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醒醒啊！我是叔叔。」

隔壁病床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守着儿子逐渐冰冷僵硬的小手。

耳边回荡着那句：「妈妈，我怕。」

我轻吻了他的额头，忍住哭腔。

「别怕，妈妈给你报仇。」

1.

正在开会中，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儿子谭谭哭着说：「妈妈，我好疼，你快来接我回家。」

他小小的脸上沾染泥土，还来不及说出下一句话，电话兀的挂断。

我连忙遣散会议，一遍又一遍给那个号码打去电话：「谭谭，谭谭！」

无人接通，我只好让助理查找那个地方在哪里，接着驱车快速赶去。

我不明白，本来好好上幼儿园的谭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样破败的地方。

谭谭，不认识别人，我告诉过谭谭：「谁来领你走都不要走，只有爸爸妈妈最可靠，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所以，我没有去接谭谭，那谭谭是跟他爸爸走了？

想到这里，我立马给幼儿园老师打去电话，不过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老师，谭谭被谁接走了！？」

电话那边有孩童打闹的声音，我听见老师说：「谭谭是被谭谭爸接走的，没事的，孩子他爸不会伤害谭谭的。」

我挂断电话，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是被他爸接走的，那谭谭应该不会有事，可谭谭为什么哭闹着说痛。

我急出眼泪，又给丈夫打去电话。

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接通。

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带孩子走还不告诉我一声。

我开的更快了，生怕谭谭出了些什么不好的事。

不知不觉竟然开出了市里，看着周围不熟悉的乡村景色，我开的更快。

终于赶到目的地，穷乡僻壤。

下了车，一步一个泥泞，我在四周寻找谭谭的身影，呼喊谭谭的名字。

「谭谭！谭谭你在哪里呢！」

突然脚底下伸出一双小手，轻轻拽住我的鞋子，虚弱的说：「妈妈，我在这。」

我低头，连忙抱起谭谭。

「你怎么在这里，爸爸呢？」

谭谭小小一只趴在我的肩膀上，听见这句话，一滴一滴的泪珠滚下来。

「爸爸和阿姨走了，妈妈，我好疼啊。」

我擦去谭谭的眼泪：「爸爸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谭谭，特别疼吗？」

谭谭紧握着脖子上的碎掉玉佩，那是他爸爸送给谭谭的唯一礼物。

他哭的更撕心裂肺，却显得有气无力。

「不知道，爸爸突然带我来这里，走了就把我扔下。」

「玉佩，碎掉了，爸爸把他踩碎了。」

我拿过他手里碎掉的玉佩，把他放下来仔仔细细检查他身体的每出地方。

「没事，谭谭，妈妈给你更好的玉佩，爸爸对你做了什么，告诉妈妈。」

谭谭伸出手背，他靠在我的身上才勉勉强强站稳。

「爸爸拿针扎我，好疼，好红色。」

我连忙去查看，谭谭白嫩嫩的小胖手上两个突兀的针孔。

「抽血？你这么小的孩子，他疯了吧！」

这荒郊野岭的，抽血也不是正规器械，我害怕谭谭再感染什么病。

只好先把谭谭抱回车里，开向市中心医院。

路上，谭谭安静的坐在后座，没过几分钟我就要回头看一次，他呼吸声微弱到我几乎听不到。

谭谭一直是很乖的孩子，他想让爸爸爱他，所以他每时每刻都乖乖的，只有在我面前才会绽放一点小孩子天性。

可他爸爸一直都不爱他，也不爱这个家。

可我没想到，他居然狠心到可以去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2.

