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 惩戒日医官

文字/刘醒明 编制/刘醒福

岳阳在1938年11月沦陷，1945年光复。光复后，对在岳阳投降的日军进行了遣返，但也留用了少数非军事人员，住在乾明寺街玉清观巷的王医官就是其中之一。

1938年11月岳阳沦陷，日军攻入上观音阁街。

一天，老街王家花园的邻居邓四喜邓四爷来王惠记小酒店混酒喝，他醉兮兮地告诉大舅舅说：“那个狗医官可不是好东西！”

邓四爷曾在侦缉队当过二鬼子混饭吃，深知底细，酒过三巡也就把不住嘴了。

“那些等待回国伤兵的小命全捏在医官的手心里。”邓四爷说：“王医官将打残了伤兵分成三六九等。”“伤有轻有重是得分等。”大舅说。“不对！他是按送钱多少分的。”

邓四爷凑近大舅的耳根说：“多塞钱的，他就向遣返官员报告说武太郎的、龟小狼的伤势的轻轻的，可以的先遣返的回岛。”

“对那些冇送钱财的伤兵呢？”“那他就说是特级的伤残的，要大大的、为天皇屁下（陛下）的上天堂的，哟西！”“怎么上天堂呢？”“就说是天照大神的恩赐，要挑断脚筋，砸碎膝盖，让他们像传说中的‘英雄’一样哭着喊着叫着嚎着，爬向那个舒适的、深深的大土坑！”

脖子上挂着同伴骨灰盒的日军。

“哇……！”大舅爷吃进去了的花生米加烧酒噗的一声，全部呕吐了出来。

我外婆在里屋听得清清楚楚，摸近前来：“老四呀，快莫说那些猪狗畜牲的事，太恶心了，我们也弄不清你说的这些打断骨头，挑断脚筋，挖大土坑的事是真是假，你就说说日本军部那些最有效的盘尼西林都到哪里克（去）了？”

邓四爷恨恨地说：“全被那个狗日的王医官私下里独吞了！”外婆说：“有人说那个王医官见人一脸笑眯哒，未必能……”“笑面狼啊！我堂客（老婆）的亲姐姐是王医官的玉太太，这还不亲？可我堂客长了梅毒，要打盘尼西林，那个王医官就是不肯，只上一点红汞碘酒、给几粒仁丹了事。”

大舅呸地吐了一口：“这个狗医官，应让城隍庙里的无常老爷锁到地狱里下油锅!”“一点都冇错！后来还是玉太太暗地里塞了我堂客二十块袁大头，我堂客假么嘎（假装）交了王医官的成本费，才给打了一针。”

外婆说：“唉，王医官的良心狗吃了啊！”大舅说：“哪个晓得这个狗医官究竟藏了这多好药嘞？”“非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邓某人就晓得这个六亲不认的家伙藏宝的地方。”

大舅不以为然：“吹吧，吹吧……”邓四爷喝完杯中最后一滴酒，举着酒杯赌咒发誓说：“我要吹牛，就让无常鬼锁去下油锅。药就藏在那个矮医务室的夹层里。”邓四爷说的那个日本医务室就在玉清观井旁一箭之地。

玉清观巷的玉清观古井

这是一栋日本式的单层多间住房，屋顶盖的是日本军用铁皮加透明玻璃瓦，两间正房作为医用，两间厢房由常年笑容可掬的王医官居住。实际上就是当年乾明寺老街的日本军医基地。

日本投降后，医官是最后一批延迟遣返者。为避嫌，他偷了个中国姓，从此，乾明寺多了一个叫王医官的。他最喜中国美女，掳（抢）了一个岳州东乡里的妹崽，对外称玉太太，只等他的“神秘任务”完成后，便要带其叶落东洋。不久，玉太太为他生了一子，取名叫“王道”。

日本在中国搞“王道乐土”时，这个“王道”小子根本不讲什么王道，到处欺压中国小孩。稍不如意，就有鬼子兵出面，在“东亚共荣”的遮羞布掩蓋下，让中国孩子的父母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鬼子投降后，这个王道小儿还照样我行我素。

