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生周天邑,原创小说《大唐十六剑》通俗版,第三回

秦隋志汉唐宣 2024-06-08 14:58:06

第三回 显奇功白鹄生疑 尊兄言从文收徒

上文书说到泾潮奉师命投米仓山彩雾峰,途中遇见一名老僧,被他制住,非要传授心法拳棍。泾潮看他打罗汉拳,吃惊不小,这一套拳使的是招式沉稳,刚而不僵,勇却不蛮,意境空远。玉安通晓很多门派的拳法,也把罗汉拳作为入手拳教给泾潮,今天看老僧练罗汉拳,只在玉安之上,不在玉安之下,泾潮忍不住问道:“你是少林僧人吗?”老和尚不回答,示意泾潮按演示的练习,如此反反复复,一晃儿过了三个多月。

泾潮寻思,既然无法脱身,不如暂且敷衍练习,过后忘掉也就罢了,于是每天练习拳棍,走走停停。泾潮根基打得牢固,又跟玉安练过少林武艺,因此老僧所教的拳棍很快就练得精熟,但是泾潮没学过像混元功这样的深奥心法,清风剑客本来想让泾潮在听潮侠那里从头学起,以便领悟的深一些,没想到却在老僧这里先窥到了门径,泾潮装模作样,并不十分用心。几天之后,泾潮打拳时觉得有刚硬的意境,大吃一惊,这才知道潜移默化间,已经少林武艺附体,不是那么容易忘得掉。泾潮不敢勤练,惟恐陷在里面,老僧并不催逼,依从泾潮的本意。慢慢的进入深冬,已经接近腊月,泾潮早早换上了棉衣,见这瘦和尚衣服很单薄,拿出钱来给他做了棉僧衣,棉帽和毡鞋,老僧也不推辞,穿在身上,这两人一个性情笃厚,一个道法超然,相处和谐平静。

转眼残冬将要过去,乍暖还寒,泾潮自从遇到老僧,已经快半年,两人走走停停,才走到弘农。一天老僧忽然对泾潮说道:“有缘遇见小施主,一起走了几个月,你以前所学的武艺重在修炼内功,如果遇到内功高强的人,难免被人家克制,最近我教你的摩相功,将来必有用处,将来要是有缘,咱们还能再碰到。”说完,提着木棍走了,转过一片树林,踪影不见。泾潮苦苦盼着脱身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此时却感到很惆怅,这老和尚平淡洒脱,安于清苦生活,似乎是道德高深的人,又教授自己武艺,现在突然离去,心里倒好像少了些什么。正在观望老和尚走的方向,突然想起投米仓山拜师的事,细算已经耽误了时日,急忙纵辔加鞭,兼程而行,进入关内道过了潼关,便来到这八百里秦川!

大唐都城长安,位于关中平原腹地,四周高原群山围绕,有潼关、散关、武关、萧关护卫;沃野千里,河流纵横;秦汉故地,十三朝古都;千余年的历史变迁,诉说着多少古今兴衰。泾潮进了长安,只觉得长安的繁华广大,别的地方连十分之一都赶不上,虽然很想细细游览一番,却因为着急赶路,只看了雁塔寺,就穿城而出。泾潮过郿城,入秦岭,沿着褒斜古道迤逦前行,十天后才到达汉中,晚上找个人家住了一宵,天明起程,进入米仓道走了几天,就到了米仓山地面。泾潮不知道彩雾峰怎么走,于是详细打听,经本地山民指引,绕来绕去,终于远远望见彩雾峰,山脚下有村庄数座,依山傍溪,悠然世外。有诗赞曰:

野水石间淌,青山披雾连。

炊烟几处起,村妇唤童归。

泾潮向村里人打听彩雾峰上是否有人隐居,村民都说不知道,连着找了两天,无处可寻。泾潮心中焦急,又赶上三月中旬,天气炎热,更是觉得烦恼,一个人坐在山石之上生闷气。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蒯先生虽然清修,却并没有归隐,不但执掌本门事务,还是一些较近门派为首的人,自然须要时常和外人交往,于是留神细细察看上山路线。第三天午后,泾潮转到彩雾峰后山深处,歇了一阵后再走,忽然远远望见几名少年,挑挑担担儿,左盘右绕,取路上山。泾潮急忙纵马追赶,眼看着要追上了,山路却渐渐狭窄,坡陡难行,只得下马牵着走。那几个少年脚下很快,泾潮牵着马追不上,急得泾潮大叫:“几位师兄歇一歇。”那几个人停下来,转回头观望,看见一个稚气少年牵马赶来,有的人不等泾潮,继续赶路,还是一名年纪稍长的唤住同伴,等着泾潮走近,问道:“小郎君是什么人?是不是迷路了?”泾潮答道:“我姓李,名泾潮,来这里找一位蒯先生,敢问几位尊兄认不认识蒯先生,知不知道住在哪里?”话没说完,一个少年答道:“不知道,小郎君到别处去找吧!”泾潮听了颇为泄气,呆在当场,那年长少年见泾潮失望黯然,问道:“小郎找蒯先生有什么事?”泾潮见他剑眉星目,方面直鼻,身前身后,威风正气,不自觉就有亲近之感,答道:“我师父是蒯先生故交,今修书一封,让我投先生学艺。”年长少年道:“尊师贵姓?”泾潮答道:“本师姓眭。”长少年道:“书信在哪里,能否看一下?”泾潮没有见到蒯先生本人和府第,有些犹豫,那推说不知道的少年说道:“师兄呵,既然别人不相信我们,何必再问,走罢。”长少年道:“不是我一定要讨书信看,只是仅凭几句话,怎么能信他。”泾潮觉得有道理,取出书信,道:“书信在此,只是没有见到先生,不能拆开来看。”长少年点头,接过书信,只看封面,上面写着:“清风剑玉安拜听潮侠蒯师兄开拆。”长少年沉吟一阵,方才说道:“小郎可随我上山,至于能否见面,我却不知道。”泾潮大喜,拜谢长少年,那个回答说不知道的少年显得不太高兴。

当下泾潮跟着几人上山,辗转曲折,红日偏西,方到山门,但见一处院落,青砖灰瓦,隐藏在山顶松槭丛中,门前碎石铺路,院子旁边都是空地。长少年到了门口,让泾潮等候,敲开门后拿着书信领众人进去,泾潮左等也没人出来,右等也没有人回应,心里忐忑,惴惴难安。正在那里迟疑,只听院门“呀”的一声,泾潮忙走近等待,心道,也不知道老先生见还是不见!抬头一看,那长少年走了出来,对泾潮说道:“师父有命,小郎君进来相见。”泾潮精神一振,跟随长少年进入院内,经过第一重空院,来到第二重院落,宽阔清幽。见左右站着两排弟子,有男有女,其中有几个人刚才已经见过,中间摆着五只高凳,正中央端坐一人,面似银盘,目若朗星,三缕短髯,头上也能看见一些霜华了,穿着一件青色布衣,虽然坐着,也能看出很高大,不怒自威。右手边第一位,也是一位高瘦长者,胡须头发都是白多黑少,一双豹眼似睁似闭,穿着灰布长袍。第二位身宽体胖,圆头大耳,面带笑容,背后一柄宽剑,穿一领深蓝色绸缎衣服,气度雍容华贵。左边第一位是一名中年仙子,素白色男子衣装,身材高挑,黑靴黑带黑护腕,黑领上露出白皙颈项,柳眉微竖,眼似寒星,嘴角轻抿,面色冷傲,头上挽着随云髻,一根银钗,银钗头弯曲挺拔,就像天鹅优雅的长脖子,扁喙向下钩,栩栩如生。第二位是一名中年郎君,比那几个长者年轻几岁,中等身长,穿着墨绿色葛衣,杏黄色腰带,一张圆脸,宽眉细目,恬淡质朴。

泾潮初来乍到,不敢多看,叉手躬身施礼,中间那人说道:“小郎起来吧,你师父好吗?”泾潮答道:“本师很好,推荐我来先生这里学艺。”问话的人就是蒯从文,绰号听潮侠,是十六剑中自己这一辈第一人!当下考察了一番,命令泾潮把所学武艺练了一遍,泾潮一开始胆怯,不敢在高人面前练,又一想:“师父教了我几年,应当把我学到的武艺都展示出来。”好胜之心一起,就不再惧怕,先练了罗汉拳,八卦掌,再练金风刀,尽展这七年所学,从文仔细观看,见泾潮拳掌娴熟,刀势虎虎生威,很高兴。等泾潮练后休息一阵,从文令大弟子萧荣和泾潮试掌,以便观察泾潮是不是僵学硬练,如果过了这一关,拜师入门之事就成了。萧荣就是呈递书信的那个长少年,尊敬师长,品格仁厚,言行详审有度,从文门里的平常事务,多数交给他去办,乃是门中少一辈的领袖。当下萧荣领命试招,一开始并不多用内力,只较量招数,泾潮用八卦掌相对,三十招后渐渐感到被萧荣制约,这才想起玉安的话,蒯先生一门以剑法和掌法见长,八卦掌虽然也是极厉害的掌法,却比不上人家。心念一动,改用乾坤阴阳手,拳掌抓肘膝足,变化多端,萧荣略微感到吃惊,掌势加紧,催动内力,渐渐把泾潮逼到一个角落。忽然萧荣双掌左右齐到,泾潮如果出掌对抗,必被萧荣掌上的内力粘住,想要后退则已经来不及,从文和众师兄弟都笑,等泾潮被萧荣制住,就要收他为徒。哪知道泾潮和老僧同行半年,内功刚柔相济,摩相功在逆境之下自然而生,突然拍出一掌,那掌势十分刚猛,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泾潮借力向后飘出,空中一个转身,已经脱离萧荣的掌势范围!