到医院时，许岩也在。

我领着谭谭去做各种筛查时，他就在我旁边排号，身旁站着一对很熟悉的母女。

那个小女孩看到了我们，天真的抓了抓他的衣角，活泼的说：「叔叔，抱我，我好累啊。」

许岩和那女人对视一眼，宠溺一笑，把那个小女孩抱了起来。

那女人我认识。

许岩多年不见的归国白月光，她和许岩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后来，却没有善终。

我以为许岩有了家庭，会收心，却没想到他的心只为白晶晶展开。

白晶晶微微一笑，柔着嗓音说：「不懂规矩，你许叔叔一会儿抱累了就不能给你治病了。」

小女孩「哼」了一声，大声的说：「许叔叔不给我治病啊，那个小男孩才给我治病呢。」

接着她指向我的方向，儿子靠在我的肩膀，看着他从未上过的臂膀轻而易举成为别人的领地。

许岩顺着方向看了过来，他皱了皱眉，眼神里全是嫌弃不耐烦。

儿子向他招了招手，小孩子的世界没有太多的心机，他呼唤着爸爸：「爸爸，我也累，抱抱我，好疼。」

许岩别过头去，紧紧抱着手上的女孩不松手。

谭谭还以为爸爸没听见，抬高了音量，我却微微侧身，告诉他。

「爸爸的肩膀只能给一个人，给了她，就不能给你了。」

谭谭一愣，又乖巧的没有哭闹，他趴在我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谭谭就默默的流眼泪了。

许岩已经和那对母女排完号走了，我抱着儿子往前走。

我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哭？」

他看向我，有些黯淡的说：

「爸爸永远都不会选择我，妈妈。」

他还停留在依赖父母的年纪，可能看到别人谈论爸爸妈妈他也只能在一旁默默点头。

他从没有了解过自己的爸爸，爸爸总对他一副厌烦的模样。

从他出生的时候起，谭谭什么也没做，可许岩擅作主张的把父母之间的恩怨强加在孩子身上。

我不愿意谭谭如此，我可以做他最强大的后盾，尽管没有父亲。

我可以教育谭谭，可以让他成为更好的人，尽管没有许岩。

想到这里，我问谭谭：「那你可以接受和爸爸分开，和妈妈一起生活吗？」

谭谭愣了愣，小手围成一个圈，搭在我肩膀上：「谭谭知道，谭谭想和妈妈一起生活。」

我看着谭谭的眼睛，强调到：「没有爸爸的那种哦。」

谭谭闷闷的点点头：「谭谭就是不想要爸爸了。」

「爸爸坏，拿针扎谭谭，爸爸坏，从来没有抱过谭谭，爸爸坏。」

我反抱住谭谭，擦去他的泪痕：「没关系，以后妈妈保护谭谭不受伤。」

「妈妈不会让谭谭哭，谭谭以后要做个勇敢的男子汉。」

3.

谭谭由于输了太多血，很虚弱的停学了，诊室里医生责备我

「这么小的孩子，让他输血，输出个好歹怎么办！？」

「输这么多的血，你当真孩子的命不是命了！？现在做父母的真是丧心病狂，也不知道有什么能比自己孩子还重要的。」

谭谭听见了，急忙从一边小跑过来，拽住护士姐姐的衣角，小声道：「不是妈妈，是爸爸……」

护士姐姐听见了，她大声嚷嚷道：「孩子爸爸呢，叫孩子爸爸过来！真是不负责任的见多了，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

「对不起。」我鞠了一躬「我已经准备与孩子爸爸离婚了，护士姐姐麻烦了。」

护士姐姐面上神色变换，最终变成疼惜，她挽住谭谭的手：「这……小朋友这么小不会有关系吗？」

谭谭坚定的摇摇头：「不！谭谭不要那个坏爸爸！」

我拉着谭谭走了，临走前那个护士姐姐塞给他一堆糖，婉拒不了他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回到家，谭谭早早的睡了，最近他都要好好的养养了，谭谭越虚弱心中对许岩的恨意更加一分。

他的亲生骨肉啊，他怎么下得去手，这种祸害自己的亲人的败类。

我坐在客厅里，终于下定决心要让他搬出去了，这栋房子我买的，他也没理由在这里住了。

可我没有想到，我枯等了一夜，许岩都没回家。

去哪了？不言而喻，白晶晶家。

我给他打去电话质问都是关机状态，我想不明白，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他还是一无顾虑啊。

好啊，这么喜欢住在别人家，就永远也别回来了，我起身收拾他的衣物。

天空泛起鱼肚白，我给他发去最后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