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选之女,母亲手握剧本,却让我当炮灰?

瑶池文化 2024-06-17 15:10:07

我的母亲原是晋国掬月楼里老鸨的婢女。

可因容貌太盛,终究成了妓子。

她身着华服,媚骨天成,无数男人破了家,卖了妻,只为去那销金窟看她一眼。

是父亲赎了她,让她不再夜夜受尽凌辱。

她本以为,卑贱如她,也能得到神明的救赎。

却未曾想过,神明啊,不过是以爱为名的魔鬼。

1

我的父亲是卫国的皇子。

只不过他是无名宫女所生,故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母家强劲,能有所倚靠。

但他的人缘却惊奇地好。

比如太子,和父亲关系就极好,宛如亲兄弟。

听闻在我母亲之前,父亲还有过一个妻子,是太子年幼时喜欢过的女子。

然命薄,嫁给父亲一年,便去世了。

“她怎么死的?”

孙嬷嬷梳头的手顿了几许,“哎,大概病死的吧。”

父亲虽地位不高,但贵为皇子,后院中却仅有母亲,再无些莺莺燕燕。

许多未出阁的官家小姐都不止一次艳羡说,“七皇妃真是好命啊。”

母亲好不好命我不知道,小时候,我觉得我是不好命的。

母亲对我极其严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连男儿读的治世经史,也要我学。

除此之外,母亲甚至还请了练武师傅,教导我些拳脚。

“何必对宁宁要求如此高?长大貌美如你,不就够了吗?”

母亲却从父亲怀中夺过我,凄凄道,“除了我还不够,主意还要打到宁宁身上吗?”

“胡搅蛮缠!阿蝉,我不是这个意思…”

母亲一向听父亲的话,那是头一次在我的教育上,如此坚决。

父亲愤然离去时,母亲蹲下来,望我的目光悲戚。

“宁宁,女子只依仗皮囊是无法掌控人生的,不要像娘亲一样。”

母亲不让我像她,可我的容貌却越来越像她。

连父亲偶尔来看我时,都满目恍然,“除了你母亲,天底下再无比宁宁好看的女子了。”

这些年来,我拘于府内,鲜少出门参加贵族社交,原因是母亲不愿。

外人都说,七皇子府里的郡主是个书呆子闷油瓶,定是相貌丑陋,粗鄙不堪,不敢示人。

孙嬷嬷学来那些闲话给母亲和我听时,母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一时怔住。

母亲常常忧思寡欢,极少展露笑颜。

近日愈发憔悴,孙嬷嬷煎了好些补养的药,仍不见好。

“这样传也好,少些对宁宁的关注。”

孙嬷嬷闻言不再说话,叹了口气。

皇上的寿辰不日来临,一国天子的六十大寿,举国欢庆,宫中届时将大摆筵席。

“阿蝉,宁宁都这么大了,也该如其他女子一般,出门参加些社交了。”

“可我不愿。”

屋内传来杯子摔地的声响,父亲十分恼怒道,“我真是不知,别人家的女儿风华正茂,巴不得张扬给外人艳羡,可我们家呢,你要藏着掖着,外人都把宁宁传成什么样了!”

母亲冷哼一声,“尊贵的七皇子大人,你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父亲像踩到痛处一般,我听到了极响亮的巴掌声,“一个妓子,莫不是忘记了自己几斤几两?当初,是谁救你于水火?”

“奚商,我且问你,这些年,我难道不是在水火之中吗!”

我推门而入,见母亲狼狈地摔倒在地,美如画的脸上是极其显眼的红印。

她发丝凌乱,双眸含泪,见到我突然出现,神情怔怔。

“爹爹,皇爷爷生辰就要到了,带我去宫中赴宴吧。”

父亲转头凝视我半晌,摸摸我的头,笑了出来,“宁宁比你母亲懂事多了。”

母亲为我备了陈色粗糙的服饰,极简利落的首饰,连年纪大的孙嬷嬷都皱眉嫌弃。

“嗯,这样倒也压下了几分。”

母亲忧愁打量我,语重心长道,“避其锋芒,低调行事,知道吗?”

