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爷爷点名要我这个孙女随他去祭祖。

婶婶暗讽沈家什么时候改的规矩，女孩也能去祖坟了。

爷爷驳斥，规矩都是人定的。

规矩这种东西从来都很势利。

从小受尽轻视，欺负的赔钱货成了光耀门楣的女儿。

爷爷钦点我是她最宝贵的孙女

爸爸更是说给他十个儿子都不换。

只因我爆火网络，日带货十亿。

1

三天前，婶婶满脸堆着笑提着礼品敲开我家刚搬来不久的市里新房。

「来认认门」

从我有记忆以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婶婶，提着礼品上门还是第一次。

简单寒暄奉承之后，话题丝滑地就被婶婶转到她儿子身上。

「雷雷谈了个对象，准备结婚了」

我妈连忙欣喜的说：「好事，好事」

婶婶却露出一脸为难的神情，「女方要房子，才肯结婚」

此刻，婶婶的来意我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担心我妈一心软，就胡乱答应一些离谱的要求，我随即搭话。

「现在结婚是都得要房子」

婶婶也跟着附和，「是呀，是呀」

「付个首付，对叔叔婶婶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让雷雷慢慢还房贷不就行了」

婶婶听完我的话，一下子就急了起来，连忙否绝了我的建议，「一下子让雷雷背三十年的房贷，压力多大呀，不行，不行」

接着，婶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握着我的手讨好地说道：「英杰，你现在事业做这么大，你帮帮你弟弟」

「怎么帮？」

「我们和你弟弟看了一套房子要一百九十万，我和你叔叔手里有个三十万的积蓄」

婶婶试探地问：「剩下的，你能不能借给我们？」

很明显，婶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么厚颜无耻，怕我拒绝，拍着胸脯保证。

「英杰，你放心，这个钱我们肯定会还」

我不禁暗自在心里冷笑一声，还？

婶婶是家庭主妇，没什么收入来源。

叔叔早些年干工地，除去生活开销攒了些积蓄，现在年纪大了，干不了工地，在小区当保安，拿着不到三千的工资。

叔叔干工地时累的一身伤病，每月吃药都要花去他工资的大半，剩下的仅够他和婶婶两人的日常开销。

堂弟在一家工厂做技术员，工资稍微高点，不到六千。

花钱大手大脚的堂弟是个月光族，结婚后，养孩子，养家，更别指望能攒下什么钱。

我真不知道婶婶拍着胸脯保证的底气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欠银行的钱赖不掉，还可能因为还不上贷款，钱房两空，欠我的钱就可还可不还？

见我还是不说话，婶婶便开始了道德绑架。

「英杰，婶婶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借钱的，别说一两百万，就是一两千万还不是你直播一晚上就挣回来了」

「雷雷是咱们老沈家的独苗，还得靠着他延续香火呢，总不能看着他打光棍，让老沈家失了传吧」

「再说，总归是一家人，你现在帮帮你弟弟，你以后嫁人，你娘家有雷雷在这撑着，也不敢随便欺负你不是」

婶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却不为所动，「婶婶，你家现在不是有一套房子吗，既然压力那么大，就先别买房子了，这样也能轻松不少」

婶婶脸上透着难掩的不悦，「那套房子白送都没人要，怎么能当婚房呢」

2

可就是婶婶口中这套白送都没人要的房子，也是她当初费尽心机从我们家抢来的。

十年前，我爸在县办企业做技术员，给厂里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帮助企业提高了生产效率，直接提升了企业利润。

县里为了奖励我爸，特地批了一套特惠商品房给我爸，比市场价便宜了十万元。

当时，家里还差五万，我爸找我叔叔去借钱，但是婶婶以家里没钱为由给回绝了。

可明明就是前一晚，在爷爷家里吃饭的时候，叔叔喝醉了举着手机里银行卡的余额炫耀有二十万。

在我叔叔家碰了一鼻子灰后，我爸爸又去问我爷爷能不能帮他凑点。

当我爸刚进到我爷爷家里，叔叔婶婶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还没等我爸爸开口，爷爷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手里有套特惠房？」

