6月，就连续获得了A轮、B轮融资，投资人包括IDG、松禾资本、深创投。

2014年 8 月，柔宇科技通过视频，发布了自己的新产品。

视频中，随着人手轻轻扇过，一款屏幕随之摆动，轻薄而柔软。

这就是柔宇科技的柔性屏。

该款产品，基于柔宇科技自主研发的超低温非硅制程集成技术（ULT－NSSP）。

与三星主导、京东方等公司跟随的 LTPS 技术相比，这一技术，不用硅，对温度要求低、制造环节少、生产难度低。

当年，央视的新闻联播，对这一新产品进行了报道，柔宇科技一夜成名。

2015年8月，它又获得C轮融资，金额11亿人民币。

原本，柔宇科技想走轻资产模式，不自建工厂。即：验证好核心技术和产业化路线后，将解决方案打包给有资源和生产经验的传统面板厂商。

然而，面板厂商却希望，柔宇科技能先提供技术和产品路线图，在产线上跑通后再签合同。

由于担心泄露技术机密，柔宇科技没有同意。最终，决定自建产线。

2015 年11月，柔宇科技立项，在深圳龙岗区坪地建设 “全球首条类 6 代全柔性显示屏生产线”。

按照规划，一期产线可年产 280 万片 7.8 英寸屏幕；二期投产后，年产能将增至约 880 万片。

2016 年 7 月，项目一期开工建设。

11月，柔宇科技获得C+轮融资，金额5亿人民币。

2017年9月，获得D轮融资，金额8亿美元。子公司与5家银行签订银团贷款合同，获得36.4亿元授信额度。

2018年3月，获得AMTD战略投资。

5 月，刘自鸿在人民大会堂 “纪念改革开放 40 周年、中国科协成立 60 周年座谈会” 上，作为科创企业代表发言。

6月，深圳龙岗项目一期建成投产，工程花费60亿元。

8月，获得盈科资本E+轮融资，估值50亿美元。

9 月，又获得了一笔 5.7 亿美元债权融资。

柔宇科技的柔性屏，在当时是新事物，缺少成熟的应用场景。

为了拓展下游客户，柔宇科技专门成立了一支团队，开发基于柔性屏的产品创新与解决方案。

开发完成，再提供给各个行业的客户，劝客户大规模量产，以便推销自家的柔性屏。

柔性屏的下游客户，包括消费电子、汽车、商业显示（比如大屏广告、舞台会议屏幕）方案商等。

其中，最有商业价值的，是能大规模采购标准化产品的手机厂商。

但是，柔宇科技基于非硅技术路线生产的柔性屏，有一个短板，即电子迁移率（半导体内部电子的移动速度）较低。

而为了保证电流通过的效率，晶体管就要做得更粗。

这导致两个问题：一是屏幕的黑边较宽；二是 PPI（每英寸对角线上所拥有的像素）较低，这会使屏幕颗粒感强。

基于以上原因，手机厂商不愿采购柔宇科技的柔性屏。

为了推动柔性屏的普及，柔宇科技开始自己做手机。

2018年10月，它推出“全球首款折叠屏手机”柔派，售价8999元起步，512G存储版本高达12999元。

2019 年 1 月，小米总裁林斌在微博宣布，小米做出 “全球第一台折叠屏手机”。

柔宇科技时任副总裁樊俊，随即在朋友圈发长文指出，第一台折叠屏来自柔宇，并指责小米撒谎、价值观有问题。

刘自鸿也喊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2019年春晚上，柔宇科技展示了由960块屏幕组合而成的30件舞蹈服装。

除了手机，柔宇科技的屏幕还相继出现在了LV的手袋上、深圳机场的装饰树上、泸州老窖的酒瓶上。

尽管声势很好，也拿了很多融资，但是，柔宇科技的经营性现金流，一直不好。

随着项目建设和公司运营的推进，资金消耗的很快。

另外，投资人也有退出需求，所以，柔宇科技于2020年，便开始推动上市事宜。

2020 年初，它曾尝试在美国上市，但后来主动取消了计划。

5 月，又获得一笔F轮融资，金额3亿美元 ，估值超过60亿美元。

12 月，柔宇科技向科创板递交招股书。

2021年1月28日，其IPO进入问询阶段。

然而，2月，它却又主动撤回了上市申请。

上市受阻，自己造血能力又不足，柔宇科技资金越来越紧张。

4 月，账上只剩不到 1 亿人民币。而在此之前，已拖欠部分供应商的结款半年到一年。

5 月，联想集团前副总裁赵泓加入，任 COO，负责战略、核心业务整合和运营管理。

赵泓试图推动柔宇科技砍掉 to C 业务（即手机），转型为纯粹的屏幕供应商。

管理层曾小范围讨论了转型 to B，柔宇科技也拓展了一些 to B 客户。

但公司并未对内宣布战略变化，也未很快作出相应的组织、人员调整。

10 月，因柔宇科技拖欠已被判决需支付给上海宝冶集团的 9500 万元工程款，刘自鸿被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限制高消费，一度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

12月9日，刘自鸿在个人社交媒体上，引述《马斯克追忆破产边缘：每天醒来，在梦中哭了一夜》一文。

同时，他表示：其实，谁都有过不容易。在人生至暗时刻，也不要指望雪中送炭，唯一能做的是，坚持到底，永不言弃。

2022 年 3 月底，柔宇科技成立集团执行管理委员会和六大子公司，当时终端部门——柔宇移动终端技术有限公司，依然位列六个子公司之一。

所有子公司都和此前柔宇各部门对应，只是换了名字，没有实质变化。

4月13日，柔宇科技独立董事刘姝威发文《拯救柔宇》，呼吁帮助柔宇科技解决资金短缺。

5 月，欠薪一年多的柔宇科技正式启动裁员，涉及市场、销售、解决方案与产品开发平台和智能移动终端事业部。

2023年7月，柔宇科技被曝31亿股权被冻结。

12月，数十名员工现场罢工讨薪，累计金额4000万。

2024年3月，柔宇科技被执行金额超过30亿。

5月15日，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柔宇科技破产清算一案。

#教训与启示

又一家独角兽倒下，有很多教训值得吸取。

是什么原因，让一家拥有硬核科技、前后融资近百亿的公司，走到这一步的呢？

原因很多。

如果以股东的视角来看，最核心的原因，是行业进退没做好。

具体表现有三：

第一，作为创业公司，涉足领域太多，多线做战无重点；

第二，技术路线独特，却没能聚焦到可发挥其优势的应用场景；

第三，进入了客户的领域，把客户变成了对手。

柔性屏，是个强周期、重资产的行业。

手机，更是巨头云集的烈性竞争行业。

而柔宇科技，是个创业公司。

尽管融资近百亿，但和京东方、三星、华为等相比，仍是小角色，资金实力、行业资源、产业经验，都没法比。

这种情况下，柔性屏和手机任何一个行业，对柔宇科技都是巨大的挑战。

对它来说，自己的柔性屏基于独家技术，这使它的产品与三星和京东方的有所不同。

这种不同，有劣势的一面，但也有优势的一面。

找到优势一面的细分应用场景，先占据一块滩头阵地，慢慢壮大实力。

然后，再等机会，等下游需求成长，再拓展阵地。

这是胜率更高的做法。

事实上，在深圳龙岗产线建设之前，就应该做好这一战略选择。

本文作者：周永信，9C资本力创始人、股权律师，著有《左手企业经营 右手资本运作》一书。

【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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