这一掌众人都吃了一惊,弟子们都以为萧荣来不及收力,伤了泾潮,忙伸长脖子看,从文等长者则看得清清楚楚。萧荣站在当场,再比也不是,不比也不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从文道:“萧荣暂且退下,泾潮,这一掌可是玉安教给你的?”泾潮吃了一惊,很懊悔使这一掌,不知从何说起。那白衣女娘见泾潮犹豫,目光骤冷,面转阴沉,泾潮见众人起了疑心,忙把遇见老僧一事详细讲述一遍。从文听了,将书信又看一遍,推算出书信落款的日期与泾潮所说的符合,把书信递给师兄弟传看,沉吟许久。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凉风渐起,泾潮心中则寒意更浓,也不敢问,整个院子里寂静无声,又过了好一阵,绿衣郎君问道:“师兄,你意下如何?”书中暗表,这绿衣郎君是从文师弟,姓姜双名令杰。从文师兄弟共有五人,大师兄田昱崎,绰号苍篱侠,曾长期跟随上代掌门,是师兄弟中天分最高的,练功也最勤,可惜夜间练习过多,血不归心,掌门去世后,接任门长之职,白天劳碌,晚间又苦练不停,最终伤了心脉,武艺虽高,却极易疲乏,只得每天以清修为主,掌门之位由从文暂代。从文是二师兄,审慎仁厚,对事物看得极为明白,治理张弛有度,精研本门武学,并代理门长。三师兄梁璝,本是富贵中人,因痴迷于武学而进入本门,是师兄弟中最慵懒的一个,待人接物和气仗义,因此故交遍布各处,名气很大,因为心宽体胖,师父赐给他绰号观海客,和听潮侠是成对的绰号。四师兄白意萍,本名在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只知道绰号白鹄剑,以冷傲闻名,很有才干,事务不分大小,都能明白决断,因此从文不在时,门中事务都由她来决定。小师弟就是姜令杰,虽然他只是中等身量,招式却极为凌厉,难以抵挡,人送绰号乌云飞豹,据说在黔南有一种猛兽,身披乌云般毛皮,体态虽小,却能飞跃扑杀野猪和梅花鹿,由此得名,天分仅次于大师兄,从文常说令杰的武艺不在他之下。

书接前文,令杰见泾潮呆木,乾坤阴阳手使得凌厉,有些喜爱,就问从文的意思,话没说完,意萍插话道:“本门收徒,从来都是品格为先,这孩子虽然有清风剑客的书信,但几个月行踪不明,又不先说出来,等到我们看破,才说出详情,真假难辨,我本想严加讯问,又恐怕引起误会,可以写一封回信,赶下山去罢。”令杰道:“泾潮所说的行程轨迹和日期与书信上的符合,看他也不像奸诈之徒。”白鹄瞪了师弟一眼,令杰不敢多说,梁璝则不置可否,只说如果直接赶走,恐怕玉安面上不好看。泾潮听了几人刚才的谈话,心中十分惶恐,想要替自己分辩,又不敢插话,心想:“看来此门难入啊,不如回崂山,接着学师父的武艺,比在这里强得多,可以趁方便时说了,明天早早动身。”正在胡思乱想,从文转头问昱崎道:“师兄看这事该怎么办?”昱崎眼睛本来微微闭上,突然睁开,目中光芒迸出,直射人心!泾潮大惊,已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不自觉低下了头,心想大师伯这份神威,别人都比不了!昱崎开口说道:“清风剑客的徒弟,必然是敦厚良善之辈,他遭遇别人制约,也不是他的过错,不能轻易就放弃了,可以暂时收下,如果他心术不正,立即除掉,以免贻害世间。”泾潮暗暗叫苦,心说这大师伯更狠,从文召唤泾潮到近前,告诫道:“按理说凭着玉安的托付,见到书信就应该收你,然而你一开始不说出路上的事,令人起疑,看玉安的面上,权且收你入门。大丈夫处世,应该胸有志向,心怀仁义,立信守诺,不做那些不义之事。既然进了周天门,就应当遵从门规,如果触犯,必受责罚,你牢记在心,如果没有别的话说,这就拜师罢。”泾潮恭恭敬敬站着,仔细听了教训,行了跪拜大礼,从此进入周天门中。