我知道父亲比起其他皇子来说,是无权无势的,但好歹他总归是皇帝的儿子。

我是一国郡主,倒也不会太受屈辱。

至少,卫国贵戚,即使烂了骨头,总要顾些明面上的脸。

母亲是担忧我受委屈。

我还是点点头,“母亲放心吧,宁宁不会有事的。”

母亲看了我两眼,犹豫片刻还是从梳妆台上拿起了麻积膏。

孙嬷嬷揪着手,咬着唇,终究没说话。

涂抹不过片刻,便奇痒难忍,面颊肿胀。

我不由得抱住母亲的腰,笑道,“母亲太夸张了些。”

“戴着面纱,宫中豺狼虎豹,若是问起,也挑不出什么大错。”

父亲在马车上等我,见我的打扮,怒目圆睁,气得说不出话。

我局促坐在对面,小心翼翼道,“可要女儿去重新梳妆?”

他沉默半晌,叹了口气,“罢了,就这样吧。”

我未曾进过宫,就连出生时的郡主名分,都是父亲讨来的。

安平郡主——安隅一方,平平无奇。

贵族们瞧不上眼的名号,母亲却很满意。

“宁宁乖,会有宫女领你去的,这是宫里的规矩。”

父亲话毕,便领着随从在宫门口向另外一条路扬长而去。

同样站在一旁的贵女三两成群,好奇打量我,发出猫儿般的窃笑。

“她的打扮可真是…别树一帜。”

“不就是土气吗,还戴个面纱,说不定很丑呢。”

“她和七皇子一同下的马车,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安平郡主吧。这么朴素,他们府上这么穷?”

我大方走过她们身旁,礼貌地点头致意,倒让她们一下子噤了声。

太在意他人的言语与看法,不过是束缚了自己。

皇宫极大,恐怕可以装得下几十个七皇子府。

草木深深,小路幽幽,鸟语花香,动中衬静。

巍峨的皇宫里竟也有如此的地方。

“郡主,奴婢肚子有些疼,您可否稍等片刻?”

带路的宫女捂着肚子,不等我答应,便匆匆跑走。偌大的园子,竟只剩我一人。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想起母亲的叮嘱,不可莽撞行事。

此刻最好的选择,恐怕只能留在原地。

拨开花草的转角之地,有一不起眼的凉亭,我走过去歇脚。

桌上散着笔墨和画纸,青石地上被揉成一团的废纸甚多。

我随手捡起一张展开,皱巴巴的纸上,一朵雏菊赫然之上。

主人似乎无兴致再着笔,便丢弃不用。

比起世人偏爱的牡丹,我和母亲一样,爱那路野雏菊。

“招眼有何好?不过加倍招致任人采摘。倒不如那些野蛮生长的雏菊,多些肆意的自在。”

母亲未曾学过画画,可雏菊的描摹,却是母亲教导我的。

兴致使然,反应过来之时,我已在废纸上涂画起来。

倏尔风声凌厉,一只小巧的飞刀疾驰而来,我惶恐躲闪,仍散了我的面纱,堪堪擦过脸颊。

果真深似海,险难防。

面纱掉落,血迹晕染,一张肿胀怪异的脸顿时现于荒园。

我环顾四周,除了鸟儿啼叫,再无其他声响。

那陷入草丛的一记飞刀宛如荒唐的错觉。

这时,久未出现的宫女匆匆赶来,低眉顺眼,不敢看我。

“郡主,时间不早了,我带您去宴席吧。”

我捡起面纱绑了个死结。

荒僻的园子再度恢复寂静,两个男子赫然冒了出来。

“十三皇子,这就是您今天特意要看的人?”

“晦气,爷还以为七皇子藏了十几年的女儿会和她那妓子妃一样美若天仙,都准备好把人掳走了,这副模样,看了吃饭都倒胃口…”

两人骂骂咧咧走远,这场戏却被树上的人尽收眼底。

他轻盈跳跃而下,拾起桌上未来得及丢弃的废纸,原本一朵画废的雏菊此刻却尽显了灵动。

“这卫国,总算有点意思。”

2

浮华的宫中宴席,不过是眼观眼,鼻观鼻的高级名利场。

对面男席,父亲谦卑恭谨,弯的头,赔的笑,行的礼。

堂堂高冠皇子,却还要向太子身侧的太监作揖。

“朕怎么没见七皇子妃来?”

场面陷入诡异,高台上下,皆有人面色冰冷。

自有明白人心下嘲弄:可笑可笑!圣人寿辰,不宣礼语,不念臣民,竟先问自己的儿媳?