我爸点点头。

「能不能让给老二家」

我爸爸自然不愿意，「那是县里奖励我的」

爷爷斥责道：「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一家人，亲兄弟，用分这么清楚吗」

「老二家的雷雷都十二岁了，要不几年大了，说媳妇时，在县里有套房子，好办事些」

「你家是个丫头，房子到最后还不落到外姓人手里去了」

「雷雷好歹是咱沈家的种，以后给沈家续香火的事得落到他身上，你当大伯的，不帮衬一把？」

在我爷爷的威逼利诱下，本该属于我家的房子，就落到了我婶婶的手里。

不仅这样，我叔叔家里积蓄也不够那套特惠商品房的价格，同样在我爷爷的介入下，从我家借了八万给叔叔。

「婶婶，我也想帮你，但是我现在手也紧，我还要还着现在这套房子的房贷呢」

「英杰，你不是说这套房子是...」

我朝妈妈递了眼神，暗示她不要说出房子是全款买下的实情。

妈妈收到我的暗示，不再插话，与此同时我的婉拒也划破了婶婶眼神里的期待。

「我看，新闻不都说你日带货上十亿，利润都上亿了呀，怎么会没钱」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婶婶，「现在的新闻能信？都是一些营销号瞎写，哪有那么夸张」

软的不行，婶婶又耍起硬的，「英杰，你就眼看着你弟弟打光棍，断了沈家香火？」

可惜，我软硬不吃，「我肯定不忍心沈家断了香火，但是买房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婶婶讥讽道：「都说如今这人情如纸薄，我还不信，我现在可算见识到了」

3

祭祖回来，婶婶刚才见我还阴沉着的脸，这会灿烂的跟花似的。

「英杰，婶婶后来想清楚了，这钱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当时婶婶在你家甩脸子，是婶婶掉进牛角尖了，你别怪婶婶」

我也跟着客气，「婶婶，您是长辈，哪有长辈的不是」

「这钱不是自己的，花着也不安心」

「可你堂弟那点儿工资你也知道，自己花都不够，根本攒不下钱」

「那我托朋友问问给表弟找个工资高点的工作？」

「干嘛还托人呀，我看拍视频开直播就挺赚钱，对着手机说话就把钱挣了，简单不累，挣钱还多，你堂弟跟我说也想干这个，我看这个也靠谱，等他火了，别说一两百万的房子，就是买别墅不也是像勾勾手指一样简单？」

婶婶期待地看着我，「英杰，你带带你堂弟呗，把他也弄成个网红，他火了以后，肯定也亏待不了你」

两年前，我大学毕业，投了上百份简历，得到回复的寥寥无几，我紧紧抓住为数不多的面试机会，充分准备。

结果，开出的薪资击溃了我所有的热情，每天两三个小时的通勤时间更是消磨着本就不多的动力，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更是让我苦不堪言。

凌晨两点下班，地铁公交已经停运，我站在公司的楼下等了四十分钟也没打到一辆车。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这个班就上到这儿了。

第二天我就递交了辞职信，我办理完离职手续，走出公司大楼后，感受到了从毕业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但是，那份轻松并没有维持多久时间，即将到期的房租，让我倍感压力山大。

晚上我站在街天桥上看着下面如潮的人流，车流，在心里默默地和这个城市说了句再见。

4

「读大学有什么用，还不是回家啃老」

「没听说吗，现在的大学生连农民工都不如」

「就是，我家小刚小学没上完，现在刷大白一天好几百呢」

辞职回村的我，感觉快要被冷嘲热讽给吞噬，连门都不敢出。

看着短视频兴起，我再次燃气斗志，想在短视频领域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但是，丰满的理想再次被骨感的现实暴击。

长时间惨淡的视频播放量，个位数的直播在线人数对于人的耐心、信心和心理承受能力来说是巨大的考验。

随之而来的还有家里人的不理解，不支持，以及旁人的诋毁，讥笑。

婶婶给我介绍一个对象，是他娘家侄子，离异带个男孩。

无论是学历，还是生活方式以及对未来的规划都天差地别，根本就不合适，我以目前只想忙事业先不考虑感情婉拒了。

婶婶脸色当时就不对了，悻悻地走出了我家，逢人就说我眼光高，给我介绍个知根知底的对象，我还看不上，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对我拿创业的事堵她的嘴更是嗤之以鼻。