一天，乾明寺老街和玉清观的孩子们都在玩“滴冻”，这是当时岳州流行的形同小型军号一样的玻璃玩具。在王医官居所前，滴冻滴冻，孩子们吹出了军号般的声音，好像在为鬼子送葬。

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岳州儿童春节期间喜爱的玩具“滴冻”。

老鬼子听着就像是丧钟声，当即叫出横行霸道的小鬼子王道，要他去砸孩子们的“滴冻”。谁知孩子们来了个“合奏”，齐声吼道：“滴冻，滴冻，两个钱为东洋鬼一送！”刹那间，在场所有的“滴冻”全都吹碎了，玻璃碎片直扑小鬼子而去！王道被破碎的玻璃碎片划割得到处是血，嚎啕大哭，落荒而逃。

这件事在岳州城里很快就传开了，售卖“滴冻”的小贩们生意也越来越好。从此，再也没人理那个王道小儿了。

不多久，到处胡作的王道染上了一种怪病，咽喉肿痛，口舌流涎。王医官使尽了医招，也不见效。玉太太心疼儿子，哭闹着要老鬼子快打二十块光洋（银元）一针的盘尼西林，王医官情急之下，下血本一连打了三针也不见效，眼见得快要封喉了。死马当做活马医，玉太太的妹妹见此情景，只得要丈夫邓四爷出面，恳请乾明寺的女菩萨救治。邓四爷趁机要报一箭之仇，硬是要老鬼子出血，拿出四十块响铛铛的袁大头（银元），权当中人酬劳费才出了山。

当天下午，在女菩萨王周氏家中，由表哥与邓四爷共同商定，摆了一个大神坛，还给“女菩萨”借了一件土袈裟穿上，双手合十打坐在神坛上，此情此景立刻引起了老街坊们的围观。

王医官西装革履，提着一只猪脑壳，背着奄奄一息的儿子进了38号王门。表哥见状一把夺过猪头，恨恨地摔到门外：“老子呷斋（吃素）！”街坊们一阵谑笑，王医官哪见过这场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表哥司仪威严地冲王医官喊道：“中华老祖宗礼仪，东洋倭奴跪！”西装革履的王医官作稍息姿势：“我的，不嗦嘎的这样的。”

司仪警告道：“倭奴不懂文明，仪式搞不成的，你的开路！”邓四爷急忙假意求告说：“小民恳请女菩萨饶恕日本人野蛮无知，他的小儿快抻腿（死）了，他愿意花血本拿出六十块香火钱，酬谢神恩。”司仪也趁势帮腔：“望我佛慈悲！”

“阿弥陀佛！”外婆开了金口“本菩萨早知你贪了多少钱财，害了多少你岛国同种，早知你私存了好多针药，算明了你何时下地狱！”

日医官战战兢兢……女菩萨继续降旨：“尔等首先叩首九十，以表谢罪！”

日医官早被弄糊涂了，面如土色：“我的……这个的……”司仪不耐烦了：“什么这个喏个的，这个小崽子都快封喉了！”日医官：“啊呀，嗦嘎！我的照办，我的照办……”邓四喜急忙讲情：“这老鬼子还要服侍小鬼子，不能太吃亏（累）了，请女菩萨以一当十，就让他磕九个响头好吧！”司仪也附和：“要磕得咚咚响！”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王道突然口吐白沫……

日医官大叫：“哇呀，我的情愿的磕九个响头的干活！”

日医官蒙了，朝外婆女菩萨磕头如捣蒜……

至此，外婆女菩萨才降旨：“小儿无罪，佛法无边！”

外婆在不紧不慢地对王道小儿施行绝技，狡诈的日医官想偷艺，双眼贪婪的紧盯着外婆的一举一动。

大舅一言未发，突然举起拐棍吼道：“我哩中国菩萨在救人，落水的野狗快滚开！”

说话间，外婆已施救完毕：“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