父亲堪堪起身,看不清表情。

“回父皇,内人身体抱恙,怕脏了寿宴,故未能前来。”

“那倒是可惜咯,七皇子妃风华绝代,舞姿嘛…”

说话的男子大腹便便,咂嘴似回味,“更是极佳,今日皇兄生辰,还以为能大饱眼福呢。”

“还是七皇子有福气呀。”他目光浑浊,笑意猥琐。

论座位,这当是圣人唯一的同胞兄弟,宣灵王。

他虽无实权,可仗着身份,声色犬马的事做尽荒唐,是皇上忠心耿耿的走狗。

“七嫂不来,可七哥不是把女儿带来了吗?”

“十三弟你——”

皇上挑眉,先一步打断了父亲说话,“哦?朕倒是还未见过七皇子妃的女儿,是哪一位?”

我握紧拳头的手猛然松开,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行至殿中。

笨拙的走姿不堪大雅。

“安平…安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齐天。”

“朕听闻你常年闭门读书,都所修何业?”

“荷叶…安平惶恐,只知荷叶夏天才有。”

空气几瞬凝滞。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继而引得哄堂大笑。

敢情是个不通文墨、连话都听不懂的蠢材?

我畏畏缩缩仰视高台,见那白发龙服的天子垮了脸。

“安平郡主为何不敢示人?”皇后看我的目光如看肮脏东西。

她凤眼斜睨,“莫不是,如你母亲容貌一般,怕迷了我们的眼?”

宫女得到示意,利落扯开我的面纱,一张沾染血迹的肿胀面容惹得众人别过眼去。

“粗鄙之貌,难登大堂。”

皇上兴致全无,摆了摆手不愿再看我一眼。

也是凑巧,宴席后的第二日,皇上眼里就长了刺,嘴里生了泡。

还有那六十岁的老脸呢!

怎么说?

居然还长出了痘。

自此,民间皆传言,那安平郡主啊,相貌丑陋到都让皇上五官生疮。

不过,这是后话了。

此刻,大殿之上,众人铆足劲争先恐后献礼,搜刮来的宝贝自然使皇上龙颜大悦。

“不知晋国小王爷可有为我国国君备下贺礼?”

晋国,那是母亲曾相遇父亲的地方。

我顺着众人视线望去,那所谓的晋国小王爷此刻正懒散饮酒。

即使身着一身黑衣,也遮掩不住其锋芒与气度。

不过,圣上生辰,身穿黑衣,宛如发丧。

有趣。

酒水顺其喉结滚动而下,他抬眸轻笑,惹得殿上姑娘含羞带臊,脸颊绯红。

“闻卫君继位多年来,搜寻的罕物装满了一座宫殿,卫国美女更悉数被藏于深宫。本小王啊,也不知送些什么才好呢。”

我忍不住浅笑。

这嘴巴,抹了蜜吧。

“哼!孤看晋小王爷不过是不知礼数。”太子脸色不太好看。

晋国小王爷虽不是晋国太子,但却是晋君颇为宠爱的小儿子。

他的态度,是否就代表晋国的态度呢?

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眯眯道,“既然如此,本王就以画送礼,还望卫君勿要嫌弃才好呀。”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展开后——

竟是一朵黑墨未着色的雏菊。

我一时怔住。

“说起来,这还是贵国的一女子,同本王一起完成此画的呢。”

他笑得无辜。

作哀悼的黑白之菊作为献礼。

可黄土埋半截的老东西可看不得这个。

皇上明显动了怒气,殿上之人,无人敢再言语。

唯有皇后扯着嘴角道,“哦?是吗?我国哪位女子?”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贱人!

他端着酒杯,那双魅惑人的眼睛似无意般、轻飘飘看了我一眼。

“让本王想想。”

他作思索状,“叫什么来着?”

殿中寂静。

唯有他用指尖敲击桌子的声音。

指甲嵌入肉里,我终究今日第一次真真慌乱。

若牵扯上我,这群华服之狼,必然有借口对准母亲。

“呀!可惜得很,本王忘了呢。”

圣上已起身欲离席,晋小王爷戏耍般的态度无疑惹恼了他。

卫国上下,谁人敢如此行事?

可晋国强大,他却发作不得。

气啊气啊!