拿个手机拍俩视频，直个播就是忙事业？

谁现在还没个手机了，咱村里拍视频的不多了去了，李家小子不整天在直播，这么说，都是在忙事业了？

咱村里都像她那样，拍个视频，直个播，地也不种了，工地也不干了，厂也不进了，那还不得饿得嘴张着呀？

随着一阵哄笑，婶婶心里泛起一阵期待的得意。

我因为一条视频爆火，在网络上迅速窜红，粉丝数暴涨至千万。

曾经那些讥讽过我的人又像是换了张面孔一般对我极尽赞美奉承之词，希望能从我这探出我爆火的流量密码。

而我深知所谓的爆火和成功不过是长久以来坚持的一次偶然，他们只看到风光的表面，却难以忍受默默无闻时的落寞与打击。

我本想婉拒，但是想着直接拒绝免不得落一身的误解与埋怨，不如让他亲身体验一下这里面的辛苦，知难而退来得好。

5

只是没想到，堂弟第一天上班就给我惹出了一个大麻烦。

堂弟第一天上班正好赶上有一场我的直播，为了让他熟悉整个直播的流程，就让他在旁边观摩学习。

担心他由于不了解业务，特地叮嘱他，整个学习过程可以看，可以问，但是不能上手碰任何东西。

可就是这样千叮咛万嘱咐的情况下，堂弟还是将一款售价1999元的商品改价199，等发现时，那款商品已经售出了一万多单，造成上千万的亏损。

还没等到我兴师问罪，堂弟就被吓得一溜烟跑回了家。

等我追到他家里时，婶婶挡在了前面。

我压不住满腔的怒火，「让雷雷出来，他今天必须给个交待」

婶婶不以为然的装傻，「什么交待？」

我嗓门也随着怒气上了一个台阶，「婶婶，你知不知道，雷雷改错了一个商品价格，给我造成上千万的损失」

「雷雷，和我说了，那也不能怪他呀，他第一天上班什么都不懂，你那么紧要的事就敢交给他？」

「我没让他动，是他不听，趁工作人员不注意自己擅自操作的」

婶婶像是抓住什么漏洞，「那更怪不到雷雷身上去了，是你们工作人员疏忽没看住他，同时也说明是你的管理有问题，和雷雷有什么关系？」

婶婶的狡辩让我怒不可遏，「婶婶，你不能这么不分是非的护着他，他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

婶婶脸色变得铁青，「什么就是我护着他，什么犯错，我是让雷雷跟你学拍视频，学直播，又不是去当你的打工仔，雷雷好歹是你的堂弟，你不愿意教，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也得给安排个总经理的职位吧，你居然让他学什么上链接，这种有手就能干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可就这种有手就能干的事，堂弟他不也没干好吗，非但没干好，反而干的一塌糊涂。

我努力平复了自己一下情绪，「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能让堂弟躲着，你得让堂弟出来面对」

往往这种时候，婶婶的口才会得到淋漓尽致的施展，「什么躲着，他那是累了，在休息，等休息好了，自己就出来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婶婶为了给她儿子开脱，反而倒打一耙，「我说那天你怎么答应的那么痛快呢，现在我算明白了，你一开始就没想好好教他，假意答应下来，然后设套把雷雷赶出来，好堵我的嘴，是吗？」

我简直要被气疯了，「婶婶，我设套？我会担着上千万的损失去设套吗？」

「上千万对你来说算什么，今天亏了明天就赚回来了，还能堵我的嘴，一石二鸟，你上大学学的东西全用到对付自己弟弟身上去了吧」

「再说，不能你红口白牙说上千万就是上千万呀，为了设套坑你弟弟，指不定这里面藏着什么猫腻呢」

我不由得遍体生寒，从未想过人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6

「李秀莲」

听到我直呼她的全名，婶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斥责：「干什么，李秀莲也是你叫的，真是没规矩，我是你长辈」

「我没有你这样的长辈，你既然如此恶毒无情，那就别怪我不念及血缘亲情了」

婶婶眼神里透着遮不住的慌乱，「你要干什么？」

我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