从文又命泾潮拜师叔师伯,昱崎、梁璝都是拈髯微笑,没有多说什么,拜到意萍这里,白鹄女剑柳眉倒竖,杏眼含冰,厉声说道:“你现在已经进入周天门,须要谨遵师命,学习德行和道理,如果发现你有邪恶奸诈之举,我一定取你性命!”吓得泾潮心里怦怦直跳,冷汗透背,从此深深的惧怕意萍。令杰则笑面相迎,问了一阵话,教泾潮不必拘束,又让他和众师兄相见。昱崎以前收过两名弟子,但他们平时只是侍奉师父,武艺学的不多,故不在排行之列,只以师兄称呼他们。大弟子萧荣,是从文教的徒弟,年纪已经十九岁,武艺在各门派徒弟一辈中首屈一指,因此只有他在江湖上成名,因他外形、模样和性子很像师父,得了一个绰号叫听风侠。二弟子齐飞扬,师从观海客梁璝,为人嫉恶如仇,性如烈火,年方十七岁。三弟子、四弟子都是意萍所教,三徒罗玉薇十五岁,少年老成,帮助大师兄管理门中平常事务,也是各方面都学白鹄;四徒徐静薇,年方十四岁,天真平缓。五徒弟于子渝,就是那个推说不知道从文在哪里居住的少年,也是十四岁,是令杰的徒弟,另有入门较晚的记名弟子十人,泾潮一一见过。

这时天已经黑了,萧荣领着泾潮到偏院,拴了马匹,安排一间屋子给泾潮住,院中房屋很多,因此一人一间,泾潮很满意。刚放下行李,有人取来馒头、青菜,泾潮吃完,自己去水槽刷了碗筷,回房细想今天的事,一路辛苦,又受到惊吓,于是早早躺下歇息。翌日清晨,起来洗脸,却看见众师兄都已经在院里了,洒扫地面,挑水担柴,出出进进。山上有专门的庖厨做饭,早饭后,大家都来找泾潮说话,问长问短,直到大师兄催督练功,方才散去。泾潮没有师父的命令,不敢跟着练习,独自回到屋中练根基心法,晚饭后众师兄又来,说说笑笑,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第四天晏时,从文派人召唤泾潮到面前,道:“你可将练得谙熟的武艺,还有老僧所教的细细演示给我看。”泾潮依命,完整的练了乾坤阴阳手、罗汉拳棍,演示完毕垂手侍立,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从文叹道:“玉安刀法拳术,远胜于我,又刻意巩固你的根基,我没有别的技艺,只教你些内功剑术吧。”于是详细解释大周天心法,讲明其中的道理,一连几天,见泾潮很快领悟其中的奥妙,十分欣喜。泾潮好容易得以学习上乘心法,十分珍惜,边练边悟,运功时意念精神很专注,即便有师兄等在旁边说话也不受影响,夜间在自己房中常常练功到坐着睡着。足足练了四个月,天气炎热,泾潮觉得功力日渐增强,说来也怪,泾潮练习心法时平心静气,反而不觉得如何酷热。从文暗地里观察,见幼徒已经深得要领,开始教泾潮剑术、掌法,这周天剑和周天掌乃是从文绝艺,各八八六十四路,从文并无保留,倾囊而授,泾潮也感受到老师的诚意,对从文又畏惧又尊敬。泾潮以前和玉安所学的武艺,侧重在剽迅,寻找空隙抢攻,从文所教的武艺则是大气沉稳,讲究料敌机先,从文常说,临敌时不能拘泥于套路,须要随机应变,玉安教授的是绝高武艺,不可以荒废生疏。一天泾潮独自在林中练拳掌,打了几路罗汉拳,不知不觉按老僧所传授的意境使出,练完后意犹未尽,终究是少年爱玩的天性,拾起一段枯枝,按少林棍法使了起来,正舞得痛快,背后一个女声喊道:“好呵!原来躲在这里偷练!”泾潮听见,方脸一下子变得苍白,额头后脊冷汗如浆,心道:“哎呀!我命休矣!”

正是:纵有严规常训诫,谁无顽劣少年时。毕竟泾潮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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