“怎么,卫君不要本王的贺礼了?”

太子匆匆跟上天子之步,脸色铁青,“这黑白之菊,晋小王爷留给自己看吧。”

他慢悠悠将画纸折叠起来,再度揣进怀中,耸了耸肩。

“不要拉倒,本王还舍不得送呢。”

3

卫皇宫太和殿内,从宴席离场的皇上正爆发着雷霆之怒。

赫然在列的,不过太子与几位重要朝臣。

然而,七皇子作为不重要的人物,居然也能在此。

离席的其他皇子正感叹着,“瞧瞧人家,本事虽小,但会娶老婆啊。”

“这混球斐朝,真是丝毫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国君怒火,几人低头不敢言他。

相国李炙斟酌开口,“晋国强盛,多年来一向不理会我国示好。此次晋小王爷行访,若非是想结邻邦之谊?”

太子一向和李炙不和,嘲笑道,“相国若非对刚刚斐朝的无礼视而不见?他那态度,怎是结谊!”

又一臣子附和着李炙,“晋小王爷自幼得宠,少年心性,跋扈些倒也正常。

可若我国抓住此次与晋国结谊的机会,无疑可抵北边之郑国啊。”

盛怒的老皇帝也冷静下来,来回踱步,陷入思考。

说起那郑国,还是女子当权,本是被人欺压的小国,卫国一向看不上眼。当初他刚继位时,年少气盛,觉得好玩儿,三天两头就爱怼着郑国打。

可近年来,那郑国女蛮子却像发了疯,国力日益强大,现在居然敢对卫国边境屡屡冒犯,倒像是为了报曾受辱之仇。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让寡人先想想。”

大家纷纷告辞,又听皇上喊道,“奚商你先等等。”

背过身去的太子和重臣瞥过七皇子,意味深长。

而府内,母亲正轻抚我的脸,美眸泛水。

“这麻积膏毒性大,宁宁乖,忍住不挠,一月时间,会痊愈的。”

这罕见的麻积膏,也不知母亲从哪儿得来的。

这种害人的怪药,涂之奇痒无比,似有千百只小虫抓挠。

一旦沾上,肌肤肿胀变形,可怖无比,却一月可自愈。

第一次领略它的可怕是什么时候?

还是幼时,在母亲的脸。

那天,父亲发了好大的脾气,砸碎了母亲屋内琳琅的玉器。

“好啊好啊!阿蝉,你宁愿作践自己也不肯帮我!”

母亲肿胀怪异的脸泪水涟涟,“奚商,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可明明不该如此才对。

幼时,父亲也学些花匠的本事,华服锄土,为母亲栽种的花儿摇曳夹蝶。

幼时,父亲虽抱我,却总忍不住在背后偷亲母亲,惹得她次次含羞笑骂,霞飞双颊。

幼时,我宁宁也和皎月许愿过,宁宁不贪心,岁岁如今朝便好。

可我忘了,那皎月啊,是住着广寒宫失意的嫦娥的,怎能向她许愿?

花儿凋了,蝶儿飞了,父亲常沉默,母亲失了笑颜,而这简陋的府邸日日却更精美。

东西破了碎了,有人觉得补一补,尚且能维持,也就行了。

可也有破罐子破摔的,碎吧,破吧,烂吧,碾成渣吧,反正总归不一样了。

“主子您回来了。”

门外孙嬷嬷的声音传来,我抬头间,父亲已经走入内室。

“父亲。”

他沉默无言,端详我的脸片刻,又看向母亲。

暮色的余晖光束下,尘粒漂浮。

被光眷顾的尘粒和黑暗中的尘粒,都是尘粒尔尔,有什么不同?

“车来了。”

母亲闻之冷笑,转身出了门。

“奚商,让我猜猜,今日来的是哪辆车呢?”

入了夜的七皇子府,如往常般早早归于宁静。

也是,主子不多,仆从寥寥,又能热闹到哪儿去?

我的脸似有千百小虫密麻爬行,它们口口啃噬,不死不休。

白天尚能做些转移注意力的事,可到了夜晚入睡,却是极致难受,恨不得挠烂。

我辗转反侧,终究起了身。

开了窗,任由夹着雨丝的冷风灌入,倒是好受了些。

朦胧残月下的院顶,怎料今夜多了些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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